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九黎传说 作者:莫溟 内容简介 金爵,九黎族后裔,被金再坤种下紫蛊的他不仅失去记忆,还成为了开启藏宝地的钥匙。在诱导下进入苗疆,蛊毒爆发,引起当地九黎族族长的注意,为保护藏宝地以及成为钥匙的金爵,族长王再乾带着他进入藏宝地寻找解毒的方法。 过程中金爵忽然发现,藏宝地里面藏着大秘密,拯救他的王再乾竟还有另外的一层身份,以及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分为二的九黎族,一支想要保护藏宝地,另一支却想得到宝藏,同根生的家族反目成仇,明争暗斗几十年,却不曾落入到了一个圈套,当金爵成为钥匙的时候,一场策划几十年的连环计就此展开。 第1章 紫凤文身 昨天的安江古城都还很安静,只不过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彻底变了个样。冷清的街道在今天变得格外的热闹,来往走着无数穿着奇装异服的人。 今天是七月七,俗称中元节,安江古城的王家又在举行他们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还别说,虽然祭祀大典年年都会举行,可就是没人生厌,反而一次比一次热闹,到今年甚至将满城的游客都给引了过去。 街道的尽头走来两个年轻人。前边儿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长着一副不是很出彩、却很清秀的面容,中等偏瘦的身材,丹凤眼,稍长的头发松松绑着。他旁边还跟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儿,也是二十来岁的样子,古灵精怪的,着一身清凉装踩在一双恨天高上,灵动的大眼睛美得冒泡。 男的叫金爵,女的叫黎雪妖,是清北大学过来做民俗调研的在校学生。 金爵看着拥挤不堪的街头,脸色显得很古怪,他说:“七月七我只听过闭门不出的,这举行祭祀的我还真没听说过,哎,你说他们怎么想的。” 黎雪妖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说瞎话。这地方大部分都是王家的人,要被他们给听见,那还不得罪人啊!她掐了金爵一把,说:“别闹了,你看,祭祀的人都来了。” 大寨子外面用竹子搭建了一座祭台,上面挂着花花绿绿的飘带,在祭台上的老人奏响鼓吹后,从幕后走出了一群莺莺燕燕,都是二八的年纪,虽然带着面纱看不到容貌,但还是会因她们婀娜的身段和露在外面的双眼有一丝惊艳。 见少女出现,台下围观的人立即欢呼起来。 盛典马上就要开始了。 金爵挤开人群,嘴里叼着根不知名的杂草,斜靠在祭台旁的一根柱子上。他左手插兜,右手把玩着一颗紫蟾蜍,半眯的眼睛紧盯台上跳祭祀舞的少女,说:“玉宫心冷蟾啸月,闻音栖林动羌笛……苗疆,还真是个让人着迷的好地方啊。” 少女先一步出现,紧随其后的便是作为本次主祭的巫公,他一出现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巫公是个干瘦的老头子,一米六五的样子,骨瘦如柴,躯体仿佛无法撑起宽大的祭祀袍,脚步一动,祭袍就飘了起来。 见主要目标人出现,金爵精神一振,他吐掉嘴里的杂草,凝神瞩目。 黎雪妖见他来了精神,从随身携带的小包包里取出一本蓝皮书,说:“金爵,你要找的人就是他呀?” “我怎么知道。”金爵面无表情地回了句,就闭上了嘴巴,整个过程中他都没发现黎雪妖的手里多出来一样东西。 金爵,22岁,兴趣很驳杂,酷爱研究奇门遁甲,目前是失忆的状态——准确地说是没有前二十年的记忆——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是谁,只记得从医院醒来的时候,病床前的一个老人告诉他:“我是你的爷爷。” 然后他就跟对方回了家。 “爷爷。”金爵轻轻念了声,眼神有点涣散。 黎雪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永远都无法去理解一个失忆的人会有多么的痛苦,所以也只能尽自己的力量去帮助他。 她拿着书在金爵的眼前晃了晃,“这是我借来的王家族谱,你要不看看,可能会对你有帮助。” 闻言,金爵的眉毛顿时拧起——王家的族谱,这种贵重的东西都能随便借到手? 他脑袋里冒出两个问号,意味深长地看着黎雪妖,后者瞬间就领会了他的意思,眉头一皱,没好气地说:“你要看就看,不看拉倒。” 金爵嘿嘿一笑,把族谱拿了过来,认真翻看。族谱第一页写着“安江真武山,干坝子虎形屋基,王氏宗支”几个字。 “好熟悉。”金爵瞳孔微缩,心跳骤然加快。 “入川祖:王登吉,祖籍今曲阳县相如村,明·弘治十八年(1505年)入楚,居蜀州通道县,清康熙四十七年(1708年)戊子岁王登吉由楚入蜀,定居重庆府安江,传世至今。世系王登吉,王思龙,王仁律,王羲清,王礼成,王智明,王之富,王光珍,王正乾……” 往后便是字派,俗称字辈。 “前派:登思仁羲,礼智邦家,廷中之光,正道德泽,永世其昌。后派:能行孝悌,福禄孔长,诗书礼乐,必兆祯详。” 金爵越看越是吃惊,这族谱除了姓氏之外,其余的与他爷爷留下来的族谱内容简直是一模一样,他有些错愕地看着祭台上的巫公,说:“难道他真的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啊?不可能就这么巧吧。” 思忖间,也不知巫公说了什么,使得台下的王家青年纷纷往台上涌去。金爵反应不及被他们一同挤到了台上,随后便被一股大力拉着跪在地上。金爵瞬间炸了毛。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哪里能够随便下跪的?何况还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膝盖一用力,趁势就要站起来,但刚起身就被身旁的青年给拉了下去。 “别动,祭祀要开始了。”青年压低了声音,语气极为认真。 金爵抬起头,见巫公已经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干瘪的脸来,那是一双细而长的眼睛,金爵看了一眼后,脑中就兀自浮现出一个电影中的人物——甘道夫,对,就是魔戒里面那个甘道夫的样子。 甘道夫清了清嗓子,哦不,是巫公清了清嗓子,说:“祭祖现在就开始了,王家儿郎跟我一起宣词祭祖。” 这话一落,喧闹的人群顿时就安静了下来,躲在晚霞后的阳光也彻底的消失了,一时间,场面的气氛就变得无比的肃穆。 “上承九黎,下传苗疆,传承千载,叩谢先恩……” 巫公的嗓音很有磁性,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好似拥有魔力,在进入耳朵以后,就会产生一种庄重之感。寥寥几个字就让金爵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他只是跟着念了一遍,就发现一种不可名状的共鸣从体内迸发,几乎就在这一刻,他的胸口便猛然袭来一阵剧痛。金爵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惨叫声,他悄悄掀开扣子一看,只见临近心口的地方,一个绿豆大小的紫色圆点就跟长了脚似得在他胸口乱窜,忽左忽右,很快就在他的胸口勾勒出一只栩栩如生的九尾凤凰来。 与此同时,跪在地上的王家青年也都纷纷解开上衣,看着胸口出现的文身而欢天喜地地叫了起来。 巫公半眯着眼睛站在台上,环视着台上的青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他的眼光从人群扫过,见到金爵的时候,突然就愣了一下——在他的印象中似乎就没见过这个孩子。 他走到金爵的面前,什么都没说,直接伸出手将他的上衣扯开,只是刹那间,一只活灵活现的浴火凤凰便落入他的眼中。 “紫凤纹!” 巫公一声惊呼,脸色顿时就变了,他按着金爵的肩膀,语气变得很着急,问:“你是哪一支王家的小辈?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你?” “你当然没见过,我又不是这里的人。”金爵翻了翻白眼,试图挣开巫公的手,他这一动,胸口还没消失的痛就又加重了几分,身体不由顿住了。谁知巫公听完他说的话后脸色大变,说:“不是这里的人,那你怎么会有这文身?” 这是他们的家族传承祭祀纹,是九黎以外的人不可拥有的! 巫公也不等金爵回答,就转头对着台上的另一位老人说:“今天你来主持祭祖仪式,我有要事先离开一下。”说完,便不由分说地拉起金爵往台后走去。 他的力气很大,一双手就跟鹰爪一样有力,金爵稍微一挣扎,手腕便青紫一片。 巫公拉着他来到大寨后院,反手将大门一关,极其严肃地问:“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谁,身上为什么会有王家的传承祭祀纹?” 金爵心想这老头子不会是有病吧? “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他来安江古城有两个目的。其一是做学术调研。其二便是遵循他爷爷的遗言,来这里找一个叫作王正乾的族长。金爵下意识地问了句:“老头子,你是这里的族长吗?” 巫公一愣,点了点头。金爵大喜——还真是够巧的,没想到这都能找到。他连忙说:“老头子,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你的啊!”他将先前把玩的紫蟾蜍递给了巫公,“你看看这东西,认识吗?” 巫公在看到这紫蟾蜍后,脸色一变,“阿坤的紫蛊蟾!他的东西怎么会在你的身上。” 金爵被巫公的反映吓了一跳,不过见他那认真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解释说:“金在坤是我的爷爷呀,是他让我来找你的。” 过了好半天,巫公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慢慢地将注意力汇聚在金爵的脸上,说了一句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无奈的话,总之显得很复杂,他说:“你真的是他孙子?” 金爵没想到巫公会这么问,不过他还是点头如捣蒜,“如假包换!” 巫公在听完这句话后,眼神立即化作一片柔和,说:“那真是太好了,没想到阿坤不仅活着,还有了这么大的一个孙子……孙子,呵呵。”紧接着就又补充了句,说:“当年我和他在战场上走散了,本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竟然还活着,而且还有了这么大的一个孙子……真是好啊。” 他幽幽一笑,下意识地问了句:“这次你是同你爷爷一起来的吗?” “没有,他上个月就过世了。” 巫公听后大吃一惊,有些反应不过来。金在坤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要说就这么死了,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想着,他便抬头看着金爵,脸色苍白,喃喃地说:“怎么可能,他那么强悍的人,怎么……怎么就过世了,他都还没……” 金爵默不作声地看着对方。 说来也奇怪,爷爷去世,对他来说就好像死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那般,没有半点的留恋,甚至悲伤。 这种怪异的轻松一度让金爵感到怀疑。 过了一阵,巫公从悲伤中恢复过来,他眼角挂着两滴眼泪,那分不清真假的悲切神色,令金爵心神动摇。 巫公抹了下脸,走过来拉着金爵的手,说:“孩子,那你的父母呢。” “不知道。”金爵耸了耸肩,浑身透着一股子落寞。我要有父母,也就不会来找你了,他心头如此想。 巫公轻声一叹,正想继续问下去的时候,却猛然想起了他身上的紫凤纹,联想到当年发生的往事,心头大为震动,慌忙问了声:“那你知道自己是什么时辰出生的吗?” “我怎么知道,我爷爷又没告诉我这些。”金爵摇摇头,沉声说,“不过,我记得爷爷似乎说过……说我出生的时候,房间中有一片紫气。” 巫公听完顿时就笑了,只是笑的比哭都还难看。因为他想起了一件极其可怕的往事。 “只有檀木燃烧紫蛊虫才会释放紫气,他还真是老糊涂啊,竟然真的把紫蛊弄到你身上了。” 他在紫蛊蟾的背上按了按,只听咔的一声,蟾蜍鼓起的后背便缩了回去,露出一个圆润的洞来,有拇指这么大,镶嵌着玉璧,但里面却是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出现。 金爵茫然地看着他,嘴角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但直觉告诉他,自己似乎摊上大事了。 巫公见他的反应就知道他还不知情,满脸正色地说:“你认真告诉我,阿坤生前有没有对你说过‘紫蛊’这个词。” “没有,从来没听他说过。”金爵立刻开口回答。他看了一眼身上的紫色凤凰文身,内心莫名的一颤。他不是傻子,见巫公这反应就知道紫蛊蟾藏着秘密,于是就开口问:“老头子,你说的这紫蛊该不会是我身上的文身吧?” “恩,就是这文身,本该是我家族的祭祀纹,算是很厉害的禁忌纹一类。”巫公点点头,指着手里的玉鼎紫蛊蟾说,“这里面曾经装的东西就是紫蛊,一种很可怕的蛊虫。” 金爵一听,脸色顿时变得乌青。谁不知晓苗疆的蛊虫有多厉害。 巫公拿着紫蛊蟾,只觉这东西沉甸甸的。原来久别重逢不是惊喜,而是意外。 “紫蛊又叫作传承祭纹,是我家族的一种禁忌蛊虫,靠吞噬血肉精华而生,我看你身上的紫凤纹如此完整,怕是都要成年了啊!” “那你有解开这蛊虫的方法吗?”金爵六神无主,只觉脑海之中一片慌乱。他结结巴巴地问着,浑然没注意到巫公的措辞——既然是他家族的蛊,那又怎么会到他爷爷的手上。 巫公眼里闪过一抹挣扎之意,半晌之后,才说:“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风险很大。” “无妨,你到是先告诉啊。” 小命都快没了,哪还有工夫去管什么风险啊,先保命要紧。 “我们这里有个传说,在苗疆的原始腹地有一种来自上古的神鸟,叫作九尾金翅凤,这鸟的鲜血能解百毒,如果找到它,或许就能解开你的蛊毒。” “九尾金翅凤!”金爵重复一遍,如在溺水中抓到了一根稻草,说,“九尾金翅凤在什么地方,我去找它!” 他大学主修历史学,闲来无事也看了一些民俗的奇异怪志,对那些传说中的动物并非一知半解。如果巫公是说要找神仙,他或许还不会这般激动,可对方说的是九尾金翅凤,这物种可不是空穴来风,他记得有一篇野史上就有记载过。 巫公看了他一眼,说:“我可以带你去找,但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这件事情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哪怕是你的爱人。” 金爵听后一阵苦笑,这事儿是随便能够拿出去乱说的吗? 其实在巫公提及九尾金翅凤的时候,他的心就狠狠跳了一下,他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自己丢失的记忆与这九尾金翅凤有关。 这时从门外走来一个老头,他对着巫公招了招手,巫公走到对方的身旁,两人交头接耳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但从巫公严肃的表情来看,并不是什么好事。 两人交谈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老头站在门口没有离开,而巫公则是来到金爵的身旁,抱歉地说:“祭祀发生了点事,我要去处理。刚才我说的话你先好好考虑,考虑清楚了再说去不去,但是你不能冲动,你是个好孩子,又是阿坤的孙子,我不能带你去冒险,这紫蛊虽然难解,但并不是完全无解,以我的医术压制个几年是没有问题的。”说完,他便跟着进来的老头子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金爵目送巫公出门,眼神忽然变得涣散起来,好似丢失了魂魄。他说:“爷爷,你叫我来真的只是为了寻亲吗?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关于紫蛊的事,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要瞒着我?” 他失魂落寞地离开祠堂,打算去找刚才因混乱而走散的黎雪妖,刚走到大寨门口,就看到黎雪妖冒着小脑袋鬼鬼祟祟地走来。金爵一愣,连忙小跑过去。 “金爵,那老头子是谁啊,干吗要拖你走。”黎雪妖似连珠炮地发问,她虽然在台下,可台上发生的一切都清楚地看在眼里。 金爵不想说刚才的事,便打了个哈哈,故作轻松地说:“他认错人了。” 黎雪妖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不过却没有继续发问,说话之间,两人走到距离王家大寨不远的一处草地上,并排着坐下。黎雪妖抱着腿,下巴杵在膝盖上,抿着嘴说:“金爵,我明天可能要回学校了……” “啊?”金爵吃了一惊,满脸诧异地看着她,“回去干吗?我们的调研报告还没做完吧。” 黎雪妖手指卷起过肩的长发,也是不舍地说:“我也不想啊,可是我能怎么办,后天张教授要在学校办一个专题讲座,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他叫我快些回去帮忙整理资料。” 张教授,全名张之凡,考古学院士,主导过一场大型的文明古迹的讲座,名气很大,黎雪妖是他的记名弟子,那于情于理都该回去帮忙才对,经这么一想,金爵也就释然了,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 黎雪妖见他不作声,还以为他生气了,就拉住他的手笑着说:“好啦,又不是不见面了,你不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回去的吗?” 金爵苦笑一声,回去,我还回得去吗?但他脸色却是一片淡然之色,没有将心里的不安表现出一星半点。他目光里有不舍,嘴里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黎雪妖在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安江,而金爵经过慎重考虑后也做出了决定,他打算去找巫公,去苗疆深处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九尾金翅凤。 他来到王家大寨,此时巫公正在堂屋吃饭,见金爵过来,起身说:“刚才我去你的旅店找你,老板说你一早就退了房,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金爵摸了摸脑袋,勉强笑了笑,“我哪里敢走啊,命都快没了。”末了,才补充了一句:“老头子,我考虑好了,这次来就是想让你带我去苗疆碰一碰运气的。” 巫公看了金爵许久,眼里出现一抹赞赏。在他看来,这会儿的金爵已经完全冷静下来,那么刚才所说的这番话就不是冲动,而是经过仔细考虑的,仅凭这临危不乱的精神,就足以令他刮目相看。他站起身子,指着身旁的一只木箱,说:“那就现在走吧,你看,我昨晚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将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一天的颠簸后,两人便来到滇南仓岭。 仓岭现在隶属三苗,是一座神秘而又古老的原始大山,他们要去的地方,就在这山里面。 一路上金爵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巫公就安慰着说:“你就不要想太多了,也不要太过害怕,不是还有我吗?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有任何意外的。” 他语气铿锵,孔武有力,态度格外认真。金爵面色虽然没什么明显变化,但心里却是翻滚不已。有些话不用说在表面上,就能体会到那份切身关心。 两人歇了一阵,就又从仓岭县出发,先换乘了一班客车,随后搭着摩托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大山边缘。至此,才算是真正到达目的地。他们在司机震惊的眼神中走进大山,走了两个时辰,天就暗了下来,抬头依稀能够看到一抹夕阳红,此时山里的气象有些阴森,显得颇为诡异。 金爵喘着粗气,扫了眼走在边上的巫公,见他两鬓有点汗,但脸色却是很红润,想到他曾经当过兵上过战场,心里便升起一股敬畏之感。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老兵虽老,但英气不减。 巫公带着他又走了一段路,在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找到一处山洞,他说:“今天我们就在这里过夜,等明天再继续赶路。” 金爵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这一路颠簸让他浑身都快散了架。他虽然年轻,但身体却并不硬朗,自小在城里长大的他本身就有些娇生惯养,今天的奔波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场不亚于大学军训的折磨。 况且这滇南地势又很陡峭,路途不平,接连换乘导致他中途吐了好几次,此刻见到山洞,便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虽然有些嫌弃,但好在是可以休息了。 巫公从后面走过来,看到金爵靠在墙上睡觉,就提醒了句:“山里不安全,不要掉以轻心,你还是先去里面检查吧,看看有没有野兽,这里晚上会很冷,我出去捡一些柴火过来。” 金爵想到进山前那摩托司机的眼神,心里一咯噔,暗想莫非还有鬼不成?作为21世纪的大好青年,他压根就不会相信这些。不过这毕竟是巫公的一番好意,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拿出手电朝山洞深处走去,巫公一直看着他,在确认他完全进入山洞内部以后,就悄悄地转身走到山洞边缘,他在四周看了看,最后将目光定格在这墙壁上的一块凸起之物上。 这凸起的石头只有拳头那么大,黑色的,与嶙峋的怪石组合在一起,晃眼一看,浑如天成。 巫公伸手搬开那块石头,便露出一个高约三厘米的洞来,洞中放着一块灵牌,灵牌已经发霉,看不清楚上面的字迹。巫公面色愁然,发出感慨。 “道非,哎,想不到我又回来了吧,你说这会是因果吗?真没想到传说中的紫凤纹会真的存在,而且还出现了,当年你因为这个死得不明不白,这次我就算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得完成你的夙愿,为你报仇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变得阴郁,当年王道非死得不明不白,直到现在他都没能想得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 等金爵从洞里回来的时候,巫公已经在洞口升起一团火苗了。 金爵打了个哈欠,疲倦地靠在墙上,眼皮抬了抬,将到嘴的话吞了回去,慢慢进入梦乡。 巫公没睡,他看着金爵,眼神深邃,轻声说:“紫蛊啊紫蛊,你害了那么多人都还不满意吗?哼,这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就算你是开启那东西的关键之物。”火光照在他的脸上,印出沟壑般的皱纹。阿鼻寨数千人的死都与紫蛊脱不开关系。巫公靠在墙壁上,将大衣裹紧,黑暗中,他的影子被火光拉得老长,像是活在墙里的魂。 漫长的一夜,在摇曳的火光中过去。金爵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巫公正拿着一只烤熟了的野鸡。他舔了舔嘴唇,跑过去撕下一块鸡腿塞进嘴里。他早就饿得不行了。 巫公仰面而笑,骂他是个饿死鬼。 “吃吧,吃完了我们赶紧上路,要不然你哪来的力气走到阿鼻寨。” 金爵讪讪一笑,身体却猛地一颤,没听错吧?阿鼻寨?金爵放下鸡肉,满脸惶恐地问:“阿鼻寨?那是什么地方,我们不是去苗疆吗?怎么是去阿鼻寨。” “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是阿鼻寨啊。” 巫公又说:“阿鼻寨以前不叫这个名字,它的原名叫百鸟寨,因供奉一只九尾怪鸟而闻名,而这九尾怪鸟,就是我们要找的九尾金翅凤。说下寨子吧,那里曾经居住着不下数千人,鼎盛非凡,但在抗战期间不知道为什么被日本人所利用,导致在战争结束后,被周围的村民给一锅端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巫公的语气明显有些不对劲,“你能想象一个上千人的大寨,在一夜之间血流成河的画面吗?尸横遍野,全部被砍了脑袋,尸体堆在寨子外就跟小山似的,也正是这件事以后,阿鼻寨才会被叫作阿鼻寨的。” 金爵眼前浮现出一抹惨烈的画面,他似乎看到了一座古老的寨子……但与之同时,一个现象却又让他无比恐慌起来,他发现自己靠近这里后,记忆碎块便多了起来,只是七零八落的,无法将其拼凑出完整的画面来。 “总之你要记好了。”巫公一脸严肃地说,“到阿鼻寨以后一定要小心,不论听到或是看到了什么,都不要相信,哪怕是我,如果我突然消失了,又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也要提防。” 金爵面色惨白地点了点头。 一路无话,翻过两座山头后,便进入到阿鼻寨的外围,此刻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天坑出现在他们眼前。 那个天坑——准确的应该说是个两山交汇的峡谷——深不见底,其内古树参天,透着亘古不变的沧桑,很是壮阔。 两人顺着崖壁缓缓朝下走,在天色几近暗下来的时候才走到阿鼻寨的边缘。巫公将他挡在身后,俯身在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上,他抬起脑袋,目光炯炯地盯着前方,冷不丁地问了句:“你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 “阿鼻寨。”巫公指着下面山谷,眼内熠熠生光。 金爵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夜幕下,一片破败的寨子在藤蔓中若隐若现。经过日晒风吹,且无人打理的漫长岁月,这片寨子竟然还没有完全塌陷,倒真是怪得稀奇。 虽然被藤蔓淹没,却也能依稀看出它大概的模样,更能从规模中推测出这寨子曾经的辉煌。 寨子主体布局很复杂,中间被一根主干道贯穿,在末尾处分出九个岔口,岔口漫延在藤蔓中,被黑暗吞没,而主干道的两旁,则是有两段宽而广的枝干,相对于主干道上的建筑来说,这两根枝干的建筑反而格外得多,密密麻麻。 看着看着,一股熟悉的感觉又来了,似乎有另一个人格在呼喊着他,金爵连忙甩了甩脑袋,稍微清醒后,才说:“这……怎么看起来像是一只趴在地上的大鸟啊。” 巫公幽幽一笑,“对,这就是它名字的由来,他们是按照自己供奉的图腾所修建的,而这图腾,正是九尾金翅鸟。” “好了,趁现在还看得见,我们就先下去,今晚就要在那里过夜。”巫公说完,从箱子里掏出一把手枪,犹豫了一阵,才说:“从现在起,你就要小心行事,千万不要脱离我的视线。” 巫公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越南战场地形比这里还要复杂诡异,他能够活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金爵见到巫公掏出手枪,就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这阿鼻寨怕是没那么简单,他心里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强行打起了精神。不管怎么样,既来之则安之,坦然面对就是。何况身旁还站着一个全副武装的老兵呢? 两人慢慢靠近寨子,走到寨子口的时候,金爵忽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已经塌陷一大半的寨门下,竟然躺着一个浑身破破烂烂,分不清男女的人。他的头发挡住了面容,此刻正闭着眼睛念念有词,手还有一下没一下的往胸口上挠,看着格外瘆人。 “嘘——“巫公做了个手势,示意金爵在原地等候,他提着枪悄无声息地朝对方走了过去,在接近那人大概还差两米的时候,双腿用力一蹬,如灵活的兔子,从废墟里一跃而出,刹那便到了那人的身旁,掏出手枪闪电般地抵在那人脑袋上,同时厉声询问:“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那人听到有动静,睁开眼睛,看着抵在脑袋上的枪,眼里没有半点慌乱,反而呵呵笑着想要用手去抓。巫公眉头一皱,顺势抓住对方的手腕,不耐烦地吼了一句:“快点说!” 金爵看得直摇头,这里不是战场,而且又不是审问卧底,用这样的问候方式谁能受得了,更别说这人看起来脑子还有点问题。 这会儿的巫公看起来虽然很强势,可实际上眼里并没有半点杀意,而且就连子弹都没有上膛,这点金爵并没有发现。 “老头子,我来问吧。”金爵走了过来。 隔得近了也就看得清楚了,这人大概四十出头,布满污垢的脸上依稀可见其刚毅的轮廓,长得倒是虎背熊腰,是条汉子。一见到金爵,原本傻笑的人却忽然惊叫起来,伸出鸡爪一样的手指着他的胸口,咿咿呀呀地念出一段形同咒语的话来。 金爵心头泛起滔天巨浪,他确信这人说的话不是汉语,可他却听懂了,虽然只能勉强听个大概。那人的语言翻译过来就是:“鬼啊,鬼!”把金爵鼻子都气歪了,骂了一句:“鬼叫什么,你才是鬼好不好。” 巫公没注意到金爵的异常,只是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巫公疑惑地问:“你能听得懂他讲话?” “不能。”金爵本想说能,可话到嘴边却又鬼使神差地变成了不能。 巫公没过多盘问,见对方肚子干扁,便幽幽一笑,将手枪收了起来,同时从木箱拿出一块烤干的鸡肉来。对方一看,两眼瞪得溜圆,差点就要飞出来。他疯狂地从巫公手里将鸡肉抢了过来,张开嘴大快朵颐,转眼之间,巴掌大的鸡肉就被吃了干净。完事后,那人又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又眼巴巴地看着那只木箱,他虽然疯癫,但也不是全傻,知道那里面还有吃的。 “想吃?那就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巫公循循善诱,这番话,他用的是与这人一样的语言。 这下不仅是那人呆住了,即便是旁边的金爵也是露出怪异之色——巫公竟然能与对方交流。 巫公不仅会听,而且还会说,那他该是在哪里学会的?金爵心头一片混乱,心里忽然生出一点不安,隐隐之间,他觉得巫公带自己来苗疆,可能不止是为了解蛊那么简单,但他硬生生地止住了询问的念头。因为这会儿正是巫公盘问对方的关键时刻,他不想贸然去打扰。 那人却没上道,只顾盯着箱子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巫公皱着眉头,伸手扯住对方的衣裳,说:“你最好不要装疯卖傻。”同时将枪往他脑袋戳了戳,手指一动,便传来扣动扳机的声音,这次倒还把子弹上了膛。 那人浑身一震,似知道这枪的不凡,直接从巫公的手里挣脱开来,但也在这一扯之下,他的衣裳被齐肩撕裂开来,露出身上大片的青色文身。 金爵瞳孔一缩! 这不……不正是自己身上的紫凤纹吗? 同样的形状,只是大小和颜色不同而已,这文身他和整个王氏家族都有。 “老头子,你看他的文身,怎么跟你家族的人一样。”话一落,便觉眼前一花,那人已经从巫公手里挣脱,钻进了前面寨子中,不见了影子。 巫公身经百战,却也没料到这人爆发的力度会如此惊人。 金爵着急,抬脚就往前追,黑暗中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只听咔的一声传来,寂静的阿鼻寨顿时幽幽一震,随后一个个黑点从里面钻了出来,眨眼之间便化作一片黑云,呱呱乱叫着朝着天空飞去。 巫公抬头一看,脸色登时就变了,说:“这鬼地方怎么还有血鸦?不是早该灭绝了吗!我们快走!” 刚说完,便见一只黑色乌鸦怪叫着冲了下来,巫公甩手就是一枪,可能是因为天色的缘故,他这一枪竟没能打中,枪声在寨子中响起,如平地里炸开的惊雷,他拉着金爵快速地跑进村子,躲进一个还没塌陷的小屋当中。 金爵喘着气,脸色发白,蹲在窗口下看着外面的血鸦,它们并没有飞走,而是在低空来回盘旋,泛红的眼珠子,在黑暗中露出妖异的色彩,叫人头皮发麻。 金爵吓得够呛,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要攻击人的乌鸦。他回头看了巫公一眼,对方虽然没他那么惊慌,但脸上还是流露出一丝紧张,巫公看着窗外的血鸦,睫毛下,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显得细长而明亮。 “没道理啊,血鸦不是在阿鼻寨的人死亡后就消失了吗?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还有,难道刚才那个人是饲主?” “饲主?” 金爵手一僵,语气顿时一颤,忙问:“老头子,你说这些血鸦是他饲养的吗?” 巫公点点头,说:“我只是猜测,那个人在寨子中生存的时间显然不短,但却并没有受到这里的血鸦攻击,那就只能说明一点,这血鸦认得他,而要做到不被血鸦攻击,唯有饲主才可以。” “阿鼻寨的人,自称是九黎族的直系后裔,而九黎这个族群,往上追述的话,可以推到五千年前了。” “九黎?”金爵咂舌,竖起耳朵听巫公接下来的话。 巫公的眼神有短暂地挣扎,他虽然看着金爵,但脑中却全是往事,沉思片刻后,便抬起脑袋,似已做好了决定,他说:“跟你说个故事吧,你就当小说来听就好。” 金爵点头,认真地看着他。 “五千年前,蚩尤与皇帝在逐鹿进行了一场战争,这就是著名的逐鹿之战,这个你应该在书上看过。” “当然看过,历史上不就有嘛。”金爵讪讪一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巫公微微一笑,说:“那你知道逐鹿之战发生以后又出现了什么事吗?” 金爵说:“不知道。” “我告诉你啊,蚩尤战败以后,他的部下就带着他的尸身来到了苗疆,也就是现在的云贵川地带。他们将蚩尤的尸身葬在这里,并且在这里修建了一座大墓。据说这大墓是由天外神石打造的,这天外神石,又叫作永生石,他们相信蚩尤不会死,会在若干年后复活,而关于复活,唯有凤凰才行。俗话说凤凰不死,浴火重生,这就是他们崇拜九尾金翅鸟的缘故,在他们看来,九尾金翅鸟就是凤凰,所以九尾金翅鸟又被称之为九尾金翅凤。” 他只说了典故,却没有提及那支九黎部下的现状。而金爵也没注意到这点,他听完后,便不解地问:“那他们怎么会饲养血鸦?血鸦代表不详,完全没道理啊。” 巫公说:“那是他们认为血鸦是九黎死去的英魂,会伴随着他们生生世世的永远守护在这里……这些虽然是道听途说,但空穴不来风,虽然没有考证真假,可从过往事迹来看,也不像都是假的,而且要不是当年的战争,硬生生地打进了这片大山的话,这些秘密怕是都要被永远地隐藏下来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阿鼻寨的灭亡,并不是明面上被利用而导致被周围村落屠灭那么简单,其源头,便是那埋藏惊天宝物的藏地。 巫公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我先前不是说过他们被屠灭的事情吗?但这事情并没有完,在那场屠杀中,还是有人侥幸地活了下来,只是不知所踪,反正就是不知道藏到了什么地方,之后就再也没有在世上出现过。” 金爵早就料到了这阿鼻寨的不凡,却也万万没料到这里面还有这么深的缘由,他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巫公没再继续往下说,他转头看着窗外,轻声说:“如果那这人是饲主,这是否代表着曾经消失的阿鼻寨族人,又回来了?”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很低,但却被金爵统统听进了耳中,他凝视着巫公沉思了片刻,问:“老头子,阿鼻寨的族人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吗?我们只是来找凤凰,又不是来找宝藏。” “关系深了。”巫公看了他一眼,一双浑浊的老眼陡然变得精深。 金爵被巫公说得头皮发麻,就不想再继续询问。他回头看向窗外,天上的血鸦还在屋外盘旋,没有半点要走的迹象。他心里很担忧,再加上到达苗疆腹地以后,胸口时不时传来的剧痛,更让他忐忑不已。 巫公叹了口气,说:“你不要多想,有我在你就不要害怕。今晚我们在这里躲一晚,不要出去就是,血鸦是黑暗动物,见不得阳光,所以我们只能等到天亮的时候离开,然后去找那个人,看能不能从他身上挖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有用的信息?”金爵回想起那人的面容,说,“可他终究是个疯子啊,能从一个疯子嘴里挖出什么话,估计都没什么用。” 巫公说:“谁说他是疯子,这只是我们的自我臆测好吗,谁知道他是真疯还是假疯呢?” 他说得淡然,但语气却蕴含着坚定,很明显他没有打算放过对方,因为这不仅关系到九尾金翅凤,更关乎金爵的安危。 金爵不再多言,他在屋子里巡视了一圈,缩着脖子,看见墙壁边缘的土炕眼睛一亮,眼看就要躺上去的时候,却被巫公出言制止了。 “床上有死人,不要去睡。” “啊?”金爵抬起的脚僵在半空,紧张兮兮地看着巫公。 巫公用手捂着手电筒,用指缝里的灯光照向那土炕。这一照之下,顿时照出一具已经完全腐化的白骨。 金爵头皮发麻,直愣愣地退到墙角根,脸色变了又变,庆幸自己没躺上去,不然就要与死人同床共枕了。 “出门在外,就要多注意一下细节,有时候细节是可以救命的。”巫公满含深意地说。 金爵点点头,脸色苍白得可怕。他靠在墙上,心情一片糟乱,整天的奔波、精神的高强度凝聚,让他疲倦不已,靠在墙上没过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下去。 巫公一直在暗中看着他,等金爵鼻中传来轻微的鼾声之时,他才将手电关了,同时迈着猫步,悄无声息地朝着大门走去,手轻轻一拉,打开房门,像只灵活的泥鳅,微微一晃便溜了出去。 第2章 阿鼻寨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中午。昨晚他睡得很不安稳,迷糊中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他。 巫公问:“醒了?” 金爵一激灵,像是弹簧那般从地上跳了起来,见说话之人是巫公,这才放下心来,对着巫公点点头,说:“醒了,早就醒了,老头子,外面的血鸦都走了吗?” “应该走了。” “应该?”金爵瞳孔一缩。 “走吧,我们去村口看看,看那人还在不在。”说话之时巫公已经掏出了手枪,金爵精神一振,跟他一同走了出去。 幽静的寨子,阳光倾泻而下,白日当空,可照在身上却没有半点暖意,反而让人脊背发凉,如同身附一只看不见的厉鬼。金爵提了提领子,不由加快了脚步,与巫公并肩而行。 巫公寻人心切,走得很快,没走多久,便走到了寨子口,昨晚没有看真切的寨子大门,此刻第一次无比清晰地展露了出来。 寨子的草垛上横躺着一个人。他衣衫褴褛,嘴里哼着一首古老的歌谣,像个被大雨淋透了的狗儿,蜷缩着,紧紧地贴着草垛汲取温暖,这不是昨晚的那人还能是谁? 果然,还没等他俩靠近,那人便醒了过来,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反射着亮光,直到这时候,金爵才发现他的瞳孔是布满血丝的,就跟昨晚见到的血鸦瞳孔一模一样,恍然一看,有种见到一个人形血鸦的感觉。 对方张着嘴,眼中闪过一抹不可思议,沉默着。 金爵发现,在对方平放在地上的手掌中,站着一只被黑布盖住的血鸦。他心跳加快,连呼吸都忘了,头发根根竖起,当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时,他发现对方的手动了。 “当心。”金爵眼神一变,高声呼喊。 一旁的巫公本就很警惕,听到提醒后,他反映很快,几乎在金爵开口的刹那,身子便顺势往地上一缩,一个打滚闪到一旁。同时甩手对着那人砰砰开了两枪。 “别在那里干杵着,赶紧过来。”巫公喊了声,金爵这才如梦初醒地朝他所在的方向跑过去。 “他果然是装的。”巫公气得跳脚大骂。 此刻那人已经越过草垛,亦如昨晚那般不见了踪影,但他的脚步声却暴露了逃跑的方向,显然他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淡定,反而有点惊慌。 “追。”巫公两腿并在一起,一蹬之下越过草垛,一手持着手枪,一手对金爵招手。 金爵跌跌撞撞地跑过去,瞪眼一看,草垛的后方是一条小巷,宽度只能维持一个人侧身通过,两旁是斑驳的墙壁,刷满了模糊的画,而这些图画,正是一只只形态各异的九尾金翅凤。金爵表面上很镇定,内心却早已狂风暴雨。 巫公见他脸色发白,有些担忧地问:“怎么了?” 金爵指着墙壁,颤抖着嗓音道:“这些和我身上的文身一样。” 他失去的记忆开始在大脑中肆虐,令他险些失去了理智,显得癫狂。 他抓着巫公的衣角,两手发抖,问:“老头子,你告诉我,我身上的紫凤纹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只是蛊毒吗?你说这紫凤纹是王家的传承祭纹,可是这里为什么会有,我们和这片阿鼻寨是不是有关系,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巫公闻言,神色露出痛苦之色。他叹了口气,也没了往下追的心情,而是倚靠在墙上,伸手轻拍金爵的后背,说:“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有些事,真的不能让你知道。” 他用这番话侧面回应了金爵,但却并没有明说。 金爵抬起头来,看着巫公满是皱纹的脸,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他不想当傻子,更不想不明不白地被别人利用,他虽然看得到巫公的关心,可却看不到对方的真实目的。 “老头子,你的意思是说,这里面真的还有其他的原因吗?” 巫公颔首,算是回答:“你相信我就好,我不会害你,而且我带你来苗疆古地,目的就是为了解开你的蛊毒……你忘了吗,我当时就说了这里面会遇到一些风险的。” “我相信你。”金爵听完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脸色变得淡然。可是……真的会相信吗?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一旦出现裂痕,就会像一面被摔碎的镜子,即便是完全粘贴了起来,可上面的裂痕,却不是轻易能消除的。 金爵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失态,同时轻声说:“老头子,走吧,我们去找那个人。” “好。”巫公点点头,看着金爵,毫不掩饰目光中的关爱,他说:“你放心,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你的蛊毒,我一定会帮你解开。” 说完,他便侧身朝着小巷中走去。金爵叹了口气,小心地跟了上去,穿过小巷,进入一条大道,路面很宽,能容下两辆车并列而行,看起来有些熟悉,他脑中一想,这不就是主干上展开的支干吗? 这条支干左端一直衍伸到尽头的藤蔓中,右端则是并入主干,那里有个宽阔的十字路口。烈日之下,金爵发现那里有一抹被拉得老长的影子,震惊之余,赶忙戳了戳巫公的腰,说:“老头子,你看那路口是不是有个影子。” 巫公嘘了一声,他严肃地看着前方,很显然也看到了那里的异常,他说:“我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趁势就往前走,金爵却是抓住了他的手,说:“老头子,我跟你一块儿去。” 他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巫公嘴巴动了动,有时候信任正是建立在危险之上的,他没有拒绝,从自己的裤腰上掏出一把匕首递给金爵,说:“小心一点。” 可就在这时候,意外发生了,神情专注的金爵,胸口忽然传来剧痛,随后大脑空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尖叫,甩开两条腿,挣脱巫公的手独自跑了过去。 “小子……” 巫公伸手捞了个空,不由着急起来,赶忙追了上去,到达路口后,却是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刚才看到的影子是一座建筑斜着伸出来的房梁。 这建筑至少有五米高,上方是覆盖方圆五十米的人造天顶,下方是横七竖八的横梁,雕刻着许多神秘的符文,令他倍感震惊的是,昨晚遇到的血鸦,此时就站在横梁上,一排排的,闭着眼睛。 “这是……这是血鸦的老巢。” 这时候金爵已经走进了天顶,就站在血鸦群的下方。巫公脸上闪过一抹犹豫,最后还是冲了过去,他拽住金爵的手就想将他拉出来,可后者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没让他拉动。但这一番拉扯也让金爵醒了过来,他看着头上的血鸦,也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眼里全是恐惧,哑着嗓子问:“我……我怎么在这儿?” 他大脑有些混乱,已然忘了刚才的失控,此刻脑中就像有东西要挤出来那般,令他痛苦不已。 巫公担忧地看着他,他并没有说刚才发生的事,而是不留痕迹地转移了话题,说:“刚才我们受了障眼法,被引到了这里。” 金爵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刚要说话,便听呱的一声传来。 血鸦的叫声有种凄凉感,令人听得头皮发麻,随后,房梁上的血鸦纷纷叫着飞了起来,盘旋在半空,将天顶围了个水泄不通。 金爵冷汗直流,眼角余光看向巫公,对方的脸上闪过一点慌乱,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我数三声,你跟我一起往天顶外跑。” 金爵抬头再次看了眼,目测之下,头顶的血鸦密密麻麻,像是一片乌云。他脸色难看,语气有点绝望,说:“我们还跑得掉吗?” 血鸦漫天,黑翼招展,猩红的瞳孔覆盖上空,如铜墙铁壁的将这里包围了起来,想要跑出去,谈何容易。 巫公什么都没说,只是信心十足地说:“你放心,有我在。” 话语一落,血鸦群便发动了攻击,一只体型大如老鹰的血鸦展翅冲了过来,巫公手一抖,抬手就是两枪,啪啪两声结果了那血鸦的性命。 随着枪声的出现与血鸦的死亡,漫天的血鸦顿时变得疯狂,可同时也高高地飞了起来,喷吐火舌的枪管子,短时间震住了对方。巫公抓住这难逢的机会,大声说:“就是现在。” 他拖着金爵,脚下生风,快速往天顶边缘奔去。他们一动,血鸦顿时反应了过来,呼啸着往下冲击,将他们的出路全部挡住。 “这些扁毛畜生。”巫公怒骂一声,带着金爵钻到天顶下的一张八仙桌内。他算是明白了,这些血鸦是没打算让他们两个活着出去。 金爵蹲在靠墙的地方,冷汗直流。都说人是万物之长,敢与天斗,与地斗,可此时此刻,却无法与面前的飞禽斗。 他苦笑一声,这次,怕是真的栽了。 巫公蹲在八仙桌的边缘,将匕首递给金爵,脱下大衣将另外两侧的空地包裹起来——依现在的情形来看,只能守住正面。 巫公的淡定,令金爵心安不少。他强迫自己不要乱,仔细地打量起四周来。他胆子小,但心思却很细腻,注意到血鸦盘旋的一个地方,显得格外不正常。 “老头子你快看那边。”金爵指着天顶的下方,距离他们大概十米的地方,也就是正中心的那座祭坛,说,“那祭坛的周围没有血鸦。” 经过他这么一说,巫公这才注意到,祭坛所在的位置确实没有血鸦,它们有意地避开了那个方向,只在祭坛的外围盘旋,哪怕是刚才的混乱,都没有靠近半点。 巫公赞赏地看着他,危急关头,人总会有所蜕变。正如此刻的金爵,前一秒还是个软弱之人,可转眼就已脱胎换骨,眼里虽残留着恐惧,可更多的却是对生命的渴望,那一丝灵动发出的熠熠精光,让他震动不已。 “你打算怎么做?”巫公问。 金爵埋着脑袋,他现在只想活下去,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他说:“那个地方并不是太远,顶多十米,以我们的速度,不到二十秒就能跑过去。” 巫公对金爵的分析完全不认可。这种情况下,冒昧跑过去无疑是找死,漫天的血鸦只需要发起一轮冲击,就能将他们撕成碎片,哪怕手里有枪,可有限的子弹,怎能抵挡得住无限的血鸦? 巫公想了会儿,说:“这样吧,你用枪帮我掩护,我先去试探一下。” 显然,他是打算让自己当探路石。 金爵鼻尖发酸,他不是傻子,哪里不明白巫公这话的意思。他忽然很感动,情不自禁地喊了声:“爷爷,我跑得快,这次就让我来吧。” 这一声爷爷,只叫巫公感动不已。他眼眶微红,竟是说不出话来,但越是如此,他便越是不能让金爵去冒险。他刚要开口,便被金爵打断:“你帮了我那么多,这次,让我来打头阵又有什么呢?而且我不会使用手枪,我来掩护你的话,只能害了你,倒不如让我来赌一把。”并不是说金爵大义凛然,而是这本身就是性命攸关的事,巫公先去的作用显然不会有他去的好。 巫公叹了口气,说:“好吧,你要小心。” “嗯。” 两人商议后,便兵分两路,巫公将侧面的衣服裹在正面,同时伸手对着空中的血鸦开了两枪,枪声很快就吸引了血鸦,大部分都转移了方向,朝着侧面的开口发起冲击。 就在此时,早就做好准备的金爵,铆足劲瞬间就射了出去。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速度已经超过了飞人,要是参加奥运会,怕是都有打破世界纪录的可能。人的潜力是无限的,特别是在生命受到威胁之后,所爆发的能量更是巨大无比。 然而金爵还没跑出多远,就被几只血鸦挡住了去路。巫公急忙开枪替他解围,那两只血鸦在半空被爆了头,砰的一声栽了下来。趁这机会,金爵一口气就冲了过去。当他站到祭坛的位置时,后面一半的血鸦也齐齐冲了过来。那一往无前的气势,让他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金爵闭着眼睛,心想这次怕是死定了。可是过了许久,他都没有体会到被撕咬的疼痛,睁开一看,顿时露出狂喜之色,赌赢了,刚才冲击的血鸦已经退了回去,全部回到巫公藏身的桌子边。 “好险。”金爵松了口气,可同时又提起心来。血鸦刚才中了计,显然是生了怒气,要不然也不会对巫公发起更加猛烈的攻击。那张厚实的沉香木八仙桌,几乎快要被啄出个大洞来,照这么下去,怕是挨不过两分钟就要被啄穿。 “爷爷,你快过来。” 金爵大叫一声,抓住祭台旁边的凳子朝血鸦砸去。咚的一声!凳子砸了个稀烂,巫公抓住这个机会,快速跑了过来,安全抵达祭坛的范围内。 见巫公过去,半空的血鸦顿时就一阵躁动起来。随后,一只眼睛冒着妖异红光的血鸦飞了出来,它黑色的翅膀扇动着空气,停留在金爵与巫公的边缘,相距不过一米。 呱! 它发出叫声,似在下达着某种指令,后方的血鸦群再次混乱起来。但这次的混乱,明显有了规律,没过多久,就组成了一个三米多高的黑团,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气势直逼而来。 “快跑。” 巫公抬枪连发,冰冷的子弹在血鸦组成的阵型当中爆开,但结果却是微乎其微,子弹与飞禽相比,无异于螳臂挡车,没等死亡的血鸦落地,后面的便补了上来。 巫公脸色很难看,他把金爵拉到身后——哪怕是死,也要保护好他。可还没等他伸出手,血鸦便全部冲了过来,首当其冲的金爵衣衫瞬间被撕成了条状,露出里面的紫色文身来。几乎就在他文身露出来的那一刻,前冲的血鸦就猛然停了下来,呱呱怪叫几声,阵型骤然散开,一个个仓皇地乱飞着,聚集到天顶的上空,叫个不停。 金爵浑身脱力,跌坐在祭坛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就在这时,那个浑身破烂的中年男人突然出现,从下方跑来,他越过巫公,径直来到金爵身旁。他跑得很快,快到金爵来不及反应,那人将手搭在金爵的肩膀上,有些焦急地问:“你……你……是谁……” 金爵抖着肩膀,想震开对方的手,但对方的力气太大了,紧紧扣在他的肩膀上,几乎快掐进肉里。巫公见情况不妙,跳起来一脚朝那人的胸口踹去。他的力气很大,空气都发出了爆响。 那个人的反应也是快得出奇。他松开金爵的肩膀,往后一退,伸出两只粗壮的胳膊闪电般接住巫公的脚,腰眼发力,乘势往四周一甩——这要被甩下去,不死也要掉层皮。 巫公经验老道,临危之际腰眼一挺,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那个人深知子弹的厉害,不敢小觑,连忙放下巫公跑到一旁,一番大吼。巫公对他的成见本来就很大,此刻见他冒出来,以为他又要刷什么花招,便端起手枪,冷漠地朝对方走过去。 金爵心里一急,那个人刚才的那一番大吼,明显是想说什么。想到这儿,他赶紧拖着疲倦的身子,将那人护在身后,看着巫公说:“先别杀他,看他到底要对我们说什么。” 巫公脚步一顿,第一次对他呵斥,说:“让开!刚才就是他将我们引到这里来的,要不是我们命大,现在早就死了!” 巫公何等聪明,拔下一根眼睫毛都是空心的,哪里不知道血鸦停止攻击的原因。而且他现在的举动也并不是要置那个人于死地,而是想要夺得先机,套出对方的话来。他的想法很好,却偏偏没料到金爵会在这时候横插一脚。 金爵哪里想得到那么多,他张开双臂护着那人,说:“老头子,现在不能杀他。” 空气顿时冷了下来,巫公看了他许久,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枪收了起来。金爵心头一喜,但又怕巫公生气,不由试探着喊道:“老头子?” “臭小子……”巫公没好气地一笑。 见对方露出笑容,金爵这才放下心来,他回头看着身后的人,对方也看着他,四目相对,金爵心头一震——那双泛红的双眼中,透着激动与欣喜。 “亲……亲……人……”中年男子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说出这么几个字。 就在金爵要询问的时候,巫公却抢先一步走到他的面前,横插在他俩中间,直接开问:“你到底是谁?是不是阿鼻寨的幸存者。” 那人听到阿鼻寨三个字,以及对方所用的语言,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原本敌视的目光渐渐平静下来。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用九黎族的语言。”那人问。 “你先说你是不是阿鼻寨的人。”巫公语气一沉,作势就要拔枪。 “你们有话好好说。”金爵暗自伤神,赶忙将两人拉开。 见金爵插手,中年男人的眼神又柔和了下来。他沉默了一阵,方才开口说道:“我叫道衍,你没有猜错,我就是九……”刚说到一个九字,祭坛便猛然震动起来。 一阵阵齿轮转动的摩擦声音从祭坛内部传来,紧跟着大地一颤,直接裂开一个口子,道衍面色一变,惊叫着说:“不好!” 轰隆一声巨响,裂开的大地骤然扩开,变成一个黑漆漆的深渊。三人来不及反应,便掉了进去。 那些盘旋在天顶半空的血鸦,也是纷纷发出尖叫,全部跟着他们朝着洞口冲了下去。 风平浪静以后,从天顶外面走出一行五个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男的一身冲锋衣,各自手持乌克兰微冲。他们快步走到废墟的中央,停留在洞口的一旁,持枪而立。 同行中的少女从后面走过来,探头往洞口看了眼,说:“老师,他们应该下去了。” 她看着地面的洞口,里面内藏天地,一眼看不到底。她眼神有些慌乱,但转眼就恢复了正常。她回头对着身旁的老者,问:“我们要下去吗?” 老者摇摇头,说:“不着急,再等等看。” 如果金爵在这里的话,定然会认出,这老者就是黎雪妖的师傅,考古学院士张之凡教授,而一旁的少女,不是黎雪妖还能是谁? 张之凡站在洞口旁边,一双老眼透着精光,也不知在想什么,但从脸色来看,还是能依稀看到一抹惊喜。 “太好了,终于打开了。”他呢喃着,眼里有点疯狂,他说得很小声,小到哪怕是站在他身旁的黎雪妖都没能听见。 张之凡招呼后方的汉子过来,说:“检测一下这洞的深度,规避风险。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们再下去。” 旁边的三个汉子从随身行李中取出绳索,牢牢地锁在废墟旁边的承重柱上,另一端拴着探测器,缓缓放进洞里。 领头男子叫作江林,他看了眼黑洞,走到张之凡面前,说:“教授,我们要不要从长考虑一下,这地方太邪乎了,贸然下去怕是有危险啊。” 张之凡眉毛一掀,说:“怕什么,这世上还有你害怕的东西?” 江林闻言,老脸顿时一红,打消了继续劝说的话。 第3章 地下王国 且说跌落洞中的金爵,这会儿正狼狈不堪地躺在一片草地上。 头上是蓝天白云,四周是青山绿水,宁静的好似一方世外桃源,可美轮美奂的环境并没让他安心,反而让他更加的紧张。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地方如此安逸,犹如世外桃源,在现实当中,哪里会有这等好事? 他扯着嘴角从地上爬起来。巫公和道衍也纷纷从水里爬到岸上。刚才他们坠落的地方是一处水潭……也是万幸那大坑下面是个水潭,不然以刚才那种高度直接掉下来的话,怕是直接就摔死了。 巫公痛得不轻,脸上还有瘀青,可能是摔下来的时候碰到了石头。他提着手枪走到道衍的面前,按下扳机,指着对方的脑袋说:“道衍是吧,你到底是谁?带我们来这里有什么企图?” 他虽然用枪指着对方的头,可眼里没有杀意。金爵正是看到这一点才没有出手来牵制,此时的他正竖着耳朵,也想听听道衍会怎么说。 谁知,那道衍竟是呵呵一笑,面容上露出疯狂,自顾自地说:“祭坛重开,阴凤现世,真是命啊……” “说什么疯话。”巫公一枪托砸在对方脑袋上,纯钢打造的枪把子将对方的脑袋砸了个窟窿,一时间血流如注,他似乎察觉不到痛,依旧傻笑着,只是那目光中的虔诚,却是愈加疯狂起来。 金爵看得触目心惊,他跑过来将巫公推到一旁,说:“老头子你干什么,你想要打死他吗?”说完,连忙从行李箱中取出纱布,想给对方包扎,后者脑袋一偏,伸手将他推出几米远,然后身子一晃,像是狡猾的泥鳅那般扎进一米多高的草丛,转眼就不见了影子。 “哎。”巫公轻轻一叹,竟被气笑了,他说,“你这人哪里都好,就是心太过于软了,你看这道衍是普通人吗?如果他是普通人,我也不会用这种方式对待他啊,你看,又让他给跑了。” 巫公虽然没有明说是因为他才扰乱了计划,可金爵又不是傻子。他联想到先前巫公的举动,便明白了前因后果。他站在原地,脸色青红一片,巫公没责怪他,反而令他更加惭愧。 “走吧,先去找他。”巫公揉了揉金爵的脑袋,提起枪往道衍离开的方向跑去,金爵心想,是不是抓住对方就能弥补这次犯下的失误?他赶忙往巫公的方向冲去。没走出两步,眼前的环境便突然一变。不远处的道衍正虔诚地跪在地上,而巫公则是傻傻地站在那里,身体微微颤抖着,似看到了什么恐怖的存在。 “怎么了?”金爵跑过去,还没跑到巫公跟前,便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他看到了长满整座山的大榕树!这些树木遮天蔽日,根茎像是血管,在大地上缓慢地蠕动着,肉眼可见,而在榕树的中央,则生长着一株更大的梧桐树,高耸入云,白云就像丝带那般裹在树干中央。那树上,有一缕淡淡的紫光在扩散着。 金爵抬头往上看去,那茂密的树叶当中,似有一双发着红光的眼睛,正冷漠地看着他。他头皮发麻,大声说:“老头子,快趴下。”刚说完,一阵劲风便从空中传来,刮得他脸生疼,黑色的乌云从天而降,仔细一看,竟是紧随他们进入黑洞中的血鸦。 金爵趴在地上,血鸦从他头顶飞过,尖锐的利爪抓破了他的头皮。一缕头发混合着血液从半空当中掉了下来,巫公更惨,他就像被筛子过滤了一遍,浑身上下都是血口子,倒在地上不知死活。金爵慌忙爬了过去,只见巫公正满脸是血地说:“枪,给我枪,那是九……” “别动了,老头子。”金爵打断他的话,着急地说,“我们还是快走吧,这里太危险了,再耽搁下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 可不是,此刻血鸦遮天蔽日,在空中不断盘旋,像是天塌了那般,忽然往地面再次冲来。隔得近了,都能看清血鸦身上的羽毛,黑色的羽毛流转着冷光,如同寒铁打造。 金爵来不及闪躲,被血鸦冲了个正着,就在他快要抵挡不住的时候,刚才逃走的道衍又冒了出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金爵面前,张开双手挡在金爵的前面,嘴里不断地念着一些古老的氏族语言。 狂暴的血鸦顿时停止了攻击,然后四散飞开,有几只还亲昵地落到他的肩上,呱呱地叫了两声便飞快地朝着梧桐树上飞去,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跟……跟我……来。”道衍一把将巫公背在身上,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金爵犹豫了片刻便跟着跑了过去,没多久便来到一处山坳当中。这里两面环山,中间有一条小河流过,在河的对岸,有一片荒废的茅草屋,说它是荒废的,是因为草屋已经塌陷了一半。 看到草屋的时候,金爵的心顿时就凉了一半——那地方的排列,竟然与地面上的阿鼻寨一模一样,甚至连寨子口的摆设都是一样的。 “难道又回来了?” 道衍没管他,背着巫公就从小河走了过去。 金爵跟着跳进小河,冰凉的河水没过膝盖,走出两分钟就到了岸上,走近了看,这里的摆设与外面的阿鼻寨更像了。金爵伸手摸了下寨子口的草垛,触手坚硬而冰凉,他一愣,用力捏了一下,只听啪的一声传来,那草堆顿时变得粉碎。 “石雕!” 金爵心头一惊,便问道衍这是什么情况,但对方根本就不搭理他,只顾着赶路,金爵讨了个没趣,只能将念头作罢,绕过一条街道后,他又停了下来。 这里……这里竟然有人! 而且还不止一个,晃眼一看,至少也有百十来人,穿着粗麻布衣,有的还穿着兽皮,那种年代感,少说也有个上千年。 金爵忍不住了,问:“你到底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道衍回头,默默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疯狂的神色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忧虑,他本想说话,但想到目前的处境,便又将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他抽出一只手,直接指向前面的人堆。 金爵不作声了。这个时候他除了跟着对方之外,已经别无选择。跟着对方默默地走着,随着距离的拉近,他也逐渐看清了那些站在原地的人。 这时候他才发现这些人都是假的,准确地说他们是人工打造的,类似于现在的蜡像,栩栩如生,连眼神和表情都充满了真实感。 他从人群中穿过,虽然知道这些只是蜡像,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发毛。这些蜡像神态各异,笔直地站着,皆是望着天空,金爵跟着抬起头,所见之物却是令他魂魄都差点飞了出来。 那天上,竟然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树!而且正是他当年在草原上遇到的那一棵参天大树!他万万没想到,那棵树竟然会在这里出现,更让他想不通的是,这梧桐树竟然是长在天上的,难道是投影? 可投影也不可能那么真实啊。 他仔细地看着,隐约当中,看到了隐没在梧桐树叶当中的九条尾巴。他忽然明白过来,这里才是真正的阿鼻寨啊!一座隐藏在大山最深处的地下王国。 他冷汗直流,心怦怦跳着,既是激动又是害怕,激动的是总算是要找到九尾金翅凤了。可他又害怕着,害怕这是一个阴谋。 未知的东西,总是会让人生出恐惧。 道衍扛着昏迷的巫公,穿过人群,往广场的尽头走去,隐约间,金爵似乎看到巫公睁开了眼睛。 那眼里没有半点虚弱,相反的,还有一丝让他感到刺眼的神采。 金爵忽然想起巫公说的那个传说——蚩尤战死后埋在苗疆的一座古墓中,等待着凤凰浴火而复活。 才想到这儿,他的胸口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他掀开衣服一看,那形似凤凰的紫凤纹正蠕动着,卷起来的一根尾巴缓缓地朝着他心脏部位靠近。 金爵鬼叫一声,一巴掌就拍下了下去。只听一声脆响,那蠕动的紫凤纹立即停了下来,随后他肌肤下冒出些暗金色的液体来。 他再也承受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等他醒来的时候,巫公已经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坐在他面前,正担忧地看着他。 巫公没事,金爵眼圈一红,差点哭出声来。他挣扎着坐起来,刚要出声,便被巫公抬手制止。 “别说话。” “我……我们怎么在这里?”金爵压低声音,忍不住问道。 “你掉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石头上,昏了。” 金爵半信半疑,脑后忽然一痛。他伸手一摸,果不其然有个大包,指头一按便传来钻心的痛,他惊魂未定地收回手,心里却已翻天覆地起来。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坠落的地方是一条小河,而且中途还遭到了血鸦的攻击,怎么从巫公嘴里就成了他撞到石头陷入昏迷了?难道先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这种感觉,就好像明明什么都知道,可一旦仔细去想的时候,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切就像他那些并未完全消失的记忆,他能抓住记忆的尾巴,但却挡不住忘记的侵蚀。 这种感觉,相当恐怖! 巫公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便说:“是不是做噩梦了?我刚才见你一直浑身发抖,而且还说了梦话。” 金爵茫然地看着巫公,后者叹了口气,掏出手枪换上弹夹,神色凝重地说:“我怀疑这里才是九黎部落的老巢,一个从未问世的地下王国。” “地下王国?”金爵震惊地看着他,脑中的画面开始清晰起来。 “没错,你看外面的那些人,他们其实都不是真的,是用一种特殊的手法制作的,与秦始皇的兵马俑类似,但他们明显要高等许多,秦陵兵马俑至少还是陶制品,可这些却是活生生的人啊。” 自古以来,就有地下王国一说。凡间帝王去世,想要在冥界继续做皇帝,于是便冶炼兵马俑,供皇帝在阴间驱使。当今世上,论阴兵的规模,非秦陵兵马俑莫属不可,但那些与眼前这些用活人炼制的人俑相比,显然就要逊色不少了。 “我看这里的环境与地上的阿鼻寨类似,想来布局也是一样的,这也就是说,我们回到了原点,一个在地下的原点,所以我打算直接去天顶中央,也就是祭坛,那里,应该会有真相。”说完,他便直接走了出去。 金爵起身,行走之时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他想不明白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哪一个才是假的。他害怕这是一个类似盗梦空间的梦,自己会无限地沉沦下去。 他跟在巫公身后,走在荒凉的大路上。眼下虽然是晴天,可现实却给他一种阴森的感觉,好似走在地狱里一般。 巫公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一点一点地朝天顶的方向靠近,而金爵则是警惕地跟在后方,他不时张望着,希望这里的环境能够让他回想起更多的记忆,然而他失望了,或许是晒到太阳的缘故,他的记忆竟是越来越模糊了,让他有种掉进旋涡的混乱之感。 两人绕过一个大弯,走到天顶外面,到这里,人俑已经不能用密集来形容了,简直骇人之极。 人俑肩膀挨着肩膀,有的抬头望着天空,有的注视着前方,有的是面面相对,做出交谈的样子,如潮如海。 巫公的注意力没在人俑身上,他的心思在前面的天顶中——那里有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走着走着,金爵便放慢了脚步。他停在一个人俑面前,看着这人俑的脸,圆圆的脸蛋,一双星眸透着水光,小巧的嘴唇上有着一丝淡淡的朱红,鬼使神差地,他掀开了对方的帽子,那张脸在刹那清晰地显露出来。 这……这…… 金爵站在原地,再也迈不动脚步。这人俑竟与黎雪妖长得一模一样,除了穿着,甚至连神情气质都一样,他甚至怀疑这就是真实的黎雪妖。 “雪妖?” 金爵下意识地喊了声,带着七分恐怖,三分好奇的心理,这一刻他连呼吸都忘记了,眼睛里只有这一尊人俑。就在此时,他心口一痛,静止的紫凤纹再次蠕动起来,剧痛令他游离的魂魄回到体内,而这一刻他才清楚地发现,眼前的人俑根本就不是黎雪妖,而是个面容狰狞的妇女。 他惊叫一声,见巫公正惊恐地看着他。 金爵冷汗直流。他虽然什么都没有看到,可从巫公手里冒着青烟的手枪来看,就能猜到他身后有着怎样恐怖的东西存在。 他扭着脖子还没彻底偏过去,便感到一丝呼气传来。金爵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恐惧,朝巫公跑去,刚走出两步,便听啪啪的两声枪响,巫公拉着他的手就跑。金爵很想问,刚才他背后到底有什么,可巫公这会儿脸色苍白,正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哪里有工夫来回答他? “快蹲下。”巫公扯着金爵的手,同时又往后开了两枪才跟着在墙角蹲下。他靠在墙角上,像是没有骨头的蠕虫那般。 金爵移动着脚步来到巫公身边,后者顺势靠在他肩膀上,飘忽的目光瞬间落在他的脖颈上,一阵失神,说:“你这紫蛊怎么变样了。” 金爵低头一看,瞳孔顿时缩成了一个圆点。原本只是没过他肩膀的紫凤纹此刻已不知不觉蔓延到了脖颈处,而且那横着长出来的紫凤纹,像极了一只尖利的喙,像老鹰一样的喙,直指他的颈部大动脉。 巫公显然也被吓到了,他有些紧张地问:“你刚才做了什么,为什么那人俑会忽然活过来。” 虽然只是一句话,可却让金爵脸色发白,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巫公,结结巴巴地说:“活……活过来了?” 怎么可能! 金爵待在原地,一脸的不可置信,浑身每一处的皮肤都在收紧,脑海空白,遍体的寒意混合着恐惧,让他说不出话来。四周的空气都凝固了起来。 巫公见他不对劲,拉着他便朝街道的拐角跑去,说是拐角,其实也就是一条十字路口而已,往左边是刚才的广场,也就是人俑所在的地方,右边则是一条大路,直通寨子外面。 巫公眼观六路,上看天,下观地,耳朵贴在墙壁上。金爵倚墙而靠,意识已经逐步恢复。他注意到了地面的影子类似蟒蛇,浑身一寒,说:“老头子你看……你看地面的影子。” 巫公目光一扫,神色大变,抬手就是一枪,枪声响,影子动,金光乍现,一段形同触手的藤蔓出现在他们视线中,于电光火石之际缠上了巫公的手枪,刹那之间,一股大力便从其中传来,巫公脚下一趔趄,差点被拖了过去。 金爵拉住巫公的另一只手,脚步往后一蹬,与藤蔓拔起河来,两个人的力量,终于与那藤蔓有了持平,但只是勉强的,到现在那东西的真面目都还没漏出来,巫公慌忙说:“快用刀,我腰上的刀。” 金爵空出一只手将刀拔了出来,这是唐刀,刀片很薄,但很锋利,刀柄雕刻着鱼鳞。就在两人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他大手一扬,从上往下,狠狠地朝着藤蔓砍去,只听一声尖锐的叫声传来,那藤蔓立即松开手枪缩了回去,失去力量的牵绊,两人顿时往地上咚的一声摔了下去。 金爵身体还算硬朗,他一打滚爬起来,捡起唐刀冲到前方,入目之下,那画面让他永生难忘——街上全是藤蔓,粗如臂膀,上面长着荆棘,密密麻麻地挤在街道上。 “这是食人树。” 巫公满脸的震惊,刚说完话,藤蔓便哗啦啦的如潮水般往后面退去,那个方向,正是他们的目的地——祭坛所在的天顶。 金爵头大如斗。这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啊!在地面上,天上有血鸦,而到了这地下世界,地上却又聚集着恐怖的食人树。 食人花倒听说过,可这食人树,又是个什么东西? “我也没想到这世上真的有食人树。”巫公苦笑着,咳嗽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他虽然厉害,可毕竟上了年纪,这几番折腾下来,顿时露出疲态,他指着地上残留的绿色汁液说:“食人树在我们苗疆有记载,只是没人真正的见过。” 金爵无奈地跟着一笑,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还过去看吗?” 巫公低着头,思考了一番,说:“去,当然要去看,那道衍跟我一同从洞里落到了这个地方,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他,我想,他肯定在祭台那里,我们只有过去找到他,才能找到真相,不然还能怎么办?留在这里等死?” 金爵郁闷地点点头。这个打算很糟糕,但如今却也只能如此。他将衣服扣上,抬手之时,却是刹那一僵,他看着巫公问:“老头子,我们现在是在阿鼻寨的地下对吧。” “按理来说是。” 得到回答,金爵的脑袋顿时飞快运转起来,他本身就喜欢研究奇门遁甲,到这里后,他忽然发现这里的布局似乎与奇门遁甲有些类似,于是抓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开始比画,不一会儿便画出一个地形图来,他指着一个凹形的位置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应该是在这里。” “哦?”巫公目光一凝,似想到了什么。 “你看。”金爵用树枝指着地图说,“我猜地上的阿鼻寨是建在一片横向伸出的巨石上的,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我们从洞里掉下来,出现的不是山洞,而是一片天地了。” “所以,我们可以不用去那边天顶找道衍,而是顺着这里出去,走出这个寨子,我们就能平安无事地走出去了。” “不,没那么简单。”巫公摇头否决,他说,“你说得也许没错,但你忘了我跟你说的那个传说吗?如果阿鼻寨的祖先将蚩尤的藏宝地建在这山谷中,那么这里会安宁吗?” 金爵面色一僵。他知道巫公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而且还很真实,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往外走反而更加的危险。 “为今之计,只能去找到那个道衍。他是阿鼻寨的人,也是九黎部落的后裔,他肯定是有办法出去的,而且我很怀疑,他之所以能够从当年那场大屠杀当中活下来,恐怕就是提前躲到了这个地方。” “所以阿鼻寨只是个幌子,而这里才是真正的阿鼻寨,也就是九黎部落,埋葬蚩尤的真正地方,阿鼻寨的人真聪明啊!竟然以假乱真,在地面修一个建筑来迷惑世人的眼睛,而且算计了后世好几千年,怕是有些阿鼻寨的族人,都不知道他们的祖地会隐藏在这里。” 两人说着话,浑然没注意到一双眼睛正幽幽地看着他们,金爵有所察觉,冷不丁地打了个冷战。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他看到在不远处的一处房子中,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晃动。 巫公见他心不在焉的,便提醒了一声,说:“这么危险的地方就不要走神。” “不对劲。” “怎么了?” 金爵起身想要去查看,巫公抢先一步站了起来,他拉住金爵,示意他别冲动,然后贴着墙壁往前走了两步,到拐角处的时候,探出脑袋往那边看了看,也不晓得看见了什么,反正,等他回头的时候,脸上已全是震撼之色。 金爵吓得够呛,能让巫公露出这种神态的东西,那该是有多么的恐怖? 金爵咬着牙齿,暗示自己不能临阵慌了手脚,他没有手枪,只能拿起巫公的唐刀防身,巫公靠在墙角呼了口气,突然说:“等会儿不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要保证自己不要受伤,也千万不要流血,你身上的血有紫蛊的味道,一旦流入到这片大地上,怕是会生出乱子。” 金爵听后,虽然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心想这老头儿不可能会害他,于是连忙扯了扯衣裳,将自己包裹起来。 巫公拿起枪,同时将匕首拿给了金爵。手里握着武器,金爵顿时松了口气,他绕开巫公朝墙角外看了眼,想要知道巫公刚才看到了什么,随着目光的移动,很快就发现了那里的奇异之物——是一个动物,有点像狗,有小马驹那么大,额头长着尖角,一双眼睛血红,龇牙咧嘴,凶兽气息尽显无疑。 巫公说:“你注意看,它是不是没有影子的?” 金爵闻言,便再次朝那凶兽的身下看了眼。烈日之下,它高大挺拔的身躯下,竟然没有半点阴暗的地方。金爵汗毛根根立了起来,紧张兮兮地说:“好像……还真没有,是鬼吗?” “鬼你个头。”巫公拿枪把敲了敲他脑袋,说,“你见过狗的鬼魂?乱想什么!” 金爵揉着脑袋,脸色通红。他又探出脑袋去看了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狗的目光朝他盯了过来,红色的眼珠发出幽幽的亮光,充满了诡异,如果是死物的话,那么眼睛就不该有神采才对,但它的眼睛明显就有情绪啊,金爵心里一紧,摸了摸手里的匕首,说:“那我们过去吗?” “当然。”巫公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金爵受到鼓舞,也壮着胆子跟了上去。随着距离的拉近,他也总算是将这形似狗的怪物看了个清清楚楚。 它的身体有很长的毛发,膝盖则是被一层细细密密的鳞片覆盖着,在经过它身边的时候,对方的脑袋竟然跟着动了下。金爵汗毛竖起,脚下一趔趄,巫公被他吓了一跳,回过头一看,只见那狗却是已经换了个动作,两只前爪斜着趴在地上,背部隆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见鬼了。”巫公甩手就是两枪,子弹击中对方的膝盖,鳞片顿时哗啦碎了一片,流出鲜血。那狗受惊,连忙跳到一旁,受伤的膝盖并没影响到它的行动,它像一阵风一样扑了过来,一动,空气都冷了几分。 与之同时,原本消失的食人树藤蔓也跟着冒了出来。金爵一看,原来并不是食人树消失了,而是缩到了四周的房屋内,他后怕不已,还好刚才没有去四周的屋内躲避。 巫公拉了他一下,提醒着说:“我想起来了!这东西是穷奇,是九黎族驯养的凶兽。” 穷奇,上古凶兽,山海经有记载:穷奇者,上古凶兽也,好吃人。 金爵如梦初醒,甩开腿跟着巫公跑了起来。他们快,可食人树和穷奇的速度更快,几乎是一前一后瞬间就冲了过来,穷奇还好说,群体对抗单个,他们还有机会胜利,可这铺天盖地的食人树藤蔓却是难缠之极。放眼看去,食人树藤蔓已经占据了整片大地,令他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这时候金爵真希望自己能长出翅膀来。 巫公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他对着冲过来的穷奇开枪,而金爵则是用唐刀切割着挡住脚步的食人树藤蔓,唐刀很锋利,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打造的,反正切割在藤蔓上就像切豆腐一样,无比利落。 这时候巫公忽然传来一声惨叫,随后一个影子从金爵眼前飞了出去,落在几米外的藤蔓当中,眨眼就被藤蔓彻底淹没。 金爵大惊失色,飞过去的明显就是巫公啊!他转身想冲过去找巫公,可藤蔓却没给他机会,每当他落脚的时候,就有无数的藤蔓从四周蔓延过来。正当金爵愁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只听轰的一声响,那覆盖巫公的藤蔓之处顿时爆炸开来,一节一节的树枝成为碎片,在阳光下冒出一缕缕刺鼻的黑烟。 “不要闻。”巫公浑身是血地跑过来,可为时已晚,金爵吸入黑烟后,只觉眼前一花,只见无数的人跪在一座祭坛下不断地顶礼叩拜,嘴里念着他听不懂的祭词,而那祭台上,还站着一只巨大的红毛狗。 “穷奇!” 金爵一声惊呼,胸口一阵剧痛袭来,只见一只锋利的爪子从上到下将他的衣服撕开,深深地刺进了他的肉里,还好他关键时刻往旁边扭了一下,不然这一爪还非得将他开膛破肚不可。 滚烫的鲜血顺着爪子落到地面,发出吱吱的声音。那些接触到鲜血的藤蔓竟是快速地往后收缩,而那穷奇,也是闻着这股鲜血停了下来,嘴里发出一声也不知道是贪婪还是恐惧的声音。 “你……你……”巫公哆哆嗦嗦地指着金爵说不出话来,一张老脸变得格外难看,皱纹都扭曲了起来。 他吓得连连往后倒退,被穷奇抓住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不对劲,此刻见巫公的表情,就知道出大问题了。 “跑!快跑啊!你个木头。”巫公喘着粗气喊着。 金爵如梦初醒,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来,但穷奇却是嗖地一下跳了过来。它长满鳞甲的前爪直接按在他的胸口上。腥风扑面,吓得金爵脸色一白,心想这次完蛋了,怕是要被活生生地给吃掉啊。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他瞪大了眼睛——那如同马驹大小的穷奇,伸出舌头直接在他的胸口舔了起来,每舔一下,他的痛楚就会减弱几分,不出几分钟,伤口便开始结痂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金爵两眼翻白,此时胸口传来阵阵的舒痒,令他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但没等他笑完,穷奇便脑袋一拱,将他顶起来托在背上,脚下生风,直接朝着前面的天顶跑去。 巫公站在原地,捏着手枪陷入沉思。他脸上没有露出半点惊讶以及疑惑的表情,相反,还出现了一丝期待,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紫凤出,穷奇现,宝地就在前……”他用苗疆古语念叨着这么一句话,忽然间露出一抹寒意,低声说:“这预言是真的,而且已经开始了。”说完,他从口袋里取出金爵交给他的檀木紫色蟾蜍来,手指在上面按了按,只听咔的一声,蟾蜍的嘴巴便徐徐张开,一枚药丸从中弹了出来,巫公手指一捏,将药丸捏碎后对着四周一甩,刹那间,退缩到角落的食人树藤蔓便扭曲起来,如果它们有表情的话,那肯定是惊恐的,因为现在,它们正争先恐后地朝房屋内退缩,生怕看到那药丸。 巫公寒声说:“还真以为我治不了你们,当年要不是道正拼死阻拦我,我早就将你们的根给刨了。”他冷哼一声,追着金爵的方向而去。 而金爵此时却是呆呆地站在天顶外面。 这天顶与大地上的阿鼻寨天顶不同,这里没有祭坛,有的只是一座阁楼,阁楼很大,少说也有几百个平方。支撑天顶的柱子是沉香木,每一根沉香木上都雕刻着许多图画,穷奇托着他朝第一根柱子走去,隔得近了,金爵也就看清楚了。 柱子上所留下的都是史前遗迹,是一个很久远的文明遗迹,红色的线条勾勒出画面,一幕幕宏伟的历史顿时铺开。 部落,狩猎,祭祀,祈祷,以及战争,简易明了,一眼就能看明白上面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当金爵看到第四根柱子的时候,他发现,那柱子上竟然出现了穷奇。 那里面的穷奇可是个大家伙,比大象还大,比他身下的还要狰狞,那根独角,几乎要捅破天。即使只是一幅画,可却也挡不住那家伙凶悍的眼神,栩栩如生,简直要从柱子上跳下来那般。它的身上,还骑着一个身材魁梧,手持石斧,头戴紫色皇冠的中年男子。 他的画风明显更加细致,也更生动。从上到下,是一场战争的历史。他率领着九黎部落征战四方,但最后却被另一个魁梧男子砍了脑袋。 “这是蚩尤!”金爵吃了一惊,在这第五根柱子的画面上,蚩尤的尸身已经被一分为二,脑袋被一部分人运走,身体又被另一部分人运走。那没有脑袋的身体上,他看到了紫凤纹,与他胸口上的紫凤纹一模一样。 “紫凤纹……”金爵抱着脑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一刻,消失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清晰,他感觉自己触摸到了什么,可具体是什么却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似乎有一张纸将他挡住了,他很想捅破,可越是这样,便越是捅不破。 画面结束后,他将脑袋转向了阁楼的中央。当看清那东西之后,他心脏都快要跳了出来——那是个高达两丈的巨人,站在沉香木雕刻的穷奇上,霸气外露,整个人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子舍我其谁,所向披靡的气势。 “蚩尤!” 刚说完,身下的穷奇便发出呜呜的叫声。这声音蕴含着感情,好似哀号。金爵心头一惊,心想它会不会是想告诉自己什么。 却在这时候,一阵脚步声从阁楼当中传来。金爵睁眼一看,只见阴暗的角落中走出一个身材挺拔的中年男子,他披头散发,袒胸露乳,仔细一看,不是那道衍又还是谁?只不过,现在的他身上早已没了半点疯癫的样子。 他刚出现,后面紧追而来的巫公便跟着走了进来,不仅如此,连带着一群黑衣人也从四周的角落冒了出来。 “雪妖!”金爵失声喊道。 黎雪妖听见了,却只是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眼神没有半点感情,如在看一个陌生人。 金爵心头一痛,无数疑惑尽数变得清晰起来。他自嘲一笑,这一刻他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黎雪妖与张之凡同时出现,明显就是冲着藏宝地来的。 那么巫公带着自己到这个地方也就不言而喻了,还说什么是帮自己解毒,这分明就是个借口,就他傻傻的信了。 众人都没有说话,使得场面有些怪异,巫公走到金爵身旁,将他护在身后,手枪指着张之凡。 他一动,张之凡身后的三个汉子顿时举起微冲,枪栓一拉,战争一触即发…… 黎雪妖退了两步,绕到一旁,从容地掏出手枪,毫不留情地将枪口对在巫公身后的金爵身上。如绸缎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脑后,略微凌乱的刘海下,露出一双精芒四射的眼。 金爵痴痴地看着,竟然忘了躲避。巫公看得着急。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目前有三支微冲对着他,一旦开火,自己必死无疑。 “雪妖,为什么。”金爵低低地问了声。 黎雪妖眉毛一颤,枪口不免往下压了几分。这一失神便让巫公抓住了机会,他先发制人,连忙开了两枪,同时拽着金爵飞蹿至一根柱子后。 火力压制下,对方也无心反抗,怕被流弹打中的众人连忙寻找掩体。 巫公靠在柱子后,看着失魂落魄的金爵摇头不已。情之一字害人不浅。 “孩子,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打起精神来,不要丢了脸面。”他呵斥一声,中气十足。 金爵茫然地抬起头,有些陌生地看着巫公,心乱不已。他大声吼着:“丢脸?我现在还有脸吗?就像傻子一样,老头子你告诉我,你到底还瞒着我什么?你带我到这里,真的仅仅只是为了帮我解毒吗?” 他双眼布满血丝,这一声呐喊似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他不想当一个傻子,可还是被别人玩弄在股掌当中。 金爵站起来,半个肩膀裸露在外。巫公复杂地看着他,但就在此时,一阵枪声传来,巫公暗道要遭,伸手将金爵一拉,金爵一趔趄摔倒在地。巫公回手开了两枪,赶忙蹲下身子,可肩膀还是中枪了。 金爵回过神,震惊地看着巫公。刚才要不是他拉了一下自己,那么,现在受伤的就该是自己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撕下衣袖缠在巫公的肩膀上。这一枪似乎打消了他心里的所有怀疑,至少在此时此刻是打消了。 刚才的失神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坚毅。对方下手狠毒,显然没有留活口的打算,他想到黎雪妖的眼神,心里便腾地一下生出一股无名火,他夺下巫公手里的枪,对着后方就是一阵射击。 “雪妖,你要干什么,你当真要杀了我吗?”话音一落,后方的枪声便停了下来。 随后传出一阵脚步声,金爵心头火气,抽手又是两枪,同时喊道:“别过来。” 张之凡看了眼黎雪妖,眼神当中蕴含着深意,但并未开口。他抽出手帕擦了擦眼镜,笑着说:“别反抗了,你认为挡得住我们吗?再反抗下去,可别怪我不手下留情。”说完,他手一抬,后方的三个汉子面容一震,端着微冲就要走过去。 “等等!”黎雪妖起身,来到张之凡面前,说:“教授,先别杀他们。” “哦?”张之凡眉毛一掀,“为什么?” “他们现在还有价值,杀了不划算。”黎雪妖将发丝挽到耳朵上,显得风情万种。她说:“我们之所以能够顺利的来到这里,都是因为他们当了探路石,但现在我们还没有到达终点,就这么杀了他们的话那之后怎么办?我们虽然准备充分,但毕竟是个局外人。” “局外人?”张之凡笑了两声,显得深不可测。他制止了汉子的冲锋,点了点头,说,“照你说的做。” 黎雪妖垂着头,应了声,提着手枪朝金爵的方向走去。她面无表情,双眼冷漠,在快要接近的时候,才开口做着解释:“我们到这里是为了考古,是为了解开一个秘密,如果你们不反抗,我想我们是可以合作的。” “合作?”金爵气笑了,这一刻的黎雪妖对他来说显得无比陌生。他心里的火气更甚了,几乎快燃烧了理智,说:“你还真把我当傻子啊。” 虽然彼此都没有明说,但金爵哪里还不清楚对方到这里来的目的,而且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撕破脸皮是迟早的事,张之凡贵为一方院士,却明目张胆地带着一支身份神秘的武装小队,这是教授该有的能力吗? 更何况这里天高皇帝远,人迹罕至,对方一旦达到目的,所做的第一件事,必然就是要将他们灭口。 既然不死不休,那就破罐子破摔,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自己身中蛊毒,生命也所剩不多……想到这金爵便再次发出一声大吼;“你死了心吧,我不会和你合作的。” “找死。”后方的江林眼睛一瞪,举手就是两枪,微冲的子弹击中柱子,溅起一阵木屑。金爵捂着耳朵,小心翼翼地收拢着身体,他听着对方迈出的脚步声,将心一横,起身就要冲出去,但刚站起身,便被躲在后方突然出现的道衍拉住。 对方没有说话,而是对着金爵摇了摇头,同时伸手指了指天上。 天上? 金爵抬头一看,心里顿时一喜,只见上面黑压压的一片,却是先前去而复返的血鸦群,道衍对金爵露出一丝自信的眼神,随后手指放在唇边,发出一声古怪的口哨声。 刹那之间,血鸦的丧音传来,刚才还悄无声息,此时却是狂风暴雨,在道衍的指挥下,呼啸着朝黎雪妖他们的方向冲去。 “跟我来。” 趁着这个时候,道衍将巫公一把扛在肩上,走到蚩尤雕像的身后,将杂乱的野草掀开,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顿时显露出来,他说:“快进去,血鸦会收拾他们的。” 金爵打起精神,暗道天无绝人之路,道衍与他似敌非友,但现在几人却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不再犹豫,扶着巫公朝着洞口走去,刚要进去的时候,他回头看了道衍一眼。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这次,谢了。” 金爵生性胆小,但也不是不明是非的人。他恩怨分明,从对巫公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性情中人。道衍的所作所为或许仅仅只是为了自己,但无可否认的是他带过来的血鸦,帮自己解了燃眉之急。 道衍哑然而笑,挥手催促他快点,血鸦虽然很多,但黎雪妖他们的装备也不差,怕是拦不住多久。金爵也明白这点,冲着道衍点点头便钻了进去。 道衍嘴角带着笑意,看着被血鸦群围困的黎雪妖等人,眼中红光一闪,他手指一动,早就不知躲在什么地方的穷奇呼啸着朝他奔了过来。 他不仅不躲,反而伸手拍了拍穷奇的脑袋,后者也是露出一副享受的模样,伸出舌头舔了舔他。 “你说他是不是预言中的那个人呢?” “呜呜!” “那就是了。”道衍抽回手,带着穷奇走进洞口,许久之后,里面传来一声口哨。外面正疯狂攻击的血鸦齐齐一震,飞身冲进洞口。一时间,混乱的局面顿时变得安静下来,如果不是地上摆着许多血鸦尸体的话,估计谁都不会想到,就在刚才这里还发生了一场激烈的厮杀。 张之凡从幕后走了出来。他有点狼狈,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在关键时刻会有血鸦来搅局。如果不是他反应快的话,怕是在第一波血鸦冲击的时候就被撕碎了……即便如此,他们也是折损了一员大将。 那闪躲不及的一个大汉,被血鸦冲了个正着,还没反抗便倒了下去,他现在浑身上下都是伤口,皮肉外翻,鲜血染红了大地,活脱脱地成为了一个血人。他的身体抽动着,呼气多入气少,怕是已经活不了多久。 “老师。”黎雪妖站在汉子身旁,看着对方,眼中闪过一丝挣扎。这先前还活蹦乱跳的同伴,就这么眼睁睁地倒在自己身旁,黎雪妖知道,对方是为了保护她,可也正是如此,她才更加难过。即便是铁石心肠,在面对生离死别的时候,也不会显得那么淡然。 张之凡脸色很难看,他站在汉子身旁,看着对方说:“得失你命,你的死,是有价值的,只要我们找到蚩尤墓,解开这场千古迷局,到时候世界第九大奇迹出现,那么你就会是功臣,将名留青史。” 汉子喉咙蠕动着,想要说话却是被鲜血堵住,刹那间便气绝身亡,死不瞑目。 “追!” 张之凡回过头,率先走到蚩尤雕像的身后,看着那不大的洞口,脸色阴晴不定。一直都运筹帷幄的他,第一次感到了棘手。 第4章 蚩尤墓 早已进入洞中的金爵等人,这会儿正艰难的在洞中攀爬着。 这洞口从外面看不出端倪,但进入里面,才发现别有洞天。 这山洞是朝下倾斜的,地面潮湿,散发着一股原始的泥土味道,仔细地吸一口还能闻到些血腥味。金爵带着巫公往前爬了一阵,停在一个拐角处,这里有个岔路口,一个朝上,一个朝下。 他挪了挪身子,腾出一丝空间,手电往后方照了照,只见道衍和穷奇正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再往后面,还有一群血鸦。 “这道衍,还真是个疯子!” 道衍见金爵看他,咧嘴一笑,伸手朝着下方的洞口一指。他会意,立即爬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三人一凶兽,以及一群血鸦出现在一块平地上。这里比较昏暗,看不见阳光,入目之处全是大榕树,手臂粗的藤蔓像是血管那般,占满了整个大地。 巫公脸色苍白地站起来,看着金爵,眼神满是爱怜。他俯身到金爵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衍的话不能全信,你不要掉以轻心,在这里,谁都不能信。” “那你呢?”金爵反问道。 巫公话语一滞,却是不再搭话。道衍从后面走过来,指着大榕树的后面,用生硬的汉语说:“大树后面有一条隧道,我们穿过去就安全了。”说完,他带头朝前面走去,金爵扶着巫公站在后面,犹豫不决,第六感告诉他,前方肯定有危险。然而现在的局面,却又让他不得不相信道衍的话……毕竟后面还有黎雪妖等人,要是等他们追上来,怕就凶多吉少了。来不及多想的他,只能扶着巫公跟着道衍继续走。 绕过大榕树来到隧道前,所谓的隧道,其实也就是一个峡谷而已。远远看去,宛如一线天,高耸入云的山峰像是被人用斧头从中间劈开那般,露出一道细小的缝隙来,显得很是压抑,只是看一眼,就有种心惊肉跳之感。 从中间走过,更能感受那股苍劲,金爵抽手摸了一下峭壁,拨开上面的青苔,仔细一看,这上面竟然露出了一缕划痕,他心头一震,快速地理出一片空地。这一下,算是彻底看清楚了。那划痕,分明就是人工打磨过的。 “难道这真是人为劈开的?”金爵不无震撼地想着。 反观道衍却是跟个没事人似的,他看都不看这峭壁,直接就走了过去。金爵一颗心沉了下来,被道衍所救的感激被他藏到了内心深处。他现在很冷静,快速地分析着前因后果——道衍拯救自己,然后带着自己走到这里,想来也是有问题的。 他忽然想到了刚才的山洞,那里有一条是往上的,而道衍却叫他往下,推算起来的话,那朝上的应该是出口。那么这里,想来必定是通往蚩尤墓的正确道路无疑。 时至今日,他已经不是那个心思单纯的青年了。他的初衷是为了在苗疆寻找九尾金翅凤解毒,但事态发展到现在,已经让他绝了那个念头。他现在想要做的,就是解开这一切,蚩尤墓也好,九尾金翅凤也罢,都显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想知道巫公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苗疆,为什么会在这里碰到道衍,以及为什么这里会出现黎雪妖与张之凡。种种一切,都在指引着他,逼着他做一个选择,一个探明一切真相的选择! 走出隧道后,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小平原,一眼看不到头,疯长的野草有半人那么高。 走到此处,道衍便停了下来,他来到金爵和巫公身旁,说:“现在,该说说你是什么人了吧。” 这一次,他用出了纯正的苗疆口音。 巫公挣开金爵的搀扶,后退一步,虚弱的喘了口气,他脸色苍白,但一双眼睛却是透着明亮的色彩,他念道:“凤兮凰兮归故乡,遨游四海为其凰。” “九黎誓言守于心,万载不相忘!”道衍接口道。 巫公与道衍两人同时一震,异口同声说:“族人!” 一个用苗疆古语,一个用汉语,但说的话却都是在表达着同一个意思。 当这三个字出现的时候,金爵浑身一颤,只觉一阵模糊的画面传至眼前,依稀之间,似乎见到了一个上千人的大家族。 熟悉感,越来越强了。 金爵压住心头的纷乱,装作没事一样地看着眼前两人。他在等,等他们说出下文,也许,真相已经摆在眼前。而他也只差一个契机,记忆就能全部恢复。 巫公找了个空地坐下来,从兜里掏出一盒烟,他招呼着金爵过来,说:“将烟碾碎敷在我的伤口上。”与之同时,又将唐刀递给了金爵,显然,他是想让对方将子弹挖出来。 道衍上前一步,夺下对方的唐刀,用汉语说:“我……我来吧。” 巫公思忖片刻,点了点头。他盘膝坐在原地,嘴里叼着一根树枝。道衍走过来,他先用打火机烧了烧刀尖,干净利落地往伤口处一挑,只听“啪嗒”一声,一颗指甲大小的子弹便被剜了出来。金爵眼疾手快,将早就准备好的烟草敷在巫公的伤口上,同时将碎布紧紧地缠了上去。做完这一切,巫公已经汗如雨下了,脸颊毫无血色,如同死人。金爵喊了两声,见后者并未回应,一着急,便伸手朝巫公脖颈的大动脉摸去。 感受到血脉的跳动后,金爵才放心地收回了手。巫公是痛昏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巫公放在一块干净的平地上,挨着他坐了下来。而道衍则是坐到了另一头,他没有看金爵,反而有些悠闲地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目光迷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夜无话,第二天,巫公从昏睡中醒来,他看着伏在膝盖上的金爵,眼里闪过一抹心疼,扭头看了眼肩膀,被鲜血染红的碎布,已经完全干燥,掩藏在里面的伤口也已经结痂,他轻轻地推了推金爵,说:“醒醒……醒醒!” 金爵抬起头,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蹦多高,等看清是巫公在叫他以后,顿时露出欣喜之色,道:“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话语一落,一旁的道衍也走了过来。经过一夜的休整,几人的精神都得到了恢复,他说:“我们去祖地。” “祖地?” 金爵倒吸口凉气,难道这里都还不是目的地? “没错,等到了那里我就会将一切都告诉你的。”巫公站起身,冲着道衍点点头,后者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带头朝着前方走去。半天后,三人来到一处隆起来的小山坡上,从这里往下俯瞰,一切尽收眼底,茂密的森林中,一片巍峨的建筑在其中若隐若现。 巫公走在中间,忽然说:“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会说和道衍是族人?” 正赶路的金爵被他问得一愣,但还是抬起脑袋,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些对他实在是太重要了,他需要知道这一切,正如同他失去的记忆一样,唯有知道得越多,记忆才能恢复得越快。 巫公苦笑一声,说:“记得我上次跟你讲得那个故事吗?蚩尤战败以后,被他的部下埋到了苗疆,这些可不是虚假的,而是真实发生的,而这一切,又该从一座大墓开始说起吧。” 巫公吸了口气,缓缓地道出一个埋藏了几千年的惊天秘闻。 “苗疆,自古以来就是一个神秘的地方。这里流传了太多太多的传说,可是你知道吗?这些传说,都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制造的,其真实目的,是为了扰乱世人的眼睛,让他们不要注意到这里藏着的真正秘密。” 金爵竖着耳朵,静静地听着,道衍没有插话,只是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巫公说:“部落时期,文明初始,有两支文明发源于黄河,一支自称有熊,一支自称九黎,有熊氏天性善良,聪明伶俐,而九黎则是生性好斗,擅掠夺,有熊与九黎在日积月累的矛盾中,最终发生了有史以来的第一场大规模战争,这就是历史上所写的逐鹿之战。当时,我们的部落首领,蚩尤,他带着整个部落的男人上了战场,可惜最终战败身亡。而我们,也被赶出了有熊原。” “当然了,我们的祖上之所以会来到苗疆,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传说是因为一张地图,那地图是首领蚩尤留下的,上面记载了一个神奇的世外桃源,那里有一座神矿,这神矿隐藏在大山当中,外面看不出什么稀奇,但里面却是别有洞天。人走到这神矿里面,会飞起来……不错,就是飞起来。” 巫公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神有一丝向往。 金爵听得有些不明不白。他无法将这些故事和现在所发生的一切联系起来,感觉很是别扭和牵强。 他说:“那然后呢?” 巫公咳嗽了一声,说:“然后啊,然后我们就将蚩尤葬到了这神矿当中,因为祖上有传言,这神矿是凤凰的诞生之地,凤凰是不死的,所以蚩尤也就不会死。当然,那时候的文明很不健全,是封建、迷信的,以现在的科学来解释,那神矿无非就是一个玛瑙或是水晶矿吧。” 他自嘲一笑,说:“就这样一直持续到抗战时期,那一代的九黎族首领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藏在地图中的秘密,一个秘密中的秘密。他发现我们守护的蚩尤墓,或许不只表面那么简单,于是他第一次带领着族人前往墓中,打开了我们守护几千年的蚩尤墓。” “也正是那一次探索,彻底改变了我们九黎一族。自那以后,我们便不得安宁,族人开始离奇死亡,一些古怪的传言也开始在族群当中流传,说是我们触怒了先祖的英灵,招来了祸乱。” “什么祸乱?”隐约之间,金爵抓住了一点灵光。 “嗯,就是诅咒吧。” “诅咒?”金爵嘴角一咧,“可笑,这世上哪有诅咒。” 见他不信,巫公也不辩解,而是说:“如果没有的话,你身上的紫凤纹又该怎么解释呢?” 金爵面容一红。有些事的确是现在无法解开的,他只好说:“那一代的首领打开了蚩尤墓导致祸乱开始,那之后呢?之后族人又怎么样了?” “之后我们便遭到了灭顶之灾,一夜之间,族人死亡大半,谁都不知道为什么。正在这时候那一代的首领力挽狂澜,他整顿好剩余的人离开了祖地,来到离祖地不远的地方,也就是现在的阿鼻寨。” 随着巫公的诉说,一张千年家族史在金爵面前徐徐展开。 金爵忽然想起了阿鼻寨的灭亡,以及巫公所说的日军入侵,于是又问:“可是阿鼻寨的人已经死了啊。” “对,就是死了,可是谁知道是为什么呢?如同明朝的那一支族人,一夜之间全部死亡,呵呵,后来也有传言说是他们被当地的村民屠杀了,可是谁信?也只有不明所以的当地人才信。”说到这里,巫公的眼睛有些红,他捂着胸口说:“残存的九黎人自那以后,便失去了祖地的地图,整个族群也彻底分散开来,可是,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金爵打起精神,倾耳聆听。 “抗战爆发那会儿,我和你爷爷在战场上不期而遇,无意中让我看到了他的文身,也就是家族祭纹,这祭文,是我们九黎族的传承,我知道他是我的族人,想必他也知道,但我们都没有点明身份,而是结拜为异姓兄弟。战场上我们同生共死,还结交了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他是我们的连长,而这连长竟然也是九黎族人。” “那时候我们太年轻,也血气方刚,经过文身的确认,深信是命运让我们在战场上相遇。于是,我们结伴来到阿鼻寨,开始探索蚩尤墓,想要找到当年族群祸乱的根源,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是我们没有预料的,而且也是在那一次,我们发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阴谋。” “阴谋?” “嗯,阴谋,我们发现原来蚩尤墓不仅仅是一座墓那么简单,而那个神矿也不简单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人到墓中,可以飞起来,那是因为里面有一个很大的核心矿,那个核心矿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正是那东西才导致了族群的祸乱。而且,经过千辛万苦地探索,我们还发现,这墓中还藏着一部典籍,一部逐鹿战争时留下来的典籍,那典籍,我称呼他为《上古神策》,上面详细地记载了逐鹿之战发生的原因,以及有关这核心矿的来源。” 巫公说完又喘了几口气,他面容露出一丝痛楚,说:“当年的日军入侵,也是为了这上古神策和核心矿,而我们族人的祸乱也是源于此。” “可是你之前跟我说我爷爷和你是在战场上走散的。”金爵打断巫公的话,有些生硬地问,“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说?” 巫公叹了口气,他说:“因为你爷爷拿走了我的紫蛊蟾啊,也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导致连长身死。如果不是你忽然找到我,我都不会相信,他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 “疯狂?”金爵疑惑。 “是的,那时我们年轻,可也是受到了你爷爷蛊惑的缘故,反正就是那之后,我和你爷爷失散了,我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直到你来找我那一刻,我才想明白,他是刻意如此的。” “为什么?” “因为你爷爷相信一个预言,那就是身怀紫蛊的人,可以开启真正的蚩尤墓,指引我们找到正确的道路,这不仅能够解开家族为什么会祸乱,也能解开那墓中隐藏的秘密,那一部被称之为《上古神策》的典籍所记载的秘密。” “你可能不知道,那《上古神策》所记载的内容不仅关乎逐鹿之战的因果,也关乎一段历史,这史册要是被我们找到了,那我们的历史将会翻开一个全新的篇章。” 金爵忽然有些明白,或许这才是巫公的真正目的吧!什么紫蛊需要九尾金翅凤的鲜血来解开,什么必须到苗疆才行,这根本就是个幌子! 说着话,几人已经走到那片建筑的边缘,而巫公也停止了谈话,道衍朝前面走了两步,回头说:“到了,这里就是先祖进去的入口。” 巫公点点头,跟着走了过去,往下一看,一个凹陷的大洞顿时显露而出,他眼睛半眯,身体微微颤抖着。 “道正,你的死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至于这紫蛊关乎的一切,我一定会毁了它。” 正在这时候,后方的草地中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巫公身体一顿,抬枪转身,而道衍也是如此,两人警惕地看着草丛。 嗒嗒……嗒嗒……近了,脚步声拉近,几个人的影子也渐渐露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黎雪妖一行人。 “你们还真以为跑得掉?”张之凡仰面而笑,他看着金爵身后的大洞,两眼放光,暴露出其中的贪婪之色,“九黎祖地、蚩尤墓、天外神矿、上古神策、永生石,呵呵……有趣……” 巫公面色很难看,他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这里?” 这些秘密,只有九黎族的核心人员才会知晓。 张之凡立在原地,露出思考之色,似乎在想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他冲着金爵勾了勾手,说:“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我们也不会这么顺利到达这里。”这话一落,顿时让巫公的面色一变,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金爵,难道说他是卧底? 金爵同样如此,他心头有火气,不由驳斥道:“你不要挑拨离间,我什么时候带你们来了?” “哈哈,你个傻子。”张之凡笑了,他指着金爵,说:“你身上有一个追踪器。”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目的地已经到了,所以也就不再顾虑。在他看来,金爵等人已经失去了价值。现在将这些因果告诉他,无非是要他死个明白而已。 金爵在身上一阵摸索,最终在裤子的夹层中取出一个芯片。他震惊地抬起头,但目光却不是落在张之凡身上,而是停留在一语不发的黎雪妖身上。 “这是你早就策划好了的吗?”金爵落寞地说着,他将追踪器扔在地上,一脚踩了个粉碎。 黎雪妖风情万种地一笑,但笑容却让金爵从心头升起了一股寒意,对方白了他一眼,说:“没错,是我!” 金爵听后,笑了一阵,只是比哭还难看。他紧握双拳的手在颤抖着,语气森然地说:“为什么?”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不必多问。”黎雪妖一脸冷漠之色。 “受谁人之托?”巫公抢先一步发问。 黎雪妖看了眼巫公,眼里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恨意,说:“一个死人为什么要知道。”说完就抬起了枪。她速度之快,堪称闪电。正当巫公感觉要被射杀之时,一阵疾风传来,他被一股大力带着狼狈地摔在地上。 原来是一旁的道衍出手了。早在黎雪妖等人出现之时,道衍就默默地关注着这一切,他见黎雪妖的动作,就知道对方要开枪,下意识地动作,便拯救了巫公一命。 黎雪妖见没将他打中,不由面色一冷,手指扣住扳机,正欲继续开枪,金爵跑过来,一把拦在巫公的前面,说:“你要杀他就把我一块儿杀了,不过我告诉你,你要是真的杀了我们,就别想顺利进去了,更别想着拿到里面的宝藏。” 张之凡闻言,立即皱起了眉头,“继续说。” “我身上的紫蛊,不,紫凤纹,是开启蚩尤墓的钥匙,你杀了我就别想打开。” “钥匙?”张之凡疑惑地回头,见黎雪妖对他点了点头,他眼珠一转,便说:“那我不杀你,杀了他们总可以吧。” “你要是杀了他们,我就自杀。” “呵呵……”张之凡怒极反笑,“那以你所言,我该怎么做呢?” “你们想要进入蚩尤墓,就要保护好我们,我们要是有一点闪失,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走出去。”说话之人,是道衍。 他用的苗疆古语,张之凡贵为考古学教授,自然听得懂,一直以来他都不曾注意到这个人,此刻见对方讲话,不由多看了对方几眼。道衍将巫公扶了起来,说:“蚩尤墓虽然就在这里,但里面机关重重,每一个机关都是致命的陷阱,你如果想要平安无事地进去,那只能倚靠我们带路。”说完,他便起身朝着那个凹陷的大洞走去,将后背留给张之凡,这看起来不设防,却无疑是化解眼下必杀之局的最佳方法。 张之凡生性多疑,做事讲究运筹帷幄,所谓“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如果道衍所言非虚,那么他还真是不能在这里将他们给杀了,不然就显得有些得不偿失。金爵回头深深地看了眼黎雪妖,在对方漠然的目光下,转身跟着道衍朝前面走去。黎雪妖和后面的大汉上前一步,抬枪指着他们的背影。 “姑且信他们一次,暂时留他们一条命。”张之凡制止了黎雪妖的举动。 黎雪妖放下手枪,眼神一颤。她的心终于松了口气,她看着金爵的背影,冷漠的目光下潜藏着一丝灼热。 她很想告诉金爵——她,也是有苦衷的。 张之凡冷哼一声,越过黎雪妖跟了上去。 后面的两个大汉面面相觑,彼此苦笑一声,端着微冲一拥而上,留下黎雪妖站在原地。她看着众人的背影,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时至今日,她已经没法回头,有些事终究要去面对,也必须去面对,这些……都由不得她。 所谓身不由己,便是如此。 道衍带着众人走进大洞,看起来显得轻车熟路。但谁都不知道,他此时的内心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刚才的话不过只是权宜之计,只是为了保命而刻意如此说的,可现在,却是真正走进了这里,这个装满机关的地方,可谓是步步惊心,稍微走错一步,就会命丧黄泉,甚至连尸体都不会留下。 进入山洞后,光线便彻底消失了。 而金爵,在他走进去的那一瞬间,胸口便传来一阵剧痛。他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在探照灯的光芒下,不留痕迹地朝胸口看了一眼,那紫蛊又出现了变化,已经不是凤凰的形状,而是逐渐曲折起来,有点像是一张地图。 他心头暗颤,一丝记忆如同明灯那般在他脑海中浮现。那些丢失的记忆,以片段的形式呈现在他的心头。 他想起来了!自己来过这里,不仅来过,还进去过!他抓住这记忆碎片开始深究,然而却是无法再回忆起更多的内容。 即便如此,这些记忆,也足够为他所用。他往前两步,与道衍并肩而行,后者意外地看着他,问:“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这话另有所指。 金爵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淡然地说:“我想跟你走一起。” 在昏暗的地方,两人的眼神交流,并没有被巫公以及张之凡等人发现。道衍会意一笑,紧张的心顿时松了下来。他知道,金爵所知道的。 几人往里面大概走出了十来分钟,山洞变小,顶部也不再是凌乱的石块,而是变得无比工整,尽头处,一道石门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打开这扇门就可以进去。”道衍说。 金爵点点头,脚步快了几分。谁知张之凡却是冲了过来,他拦住金爵,面向道衍用苗疆古语说:“你去。” 他的举动让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倒是后方的巫公和黎雪妖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道衍呵呵一笑,但却不为所动,而是摆了摆手,坦言说:“我不知道怎么打开。” “什么?”张之凡面色一寒,持枪指着他说,“你再说一遍。” “我不知道开门的机关,我只是记得路,我来的时候,这扇门是打开的,而且……”道衍浑然不在意地笑着,“我曾经是跟着族人进去的,是他们解开的机关,所以,你现在不能杀了我,不然,不仅机关找不到,连路都找不到。” 他一语双关,不仅打断了张之凡的威胁,还摆脱了对方的限制。他相信对方不敢杀他,再则,他本来就不知道机关在什么地方。 金爵生怕张之凡会做出出格举动,连忙说:“你如果杀了他,那就一个都别想再走出去。” 金爵将选择权踢给了张之凡,他相信对方不会贸然做出出格的举动,否则他们也不会走到现在还相安无事。 这种地方谁敢擅自冒险?张之凡是个生性多疑的人,没有万全的把握是绝对不敢出手的。 果然,听闻金爵的话后他便抬了抬手,示意身后的汉子不要动手,不过他还是气笑了,说:“那行,既然他解不开,那就由你去解开,我不信你不知道方法。” “张之凡,你不要欺人太甚。”巫公掏出手枪指着张之凡,在他的意识中,金爵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那么他哪里知道解开的方法?张之凡这么做,无疑是想让金爵去死。 “老头子,我去试试吧。”金爵叹了口气,他不想做无谓的牺牲,况且到这里有些事已经容不得他再多想了。 “可是……你……”巫公看着他,眼里满是焦急之色。 “相信我。”金爵说完,便绕开道衍来到石门之前,他全神贯注地看着石门,忽然闭起了眼睛。 与之同时,他脑海中开始出现无数模糊的画面,其中正有开启石门的一幕,他按照那画面的方法,将双手按在石门的中央,大拇指和食指同时朝里面一扣,只听咔的一声,没有半点瑕疵的石门顿时凹了进去,露出一个巴掌大的太极图。 “阴阳锁。”巫公瞳孔一缩。 后方众人同样露出震惊之色。哪怕是道衍也是如此,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金爵,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嘴角的一抹笑意一闪而逝。 金爵动作不停,他俩根手指点在鱼目上,有节奏地朝里面按着,九浅一深,刹那之间,四周便传来咔咔咔的齿轮转动之声。石门晃动,灰尘朝空气中弥漫,便在此时,石门彻底动了,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从内而外地将门打开。 不出一分钟,便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见状,张之凡顿时冲了过来,他拧开一根冷烟火扔了进去,刺眼的红光将里面照亮,露出一道走廊。 “永生之路。”张志凡默念这几个字,嘴唇颤抖着,如同发现了绝世宝藏,激动地说:“这是机关城独有的道路,难道说这藏宝地是在机关城当中?” 此话一落,众人皆骇之。 机关城,这三个字蕴含着极大的分量。从古至今,唯有墨家的机关城流传于世,而且还是个未解之谜。 “战国时代,百家争鸣,秦大一统后,焚书坑儒,烧毁诸子百家典籍,至此历史断片儿,百家思想走向没落。以机关与器械闻名天下的墨家为保证传承不流失,以惊人的技术在某一地方修建了一座闻名千古的机关城。此城有三宫,分别为天宫、神宫、仙宫,下有四泉,分别为黄泉、冥泉、幽泉、蛊池。据传,此城以巧夺天工之术,硬是在地底开凿出一个巨大的溶洞,将机关城建在了半空。 此事震惊天下,机关之术至此登峰造极,成为千古绝唱,几千年来,吸引无数人前往探索。以盗墓闻名的摸金校尉、搬山道人、卸岭力士组成的联盟,前赴后继地调查机关城的方位,但都无功而返。至此,墨家机关城成为传说,被世人认为这只是一个可笑的谣言,岁月交替,墨家机关城也逐渐被人们遗忘。” “难道这才是当年日军扫荡这里的根本原因吗?”巫公眼神闪烁,显得很复杂。谁能想到一座九黎藏宝地会与墨家机关城扯上关系。这些隐秘消息就连身为九黎传人的他们都不知晓,由此可见是何等重大。 相对于巫公的震撼,张之凡倒显得有点淡然,似乎他早就知道似的。即便如此,他眼里也少见地闪过一抹惊喜之意。他研究九黎多年,从无数失落的典籍中找到了蛛丝马迹,由此他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战国时的墨家,或许就有可能是九黎一脉的后人。 相隔千年,这座旷世之城终于迎来了第一批客人。张之凡推开金爵,带着黎雪妖等人先一步走了进去。 “走。”巫公提着枪,小心翼翼地跟在张之凡身后。 进去之后,众人再次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这段不宽的走廊上,刻满了星辰日月,地板上更是铺开了一方浩瀚的画卷,每一副画卷,都是一段历史。 金爵满眼震撼地看着这段走廊,大脑一阵眩晕,杂乱的记忆似乎变得清晰,越是如此,他便越是肯定自己到过这里。 随后身体如同受到了某种召唤,他下意识地踏上了走廊。随着他脚步的起落,寂静的空间顿时传来震动之声,黑暗的四周顿时变得明亮,他的脚步触发了机关,那些摆放在四周的千年石蜡纷纷自动点燃。 光芒显现,使得四周更加明亮,这一刻众人才彻底看清了这片空间,长长的走廊蔓延到黑暗的尽头,在那里,隐约间露出一个不大的凉亭。 而在这段至少两百米的走廊上,下方没有一个支撑节点,古人的智慧无法想象,在那个年代,他们到底是借用了何等力量,才能修建出这等夺天地造化的走廊,每一块石板紧密契合着,没有一条肉眼可见的缝隙。 金爵没注意到这点,当他踏上走廊的那一刻起,这座机关城便缓缓运转起来。 “小子,你站住。”这一刻,张之凡从震撼当中如梦初醒,机关城危机四伏,他这般贸然进去,无疑是将众人陷入了未知的绝境当中。 巫公也是如此,他着急地看着金爵,但任凭他如何喊叫,都无法让金爵停下脚步,便在此时,黎雪妖和道衍动了,他俩步伐极快,像是泥鳅那般绕过众人走到走廊上。 刹那之间,沙沙之声便从四周传来。 “不好。”巫公大喊一声,连忙冲过去将金爵扑倒在地。 嗖嗖嗖…… 破空之声传来,金爵刚刚站立的地方,竟然插着好几根青铜古箭。那古箭的箭头散发着幽幽亮光,即便是过了千年,也没有被腐蚀其中的锐利之气。 古箭出现,如蝴蝶效应那般,无数机关开始运转起来,箭雨铺天盖地而来,似要将入侵者扎成筛子。 巫公瞳孔一缩,暗道一声死定了,如此密集的箭雨,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开的,想罢,他叹了口气,随后露出满脸坚毅之色,紧紧地将金爵抱在怀中,打算用自己的身体来阻挡箭雨。 “可笑。”站在另一端的张之凡嗤笑一声,说,“血肉之躯也想抵挡这青铜箭雨,我看你是活腻了。” 就在箭雨即将到达的片刻,紧跟而来的黎雪妖就动了。她手腕一抖,一个不大的伞状屏障就此打开,看似薄薄的一层,却硬是将箭雨挡在了外面,即便如此,她也异常不好过。 箭雨是挡住了,但她终究轻视了箭雨的冲击力量,庞大的冲击力将她震得倒在地上。她吐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地起身之后来到金爵身旁,一把掐住他的人中。 金爵呼吸一滞,猛地咳嗽了两声,一口气上来,顿时睁开了眼睛,入目之下见到黎雪妖正紧张地看着自己,他刚要开口,便听对方冷漠地说:“你是想害死我们吗?” 这样的表情,似乎先前的那一抹紧张只是幻觉。 说完,她便起身走到张之凡身后,第一轮箭雨后,释放箭雨的剑闸便停了下来,但众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奏,一旦等青铜古箭补充完毕,那么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毫无生还可能的险境。 张之凡显然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地踏了上去,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老头子,你没事吧。”金爵将巫公扶了起来,不无担忧地问。 “咳,老了,反应都有些不及时了。”巫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望着黎雪妖的背影,说:“希望她不是我的敌人就好。 金爵无可奈何地一笑。黎雪妖心里在想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但潜意识却在不断告诫着他,黎雪妖不是敌人,特别是她刚才眼里那一闪而逝的紧张,使得他整颗心都为之震颤起来,“或许她是有什么苦衷的吧”,金爵想。 他却并未留意到巫公字里边儿的意思,他说的是“我”,而并非“我们”。 金爵扶着巫公踏上走廊,道衍跟在后面,几人快速朝着张之凡等人追去,大约过了十分钟的样子,就看到了他的背影。 “这老东西站在那里做什么?”道衍问了句。 “呵呵,他不过是在等我们而已,等着我们去为他扫雷。”巫公的嘴角扬了扬,仿佛把对方的一切都看穿了。 张之凡背着手,带着黎雪妖和一众保镖站在一座浮空走廊上,看起来似乎是在等他们。 见金爵过来了,张之凡就指着他面前的一头青铜牛说:“听说你在大学喜欢研究奇门遁甲的小玩意儿?” 金爵不明白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但这爱好只有黎雪妖知道,想来也是对方透露的。金爵默然一笑,说:“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张之凡见他承认,脸上的笑容更深,说:“现在我想考考你的水平,你过来看这座走廊和这头牛,看它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紧随而来的道衍听完后倒吸口凉气,他并没有看张之凡,而是回头震撼地看着巫公。 这还真给他猜中了啊! 巫公眯着眼睛,没想阻拦的样子。 金爵走到走廊边缘,打着手电往前方看了一眼,他实在是不得不承认墨家机关城的巧夺天工。这座目测三米宽的走廊,竟然是真的直接悬浮在半空的,其实也算不上,只是这座走廊太长了,一眼看不到头,所以才会感觉它是漂浮着的。 至于走廊旁边的青铜牛,则直接被金爵给无视掉了。 他四下看了眼,最后将目光定格在黎雪妖身上。对方扭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金爵的拳头紧紧地捏在一起,眼睛刹那就变得通红,仿佛要喷出火来。 “我让你看路,没让你看人。”张之凡脸色一沉,作势要发飙。 道衍见情况不对,就跟了上来,直接站到金爵的旁边,三人目光交织在一起,都没有说话,可气氛却沉重得吓人,让人感到呼吸都很困难。 金爵对着道衍笑了笑,说:“路没什么好看的,不论是悬在天上还是挂在河上,都是给人走的。” 他说得轻松,可眼里却全是凝重之色。自从进入这里以后,他失去的记忆就开始在他脑海中出现,那种曾经到过这里的感觉,也更加呼之欲出,在他记忆中荡漾。 鬼使神差地,他忽然说了句“一门二桥三妖兽”,此话一落,众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巫公站在后面,眼皮子跟着一跳,他默默地看着金爵的背影,一双眼睛变得格外幽深。 张之凡笑了,说:“好一个一门二桥三妖兽。” “一门二桥三妖兽”是奇门遁甲中的一个通俗语言,本质是三种机关。一门,代表一元机关阵,也就是金爵刚才开启的那扇门。二桥,则是他们刚才走过的那一段桥。至于三妖兽是什么他就不得而知了,总不至于就是面前的这头牛吧。 张之凡又说:“我曾经在一个巧合下,得到了这座机关城三分之一的机关资料,上面也是好巧不巧地提到了这段话,既然你知道,那你就来说说,这段路我们该怎么过去。” 三分之一的资料?巫公眉头一皱,深深地看了张之凡一眼。 金爵此刻也是僵在原地,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说了那句话,可当这句话出现以后,他的注意力就变了,先前是注重走廊,可此时却是注意到了走廊旁边的青铜牛。他蹲下身子,用手电将青铜牛照了个遍,隐约间他感觉这牛和走廊有关系。 刚想到这儿,他的目光便被青铜牛臀部上的两个小篆给吸引了目光。 “青铜牛。” 他面色忽然一变,眼前莫名的浮现了好几个血红色的画面。他似乎看到了这头青铜牛活了过来。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异变开始出现,原本就跟石头似的青铜牛,竟然兀自发出了一声狂吼。众人吓了一跳,皆是惊恐地看着青铜牛,脑中浮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这牛——是活的。 “老爷子,‘一门二桥三妖兽’的意思就是三个机关阵法,我开的门是第一关,渡过的桥是第二关,这牛,就是第三关,也就是三才阵的阵灵,它是守护这座走廊的阵灵,我们赶紧走。”金爵吼了一声,拉着巫公就踏上走廊。他脚步落在走廊上的瞬间就触发了机关,发出吼声的青铜牛哗啦啦地动了起来,从鼻孔里面喷出两道灼热的气流。 金爵目光一缩,也顾不上那么多。他带着巫公就飞快地往走廊的尽头飞奔而去,道衍是第二个踏上走廊的人,因为他一直都距离金爵很近。 倒是张之凡这会儿有点懵,可能是被气到了。他万万没想到机关开启的速度如此之快,甚至没有给他留下反应的时间,只是失神的这么一刹那,他便被一声惨叫惊醒,站在自己不远处的一个保镖被青铜牛撞倒在地,牛蹄一踏,将其胸口踩得凹了进去。 一击毙命。 张之凡的瞳孔狠狠一缩,即使是运筹帷幄的他。此时也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他带来的保镖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手,可就这么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便折损了一个。 他目光阴冷地看着金爵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眼神变得无比的诡异起来,见黎雪妖和余下的保镖还试图用微冲抵挡青铜牛的进攻,不由骂了声,说:“还打什么,这东西是打不死的,赶紧跟我走。”说完,他便率先踏上了走廊,跑得飞快。黎雪妖和余下的保镖对视一眼,利落地跟了上去。他们前脚刚刚踏过去,便听身后一声惨叫传来,回头一看,却是那个保镖被青铜牛撞到了走廊的柱子上,整个身体都塌陷了大半。 对方口鼻出血,看着黎雪妖和剩下的一个保镖露出一丝惨笑,费尽力气摇了摇头,示意他们赶紧走。 黎雪妖脸色变得森然,一双美目几乎快红得出血。她很想去救他,可身旁的保镖却拽着她的手就开始跑起来,几乎就在他们跑出十几米的时候,便听轰的一声传来。 拽着黎雪妖的保镖却没有丝毫的停留,只是在继续跑的时候呼吸变得重了几分,隐约听到了一丝抽泣。 这些人对于张之凡来说,仅仅只是个保镖,可对于他们自己来说,彼此就是战友啊。 这会儿金爵和巫公等人已经跑到了走廊的尽头,这里竖立着四根石柱子,金爵看了眼,就说:“我们站到柱子上去,千万不要下来。” 巫公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便和道衍一人选了一根跳了上去。 没过多久,就见到张之凡和黎雪妖他们远远地跑了过来。金爵他们的动作没有瞒过张之凡的眼睛,经过“一门二桥三妖兽”的事件后,张之凡已经无比确信这座天机城就是按照奇门遁甲之术所修建的。 他看着这从地面冒出来的四根柱子,只是略微一想,就明白了这必然就是一门二桥三妖兽后面的机关阵点,按照奇门遁甲的说法来看,那就是四象阵的机关阵点。 四根柱子上雕刻着不同的壁画,依次是青龙、白虎、玄武、朱雀,也间接说明了只有这四个点才是这阵法的阵眼,或者说——生门。 只是这生门的范围实在是太小了,每一根柱子的面积都只能容纳一人。到达这里的有六个人,那么余下的两人……张之凡还没想完,就见到黎雪妖站到了最后一根柱子上。 他面色一变,不管不顾地就直接跳了过去。 便在此时,漫天的灰尘从走廊的尽头飞了过来,伴随着出现的便是那头忽然活过来的青铜牛。 作为三才阵的阵灵,它半边身子都被刚才的爆炸给炸得烂掉了,露出里面正在快速运转的精密机关。它的一只牛蹄重重地踏在走廊上,使得整个大地都跟着颤了颤。 这头被炸得即将耗尽最后一丝能量的阵灵兽,依旧在恪尽职守地执行着从几千年前就设定好的法则。 它通红的牛眼几乎瞪出了火光,所向无敌一般地冲了过来。 “轰隆!”在它踏进这四根柱子内部的瞬间,一股热流从地里面蹭地一下冒了出来。红色的热流,这是属于天机城内部的岩浆。 青铜牛被岩浆包裹着无法动弹,剧烈的高温将它浑身烤得通红。很快,岩浆就已经上升了两尺,将青铜牛的四肢全部吞没在其中,眼看就要被彻底毁灭,它却在最后爆发出一股惊人的能量。 它轰的一下撞向朱雀石柱的方位,同一时刻,石柱下的张之凡猛地将黎雪妖拉了下来,自己站了上去。 他刚刚站上去青铜牛便冲到了跟前,被拉下来的黎雪妖没有半点反应就被青铜牛顶着冲破四象阵,跌落到下方的无尽深渊当中。 “雪妖!”金爵心脏一滞,他只觉得喉咙发甜,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此时死门已开,血泉中的岩浆还没有沉没,无法下地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黎雪妖消失在深渊下,就这么愣在石柱上说不出话来,好似丢了魂魄似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见地面的岩浆已消失,便横冲到张之凡的面前,他一把将对方提了起来。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到黎雪妖落下去的画面他便目眦尽裂。 这丧尽天良的老东西! “咳……”张之凡吐出一口老血,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红晕。他吃力地抬起眼皮,未曾开口,嗓子便已经沙哑了,他说:“因为我想活下来。” “狗屁!你活下来有个屁用!”金爵眼睛一瞪,厉声说,“她可是你学生啊!这一路走来要不是她时刻保护着你的话,你也能活到现在?” 金爵咆哮着,面容扭曲,说话之时一把将张之凡扔在地上,随后狠狠一脚踩下。 “我今天就先打死你这个老狗。” “住手。” 巫公大喝一声,快步冲过来挡在张之凡面前,见到金爵狰狞的样子,他竟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你现在杀了他有什么用,别忘了他身上还有内城三分之一的机关地图。” 刚才发生在黎雪妖身上的意外是他万万不曾想到的,纵然他心里也有杀了张之凡的冲动,可眼下的情况却容不得他如此。 此刻外城的机关全面大开,站立在百丈之外的五行阵上的青铜机关人也有发动的迹象,如果现在还要继续内斗的话,那么他们将面临的才是真正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金爵愣在原地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冷冰冰地看着在地上喘息的张之凡,说:“如果雪妖真的死了,我一定要让你给她陪葬。”留下这句话,他便朝着内城的方向走去。 江林把张之凡扛了起来,对盯着他看的道衍苦涩一笑,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道衍扭头发出一声冷哼,却是不拿正眼看他。他说:“杀你只会脏了我的手,我赞成金爵的话,如果黎姑娘真的发生了意外,那么即便是脏了我的手,我也会立马送你们去给她陪葬。” 一场精心策划的动乱,便在一死一失踪的结局中彻底告了一个段落。 此刻黎雪妖下落不明,生机渺茫,即便金爵的内心一再否认这个念头,却也不能扭转已经发生的事实。 被青铜牛撞下万丈深渊的她,真的还能活下来吗?金爵不知道,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在没彻底找到黎雪妖之前,他是不会停下来的。哪怕下面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将黎雪妖给挖出来。想到这他便打起了精神,只是气质变得更加冰冷了。 他赤红的双眼没有半点恢复的迹象,身上的紫蛊也已经到了濒临爆发的边缘,那对紫红的翅膀开始收拢,缓慢地朝着他心脏部位靠拢。他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当翅膀彻底到达心脏之时,便是他身死之时,只是他没有说,而是将衣服紧紧地扣了起来。 “雪妖,你等着我。”金爵伸手一把按在关闭的内城大门上,手指嵌进大门的凹陷中有规律地扭转着。 第5章 机关城 幽光在此刻闪现,锁在内城的蜡烛接触空气后瞬间燃了起来。 烛光映照着这座千年古城,也照出了这里的辉煌。墨家机关术闻名天下,一座凌空而建的机关城更是将机关这种古老的技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后人永远无法理解这一座城是怎样漂浮起来的,因此它才会成为史诗,成为机关术的千古绝唱。 金爵站在门口,愣住了。在他打开城门的那一刻,他分明看到胸口的九尾紫凤纹朝着心窝的位置靠近了点,只是这次没有疼。黎雪妖的意外始终无法让他释怀,他心想这次消失的疼,必然就是因为早已痛到了麻木之故。 城门开启后,巫公和道衍跟着走了进去,他们没有第一时间踏上通向天宫的台阶,而是警惕地打量起四周。 天宫下方便是万丈深渊,从三宫四泉的排列来看,下面想必就是其一的冥泉。 青铜牛冲破三才阵的牢笼闯到四象阵的位置,与冥泉的位置相隔不远,它之后掉落的万丈深渊应该就是这里了。 巫公掏出一只战术手电往下方晃了晃,刺眼的亮光被黑暗悉数吞没。他脸色有些难看,如果黎雪妖就这么掉下去的话,只怕是九死一生了。突然,他停了下来,震惊地看着金爵背靠着的一根铁链,青铜打造的铁链历经千年不腐,光泽依旧,然而更让他惊讶的是这铁链的一头通向地下,一头却是连在天宫上的。 金爵也注意到了这点,他把手电抢了过来,对着黑暗的深渊大喊。许久之后,竟然还真的听到了一丝微弱的回应。这让他顿时燃起了希望。 “是雪妖!肯定是雪妖!”金爵近乎歇斯底里地对着深渊咆哮起来,要不是身后的道衍一直拉着他,怕是他早就顺着铁链爬了下去。 “金爵,如果雪妖还活着的话,那么她肯定会想办法上来与我们会合的,所以你不要过多的担心,这个地方我们不能停得太久,不然一会儿冥泉上涌,携带的水银毒气飘过来,我们就完蛋了。” 冥泉,便是水银池。 道衍把走神的金爵抱回走廊,之后才长松了一口气,他将目光停留在台阶尽头的天宫上,眼里闪过一丝喜意。 总算是进来了。 天机城三宫四泉,天宫里面据说存放着战国时期的百家经典,还有一块来自天外的神石,这个天机城都是因为有了这个天外神石的力量,才会往上飘起来而不会往下坠落。 但传说只是传说,历经千年已经失去了参考性,想要明白真相,只能真正地走到天宫里面去。不过就算是再给他几个胆子,他也是不敢贸然先去冒险的,即使他也是九黎的一支后人。 金爵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凌乱的心思全部压下,转而聚精会神地研究起这一道台阶来。 台阶的右边竖着一块巨大的碑,正面刻着的是秦大一统后的小篆,背面则是一副极为鲜艳的壁画。 金爵拿着手电凑了过去,强光让他看清楚了上面的字迹,精通古文字的他读起这些小篆来一点也不费力,他一路流畅地看完后,似触电一般浑身一颤,手电没差点掉下来砸到他的脚。 “金爵,你没事吧。”道衍吓了一跳。 金爵摇了摇头,示意道衍不要大惊小怪。他将手电筒握紧,蹲下身子聚精会神地看着小篆后面那一排古老符文。 相对于他对小篆的熟悉,这符文看起来就显得无比陌生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反倒是头脑开始发胀,让他有些晕。 “哼!这应该是九黎部落的文字,我劝你还是不要凑那么近去看,这些古字邪门得很,看久了小心被吸了魂。”本来昏迷着的张之凡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差点把江林吓得直接把他扔出去。 这老东西什么时候醒的?江林在心里暗骂。 在这一路中,他见识了张之凡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而他的这些所作所为,令他对这位曾经极为仰慕的教授已经没了半点期待,想到刚才牺牲在青铜牛脚下的战友,他心头便一阵悲凉。他实在是瞎了眼才会过来保护张之凡啊! 金爵一点都没给张之凡面子,他戾气十足地走过来,一把将张之凡扯到地上,并将其踹到石碑跟前,说:“你是教授,那你来说这符号代表什么意思,要是说不出来,可别怪我不手下留情啊。”金爵抽出唐刀贴在张之凡的脖子上,一用力,便划出一条口子来。 江林看着这一幕,竟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他没有半点要出手相助的意思,倒是一直沉默的巫公看不下去了。他叹了口气,走过来将金爵的唐刀拿开,说:“先听听他怎么说吧,再怎么说他也掌握着内城天宫的三分之一机关资料,现在要是死了就太不值得了,等我们彻底进入机关城内后,你再处置也不迟。”巫公言下之意很明显,就是示意他不要冲动用事。 张之凡咳了一下,蹲在地上吸了口气,说:“先给我一口水吧,我快渴死了。” 这时候金爵才想起来,似乎从破解三才阵到四象阵开始,他们就没有再吃过任何东西,这山洞里看不到日月,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金爵看着张之凡可怜的模样便收回了手,将口袋里的一只水壶扔给了他,说:“你最好快点。” 他只想赶紧破解这些消息,好早点到达天宫,天宫与深渊中的铁链相连,如果黎雪妖没有死,那么这会儿也该是到了天宫内了。 喝了水后的张之凡精神明显好了许多,他靠在石碑上歇了会儿,就在金爵即将失去耐心的时候,才慢慢站起身子。 “阿江,把我的工具箱拿过来。” 江林极不情愿地走了过来,将工具箱摆在他的面前,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才默默地走到一旁。 张之凡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眼皮子耷拉着,说:“你很讨厌我是吧。” “没有,教授哪里的话。”江林头皮一麻,拼命地摇着脑袋。 “你快点,有完没完啊。”金爵催促着。 张之凡幽幽一笑,从江林身上收回目光。他从工具箱里面拿出一把小锤子和毛刷,小心翼翼地在石碑上摩挲着,随后将小锤子的尖端扎进刷出来的裂缝中往外一抠。 咔嚓一声,那个符文便就地滚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也不等张之凡接下来的动作,金爵便抢先一把将那符文拿到了手中,只是看了一眼,目光就再也无法移开了。 符文只有拇指那么大,在石碑上看不出是个什么样子,但经过张之凡地打磨后,褪去灰尘露出的原样,分明就是一个青铜器。他拿到电筒面前细细观看着,发现不论是外形还是大小,这青铜器怎么看都像极了一把钥匙。 钥匙上刻画着条条纹路,从鼓起的头部蔓延到细长的根部。金爵眼睛一缩,他拿着青铜钥匙在灯光下转了几圈,扭着脑袋一看,随后便惊出一身的冷汗。 这——像极了他身上的紫凤纹。 道衍和巫公都凑了过来观看,不过都没看出个什么。道衍咧着嘴巴耸了耸肩,说:“还以为是个宝物,没想到就是个青铜器,这东西我也有。” “你也有?”金爵眼睛一亮。 “是啊,阿鼻寨的祭坛上就有,小时候我还从爷爷那里偷过来把玩过,后来被爷爷发现后给毒打了一顿,然后就再没见过这东西了。” 道衍想起小时候的事情,脸上露出一抹怀念之意,但没过多久就化作一抹惊恐。他哆哆嗦嗦地看着金爵手上的青铜器,像是见了鬼那般,说:“我……我想起来了。” 一想到这东西和身上的紫凤纹相似,金爵便一阵紧张,他连忙问:“想起什么了?” “我父亲说这是先祖传下来的阴匙,钥匙有两把,一把紫凤阳匙,一把紫凰阴匙,而且都是用人的头盖骨做的。”道衍脸色一阵变幻,瞳孔划过一抹恐惧。 “就是把人的头盖骨磨成粉,混在铁水里面冶炼,最后才有了这个模样,和阴匙对应的是阳匙,两把钥匙合在一起,就是九尾阴阳匙,能够打开传说中的九尾神凰盒。”道衍说完后,便将金爵手里的青铜器拿了过来,他拿到鼻子下闻了闻,又捏了捏,这才结结巴巴地说:“这跟我父亲的那一个不一样,想来应该就是阳匙了,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台阶后的天宫里面,肯定就放着九尾神凰盒。” 金爵从来没听过九尾神凰盒,身上倒是长着一个九尾紫凤纹,这两样都与凤凰有关,那么这之间肯定有着非一般的联系。巫公皱着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过他并没有打断道衍的话,而是在一旁安静听着。 “九尾神凰盒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但从我父亲当年说话的语气来看就知道是个很重要的存在,当年日军入侵我们的寨子应该就是为了找到这把钥匙,哦,不对,是为了找我爷爷手里的阴匙。” 道衍叹了口气,说:“我父亲将阴匙藏在祭坛里面,至死都没有把阴匙给交出来,该死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狗日的背叛了族人,要不是有这么个奸细的话,我们阿鼻寨哪里会在后来被周围的村民给一锅端了啊!” 金爵对阿鼻寨的历史了解得不多,绝大部分还是从巫公那里探听到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道衍,只能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说:“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希望他们安息就好,你父亲是一条汉子,我敬重他,你也不要太过在意,毕竟已经过了那么久了。” 他由衷地希望道衍能够走出那场事故的阴影,但心里又很明白,这种被灭族的事哪里是说放得下就能够放下的。他又想起了跌落到深渊的黎雪妖,这么一想,自己又能比道衍好得到哪里去? 过了一好会儿,道衍才从失落的情绪中恢复过来,他把这紫凤阳匙递给金爵,很是沮丧地说:“可惜我没有找到那把阴匙,要不然的话,就可以去天宫把里面的九尾神凰盒打开了。” “那把钥匙在我身上。”一直没说话的张之凡突然开口。 金爵闻言,眼皮子顿时一掀,暗骂这老东西知道得还不少啊!他几步走到张之凡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半点可怜之意,他说:“拿给我,我可以让你活着出去。” 道衍冲了过来,他比金爵还要激动,几乎浑身都在颤抖,他掐着张之凡的脖子大声地说:“是不是你!快说!当初的叛徒到底是不是你!哦……是的,肯定就是你了!阴匙被我爷爷藏在祭坛里面,连我都没有找到,现在你身上有,那么那个叛徒肯定就是你了,就是你把日本人引过来的,我现在就杀了你给他们报仇。” 道衍的力气大的很,早在金爵第一次和他交手的时候就看了出来。张之凡被他掐得脸色通红,布满血丝的眼球似乎要掉出来,显得狰狞又可怕。就在他眼看着就要不行了的时候,一旁的巫公突然跑了过来。 他去扳道衍的手,结果发现根本就扳不动,无奈之下只能将手枪掏出来抵在道衍的脑门上,“你是不是不要命了,这些陈年往事过了就让它过了,你现在还来发什么疯?再说他身上有阴匙就代表他是汉奸吗?那万一阴匙在我身上呢,那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我!你还不松手?再不松手老子现在就毙了你。”巫公见道衍还不撒手,当真将子弹上了膛。 “老头子,我来吧。”金爵走过来,俯身在道衍耳边说了一句话,让陷入疯狂的道衍顿时冷静下来。 他瞪了巫公一眼,将脑袋扭到别处不再去看他,同时也松开了手。 巫公蹲在张之凡面前,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隔了半天,才说:“你知道的,我不是在帮你,如果你想活着回去,就不要装神弄鬼,不然我第一个宰了你。” 张之凡叹了口气,眼神有些灰白,兴许他也并不是像表面上所表现的那般冷血吧。 “阴匙是我从一个日本老兵那里买来的。” “你撒谎。”道衍才平静下来的情绪又蹭地一下爆了出来。若不是巫公一直瞪着他的话,他早就过来一把将张之凡给掐死了。 “我去日本做过学术演讲,当时演讲结束后,就被一个日本老兵给拦住了,最初我还以为他是崇拜我的学识,在后来的交谈中我才发现他另有图谋。”张之凡爬起来靠在石碑上,竟有些得意,他说:“那日本老兵自以为很聪明,拿个照片就想忽悠我把阴匙的秘密告诉他,他太天真了,哈哈,我对他说这是被诅咒的东西,要是一个人独自占据的时间太长的话,就会被吸掉阳气而死的。” 金爵不屑地说:“日本人也不是傻子。” “当然不是,哪有人是那么容易忽悠的,只是那个老兵对我国西部的神秘文化,似乎有点畏惧,所以我说什么他才会信什么,当时我就说,‘你是不是经常性的感冒,而且还会浑身发痒’。你们可不知道这句话把那日本老兵吓成了什么样。” 说到兴头处,张之凡便站了起来,又喝了一口水才开始解释,说:“这种青铜钥匙本身就带着很多细菌,而且多年来不见天日,不受环境的影响,把这种东西放在身上不出现问题才怪……不过归根结底,就是他太敏感了,我想是因为他当年在这片地方遇到过什么让他刻骨铭心的事情吧。那日本老兵相信我的话以后,就将阴匙卖给我了,说起来我可是花了高价钱才买到的。” 听完后,金爵不得不感叹张之凡的忽悠手段,他承认张之凡的心狠手辣,却不能否认对方本身的渊博知识。这些硬性实力是做不得假的,他能够到日本去开讲座,还能成功忽悠到流落到海外的阴匙,除了运气,不是实力还是什么?当真是应了网上说的那句:流氓不可怕,可怕的是流氓有了文化。 张之凡明显就是后者,一个既有知识,又是流氓的老流氓、老杂碎。 “实话告诉你们吧,经过我的多年研究,这阴匙和阳匙除了能够打开你刚才说的九尾神凰盒之外,还能控制这内层天宫的所有机关。” 金爵很是惊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想要去抓的时候,却又一片模糊,只能冷厉地问:“你要说就把话一起说完,不要说一点留一点,你别忘了,现在你的命还掌握在我们的手里。” 对于金爵的威胁,张之凡不为所动,他只是感叹地说:“我老咯,也活不了多久了,要是死在这里还能有你们垫背,倒也算差强人意。” “你威胁我。”金爵本身就有火气,只是一直在压制着,此刻听着张之凡的挑衅,只觉怒火都快冲到了头顶。 “等一下,你听他把话说完。”见金爵要失控,巫公连忙过来安慰着,同时侧了侧身子,将自己挡在他与张之凡的中间。 金爵没有动手,但手里的唐刀却是不住跳跃着,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张之凡看着他的唐刀一缩脖子,都说人越老越怕死,这句话的确是有道理,张之凡之所以一把大年纪还要冒险来这里,不就是图谋天机城内的某样东西,好让自己长生不死吗?他自以为别人不知道,其实这些荒唐事儿早就被金爵等人看穿了,只是都没有明说而已。 “你们来看这块石碑。”最终,张之凡开始认真地解释起来。 几人将电筒的光全部照在石碑上,使得石碑看起来更加清楚,也是直到这一刻,众人才发现,这一块石碑竟然是黑色的,而且这种黑还不是人工涂抹的,而是它本身自带的颜色。 灯光之下,石碑显得非常鲜艳,用毛刷子将上面的灰尘扫干净,看起来好不漂亮。它似乎能够吸收手电筒的光,照得久了,就焕发出一种琉璃的色彩来,简直不可思议。 “这是黑曜石,学名是火山石,在古代又被称之为龙晶,是用来辟邪护身的东西,不过这黑曜石也太大了吧,这么大的一块,真不知道古人是从哪里挖出来又把它搬到这里来的。”道衍歪着脑袋,上下打量着,不住地啧啧称奇。毕竟这石头放在外面,都算得上是无价之宝了。 张之凡不屑地说:“哼,没见识,古人哪里知道这是火山石,在他们的眼中这种石头就是用来辟邪的。”顿了顿,又说,“这前面的小篆你应该看懂了吧,你再看看这块石碑的后面。” 金爵打着电筒,和众人绕到石碑的后面,这一看之下,个个都是露出震惊之色,这石碑后面竟然还有壁画,画的便是一座在云雾中半隐半现的宫阙,宫阙在石碑的中心,四周则是几根粗壮的链条。 整个石碑的背面都被这幅画从上到下贯穿,看起来没有半点的违和感。 金爵越看越是心惊,他终于想起了自己刚才忘记的事,说:“这座石碑,就是控制天宫的机关,而里面的阴匙和阳匙,应该就是阵眼。” 难怪他看这石碑会有种熟悉之感,原来早在他刚才读完碑文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点,只是一直没能想得通透而已。 “没错,不愧是我的学生。” “去死吧你,老东西。”金爵眉毛一皱,披散着满头乱发的他,如一尊即将发怒的狮子。 张之凡对他的态度一点都不在意,反倒是直接用手电筒照着石碑的中间,说:“机关的奥妙就在于此处,普通人根本就看不出来,顶多也就觉得这壁画会很稀奇,但是他们不会想到,机关的开启部位就在这张壁画当中。” 金爵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石碑的中央,石碑的中间是刻画的天宫,他没看出什么异样,倒是被宫阙上的一对凤凰给吸引了,道衍也是若有所思地凑近了脑袋,说:“我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 莫说他,就是一旁的巫公也是看得满头雾水,说:“这壁画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什么样的机关会安在一张画上。” 他一脸狐疑之色,明显是不信张之凡的话。 张之凡指着壁画说:“你们仔细看,这壁画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与其他的地方不同。” 天宫是用红色的颜料画的,仔仔细细地将宫阙的整体轮廓描绘在上面,猛然之间,金爵注意到了一丝不对劲之处。 这天宫的四周,也有四块描绘出来的石碑,而且还是用黑色的颜料填充的,只是这黑色被石碑的本身颜色给弱化了,所以他才没能一眼看出来,但此时随着光线的凝聚,以及精神的高度注意,他便顿时注意到了这点。 “莫非这五行阵指的便是石碑之间的联系不成,而内城门外的五行青铜机关人,只是用来迷惑我们眼睛的?” 这话一落,张之凡顿时露出赞赏之色,“你说对了,前四道阵法都很明显,那是因为我们还没有进入内城,而现在我们进入了内城,也就表示着后面的阵法难度已经升级,就从外面的青铜机关人来说,如果你没有打开内城的门,而是选在外面闯阵的话,那么我们现在也就不会站在这里了,有可能和雪妖一样,已经掉到了深渊下面。” 金爵面无表情地看着张之凡,不提雪妖还好,一提他便火大,“是啊,早知道我就不该打开这扇门的,这样我还有可能和雪妖在一起。” 说完他冷笑一声,将手电筒摁在张之凡的脑袋上,说:“老东西,你放心,我现在不会杀了你,但是你不要以为我就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还有,你不要以为自己知道内城天宫三分之一的机关就可以用这个要挟我,我告诉你,我不吃这一套!”说完以后他便收回了目光,只有道衍注意到了金爵此刻的一丝异常,他身体在轻微地颤抖着,像是在竭力克制着什么。 巫公没注意到这点,他站在张之凡的身后,一只手扶着他的半边身子,不耐烦地说:“不要卖关子,赶紧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金爵猛地扭头,目光瞪向巫公,眼里的陌生在此刻浓郁到了极致——这还是那个一路走来,都极力照顾自己的老头子吗? 为什么他到达这里以后,就不再提自己身上蛊毒的事,而是将心思全部放到了机关城上。 起初金爵还没觉得有什么,可越到最后,便越是觉得心寒,在他的心中巫公是仅次于黎雪妖的,可眼下对方跟浑然变了个人似的,哪里还找到之前的半点影子。 这一刻,金爵开始小心,他有一种感觉,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能够相信的也只有自己。 张之凡说了这么多,感觉有点口干舌燥,毕竟是个年过古稀的老头子了,精力就没那么充沛了,他是还想说点什么,但身体已经在不断反抗,没等他继续开口,一阵眩晕传来,他两眼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巫公气急败坏的爆了句粗口。 第一次听到巫公爆粗口还是在阿鼻寨,金爵惹祸上身的时候,那时候金爵认为这粗口是担心他,可此时此刻听到,他心里便没来由的生出了一丝反感。 张之凡昏迷,众人无奈之下只得靠在原地休整,道衍拿出干粮分给大家,大家就着冷水匆匆吃了点,算是祭了五脏庙。 金爵蹲在石碑的正面,背部靠着内城的大门,他的目光停留在台阶下的深渊中,希望奇迹出现,可直到张之凡醒来,深渊下也没有传来半点动静,他失望地站起来走到石碑的背面,说:“你睡够了吗?够了就赶紧告诉我这机关的秘密。” 他近乎是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在这暗无天日的大山内,时间过得极度缓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折磨,他怕过得太久,就再也不会有见到黎雪妖的希望,他现在想做的便是立即打开机关,通过台阶走到天宫当中,去看黎雪妖在不在。 张之凡喘了好半天的气才恢复过来,拿着水就是一阵猛灌,过后还吃了两块压缩饼干,这才拿着手电指着石碑上的壁画,说:“你刚才猜到了一点,这机关的奥妙就在这壁画上的五个黑色石碑上,你们看。”说完,张之凡便伸出手,叉开五根手指,依次按在石碑上,壁画中的石碑,刚刚只有指头那么大,这么按下去,竟然能够完全契合,没有半点违和感,好似石碑本身就是五个手指头。 随着他的动作展开,一丝刺耳的摩擦声开始出现,五个石碑内部像是有弹簧那般,在张之凡抽回手的瞬间,便弹了开来,同一时刻,石碑中央的天宫也跟着被里面的推力给顶了出来。 张之凡望着金爵说:“旋转它,就可以看到里面的钥匙孔。” 金爵二话不说就把手按到了弹出来的天宫上,往左边拧了一拧,很硬,于是就往右边拧,这次出现了松动。很快,宫阙的中心便出现了两个拇指大小的洞。 这洞是圆形的,像极了太极图里面的阴阳鱼,金爵拿出阳匙,眼看就要插在其中一个孔的时候,又猛地缩了回来,他盯着张之凡,说:“你先把阴匙插进去。” 不怪金爵警惕,而是他实在是不得不防着张之凡这只老狐狸。包括之前,他之所以会一直不断威胁对方,都是源自于心里的一丝不安。别看张之凡这会儿像只病猫,但没准他一翻身就能变成猛虎,将他们给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张之凡呵呵一笑,倒也没说什么。他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摸出阴匙,也不等众人看清阴匙的模样,便快速地插进了其中的一个孔内。 “好了,该你了。”做完这一切后,张之凡便又显得萎靡起来,他避嫌似的背过身子,还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喘息声又是急切又是粗重,跟即将断气的人一样。 金爵心里暗骂,警惕地看着对方的背影。他的一只手悄悄地摸到了唐刀上,随后才将阳匙插在剩下的孔内。 咔的一下,一道白光从金爵眼前闪过,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衣的人影在面前出现,但这白光闪得极快,前后不过一秒,就跟照相机的闪光灯一样,眨眼即逝,只有他感觉到了那一缕白光,而站在他身旁的几人没有一个察觉到。 金爵心里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张之凡,见对方背着的身子没有转过来,这才松了口气,随后一颗心又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如果刚才的白光不是张之凡使的诈,那会是什么? 他只觉头皮一阵阵发麻,身体发凉,距离金爵较近的道衍看到他表现的异样,吓了一跳,连忙问:“怎……怎么了?” 巫公也满脸担忧地看着他。 而一直充当空气的江林,则是冷不丁打了个寒战,他没有看到金爵看到的白光,但一直留意金爵的他,却是第一时间看到了对方的表情变化——那是一抹一闪而逝的极度恐惧之色,令他胆寒。 对方到底是看到了什么,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经历两个情绪的变化。 金爵没有过多考虑,只是将心头的不安给压了下去,阴匙和阳匙插进钥匙孔后,他又再次拧了一下弹出来的宫阙。 随着宫阙的回缩,整个空间都开始传来沉闷的铁链滑动之声。 “哗啦……哗啦……” 起初还有点僵硬,但越到最后便越是流畅,众人有些慌乱地拿着手电照向四方,最终找到了发声的源头。 “这铁链不是连接深渊下的四泉吗,怎么现在开始动了?”巫公满脸震撼地说。 不仅是他,便是其余的人,包括张之凡都是如此。此时出现的变化已经超脱他们的掌控,伴随着铁链的滑动,地动山摇的感觉顿时传递到整个内城门的平台上。 如同地震那般,但没多久就逐渐恢复了平静,随后便是整齐而又有规律的齿轮滑动之声。 这种感觉,像极了开启机器时瞬间释放的能量,就如汽车,在点火的时候整个车身都会猛然颤动,但之后便会趋于平稳,这时候给众人的感觉便是如此。 金爵拧开宫阙,将阴匙和阳匙取了出来,殊不知他这个动作被张之凡发现后,他的脸上出现了怎样的一丝诡异变化。 “好了,第五道机关已经打开了。”张之凡张着嘴巴,不断喘着气。 众人挤在一块,静候机关开启。渐渐的,他们终于看到了变化的来源之地。 内城门平台连接天宫的台阶,在此时竟然有规律地转动起来,本来阶梯分明的台阶在铁链的拉扯下已经变得笔直,像极了现代化的电梯,四周的铁链便是履带。 “原来是这样。”金爵脑中灵光一闪,他失去的记忆在此刻刹那间闪现,但并不是完全恢复,而是只出现了他曾经到达这里的画面。 他记得,自己曾经到过这里,而且走上了台阶,只是那时候没有搬弄这些机关,而是直接走了上去,然后……然后台阶就开始摇晃,从四面八方射来阵阵箭雨。 画面到此便戛然而止,而且金爵也发现他曾经所到过的终点,就是此处,再往前走的话,对他来说就是真正的陌生之地。 “别看了,我们赶紧走,外面的机关被触发了。”道衍忽然大吼起来。 众人回过神,转身往后一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杵在外面的青铜机关人已经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明明是青铜打造的机关人,走动的震动应该很大才对,可他们却没有听到半点的脚步声,就像猫踩在地上,轻如无物。 众人不敢耽搁,急急忙忙地跑到台阶上,哦不,这会儿应该称呼为现代式电梯,几人一上去,后面的青铜机关人便加快了脚步,他们追到石碑范围的时候,就没有再继续追,似乎在忌惮这块石碑。 只有金爵知道这是奇门遁甲的互相克制之道,奇门遁甲又暗合九宫八卦,使得这里的每一个机关都有联系。 在他们没有启动机关的之前,所耽搁的那段时间便让外面的青铜机关人接收到了入侵的信息,等他们走过来的时候,金爵等人却已站在了台阶之上,所以信息便由此中断,青铜机关人在石碑周围转了一圈,便又回到了外城的伪五行阵上。 可是,危机真的就解除了吗? 并没有! 当金爵他们跑到台阶上的时候,危险才算是彻底开始。 当台阶运营到一半的时候,只听轰的一声传来,连接四周的铁链狠狠一颤,其中一根竟是刹那从中间断开,随后一截一截地掉落在深渊中,许久都没有传来半点的回声,随着其中一道铁链的掉落,整个台阶便开始出现了倾斜。 这台阶只有两米多宽,两边没有防护栏,而且此刻的台阶已经变得笔直,这么一倾斜,便让众人没有了着力的点,好在现在的倾斜度不是很大,让他们不至于马上掉下去,可随着倾斜度的不断增加,那掉下去也是迟早的事。 “还看什么,赶紧跑啊!”江林不管不顾地转身先跑,他们距离台阶的尽头也就十米左右,但是这十米在此时却成了不可逾越的鸿沟,如同天堑。 相对于江林的慌乱,巫公反而显得出奇的冷静。他那一张干瘪的老脸上是异于常人的淡定,这给了金爵很大的勇气。 此时,江林跑到台阶的尽头,即将接近天宫平台的刹那,整个台阶便再次猛地一晃。而且这次还是像荡秋千那般,左一下右一下,显得极为诡异。 “快趴下。”巫公率先卧倒在地,同时指着金爵和道衍说,“这台阶只有两米宽,四周没有防护栏,所以我们要抓紧这四周一切能够着力的地方。” 此时容不得众人多想,只能都跟随着巫公趴在台阶上。巫公拉住金爵的手,另一只手扣在台阶的侧角上,又说:“手拉手成排卧倒,边缘的人要抓住台阶的另一端。” 金爵的反应很快。这段时间他什么都没学到,唯独学会了怎么保命!他力气没有道衍大,所以趴在中间,他左手拉住巫公,右手拉着张之凡,这一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要是不这样拧成麻花状,几人都要被台阶甩下去。 处在另一边缘的道衍一手铐住张之凡的胳膊,一手紧紧抓在台阶边缘上。 刚刚做完,台阶便甩了一百八十度的圈,尽头处还没跨上台阶的江林来不及反应,便被直接甩了下去。 他发出一声惨叫,带着手电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没过多久便听到咚的一声传来,漆黑的深渊竟然冒出了一丝火苗,形似爆炸。金爵瞳孔一缩,心想这人怕是死定了!可同时又深深担忧起来,下面的黎雪妖这会儿还好吗,她到底有没有出事。 “不要胡思乱想,手上用点力气。”巫公打断了金爵的走神。 台阶顺着转了几圈,又反向甩了几圈,直把几人甩得晕头转向,就像是在坐过山车一样,惊险而又刺激。只是过山车有防护带,而这里什么都没有,一旦其中有一人松手,那么余下的都要被甩下去。 随着台阶的旋转,连接台阶和尽头处天宫的铁链也跟着哗啦啦地收缩起来,等铁链完全绷直的时候,台阶才稳定下来。 等了几分钟,见台阶不再旋转,几人才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这次都学乖了,不再逗留,全部铆足劲跑到了连接天宫的平台上。 当双脚离开台阶落在平台上之时,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道衍感激地看着巫公,刚才要不是这老头子反应快的话,怕是这会儿他们都步了江林的后尘,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他独居在阿鼻寨,虽说也经历了无数危险,可刚才的那种变化还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哪怕是旁边的张之凡,老脸都变得一片苍白,他虽然有天宫的三分之一资料,可是桥上的诡变却是他不知道的,也正是这一点,才会导致江林的死亡。 现在,他带来的几个人死了三个,一个下落不明,小团队便只剩下自己一人,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勉强打起笑容,凑到道衍面前套近乎,说:“刚才多谢了,要不是你抓得紧,我这把老骨头怕是已经死定了。” “我就担心你还活着。”道衍呛了他一句,自顾自地跑到金爵的面前。 张之凡吃了个闭门羹,却也没生什么气,再说现在也容不得他耍脾气,随着江林的死亡,他的处境无疑变得难堪起来,自身没有一点火力不说还受了伤,要不是他本身还有利用价值的话,他也不会到此刻还会安然地站在这里了。 金爵怎么看他怎么碍眼,早就起了杀心,只恨这老东西不能死得快点,可一想到对方的价值,却又不得不将杀心收敛起来。他打着手电走到前方,强光凝聚在天宫上,他们看到这差不多有二十步的台阶上,就是天宫的正门。 正门的两侧,站着两个威武不凡的将军,一手拿着长矛,一手握着巨盾,好似门神那般,威风凛凛,霸气侧漏。 巫公看了一眼,说:“他们应该是守门的机关人。” 墨家修建天机城还真是不留余力,步步机关,哪怕是已经来到了天宫,都还要面临这两个青铜机关人的威胁。 他们还没有踏上台阶,所以上面的机关人没动,想来触发的机关就在台阶上。 金爵好奇地趴在台阶上仔仔细细地看,许久都没看出个什么样,倒是被台阶上的壁画给吸引了。 相对于内城门边缘的那块石碑,这里的壁画显得更加清晰,也更加浩瀚,每一阶都是白玉所铸,用融化的琉璃在上面刻上了他们此刻看到的画。 不过众人都没有看懂,因为这壁画太凌乱了,金爵收回注意力,将目光重新凝聚在那两尊青铜机关人身上。 他们的身后就是天宫,只要进去,就能拿到里面的百家经典还有九尾神凰盒,想到这他便捏了捏身上的阴匙和阳匙,一颗心忽然不安地跳动起来。他总觉得有点怪,但具体是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巫公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他把手枪填满了子弹,发愁地说:“希望如我所愿,这天宫内有解开你身上紫蛊的解药。”说完他就要踏上台阶,不过还没等他跨上去,一旁的张之凡便将他给拦了下来,不住地摇头说:“先不要动,我们到这里还没有触发机关,太不正常了,再等等看情况会怎么样。” 听到这话,金爵脑中顿时闪过一抹灵光,他忽然明白了刚才自己想不通的奇怪之处。 这里的奇怪,怪就怪在太安静了,这不符合奇门遁甲中的阵法之道。 按理说他们越接近宫阙,所遇到的机关和阻碍应该更加困难才对。可是从他们渡过外面的台阶以后,就没有再触发机关,甚至连机关在哪里都没有看到,唯一能够看到的,便是天宫正门两边的青铜机关人。 如此重要的地方怎么可能只有两尊机关人守候。 金爵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从兜里掏出一枚硬币甩在台阶上,没想到硬币没有反弹起来,呼的一下不见了影子。 太快了,他甚至没能看清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巫公跑过来拿着手电朝硬币掉落的地方照射,这时候众人才看清楚刚才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台阶是活的。 可是台阶是石头做的,又怎么可能是活物? 巫公看了半天才说:“原来机关是在这里啊,这台阶就跟食人花一样,有东西靠近就会张开嘴巴将接近的东西吞掉,而且不论是什么都会全部吞得干干净净。” 金爵被他说得浑身发毛,惊悚地看着这台阶,说:“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要把它喂饱了才能踩上去。” “就是这个道理。” 张之凡从兜里摸出一张纸,趴在地上很快就画出了一张草图,他画得很快,而且又很仔细,画完后说:“这台阶下面应该有一个空间,按照古人的思维,这空间里面肯定会放各种切割的机关,刚才硬币就是掉进那里面了,所以才没有反弹起来。” 巫公拿着草图,脸色阴晴不定。还好他刚才被张之凡叫住了,不然这会儿怕是尸体都被台阶下面的机关绞成了肉糜,明明距离天宫就只有几十步,可就在这节骨眼上还被面前的台阶给困住了。 而且这里的台阶不像是刚才连接这里的台阶一样,至少那个台阶还能站人,可这里呢?不管是什么东西踏上去,都会被瞬间吞没,这一时半会儿他也想不出法子来解决,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 金爵皱着眉头,目光落在台阶上,脑中却是在回放着这一路走来所遇到的机关,从一元阵到最后的四象阵,以及此刻本该出现的五行阵——五行! 金爵灵光一闪,刚没想到这点,是因为注意力完全被台阶上的天宫吸引了。此刻被危险阻拦,到是彻底冷静了下来,外面的五行青铜人是伪阵,那么这里就应该是真正的五行阵,既然是阵法,就自然会有解开的办法! 他在四周转了转,这里的平台很大,大概能容得下一个篮球场,平台的四周是用白玉修建的栅栏。 走了一圈后他回到这里,从张子凡那里要来纸币,在刚才的草图上写写画画。众人不清楚金爵想到了什么,但见他专注的模样,想他该是发现了什么异常,于是站成一圈将他围了起来,避免随时出现的机关去打乱他集中的精神。 过了片刻,金爵便停了下来,他把草图拿到众人的面前,说:“这是我猜测的,你们看。” 纸上画的草图从张之凡的台阶开始衍生,构成了一个五边形,中间一条直线表示台阶,而直线的四周,又分散出五根线,一次连接这平台四周的五处栅栏,然后在栅栏的地方又依次画出了五根圆柱。 见众人不说话,金爵便解释说:“按照奇门遁甲的构造来看,外面的五行青铜人是伪阵,那么这里就是真正的五行机关阵,我刚才在四周转了一圈,发现这平台就是个五边形,五个转角有五处栅栏,每处栅栏有一根石柱,想来机关就在这石柱上,如果我们能够破解这一点,那应该就能解决这台阶的麻烦。” “你是怎么发现的。”巫公问。 金爵说:“直觉吧,反正是那么感觉的,毕竟这整座天机城都是修建在奇门遁甲之上的,那么就不可能违背这个原则,从一元机关阵到最后的九宫八卦阵,都是我们要去经历的,可我们到这里就经历了四个机关阵,这不符合常理,所以我断定,我们现在进入的,就是五行机关阵,死门已经被我们发现了,它就是台阶,而生门,就是这平台边缘的五处栅栏。” 他分析得很透彻,讲得也不无道理,只是众人都感觉很怪异,金爵又没来过这里,而且他们又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仅凭一个台阶就断定自己处于五行机关阵上的话,未免有些唐突。 但眼下众人也来不及多想,只能依言走向四周的栅栏,到达第一处栅栏后,众人便将手电的光全部汇聚到栅栏中间的圆柱上。 果不其然,这圆柱还真有大问题,圆柱只有一米高,中间是空的,插着一根引线,像个巨大的蜡烛,然后便是圆柱的四周,呈现出S形的线条,这线条是凹陷进去的,有点像是血管,直直的灌入地面,众人顺着这线条去看,猛然发现原来这整片平台上,都被这些线条充斥着。 尽管这会儿还没出现什么变数,但眼前的现象却足以让人毛骨悚然了。 拿着手电仔细地看了看四周,线条在平台上七弯八拐的勾勒出一只巨大的凤凰,而凤凰的脑袋,就恰好处于台阶上。 “五行凤凰阵。” 鬼使神差地,金爵脑中冒出这么一句话。他记得自己看过这么一个阵法,阵法的解释是凤凰每一次重生,都需要沐浴在火焰当中,如此来看的话,他们此时要做的便是生火。 “金爵,你没搞错吧?要是在这地方点燃了火,你也不怕把这些东西都给烧没了,而且这线条如此密集,我们都处于线条的包围当中,一旦生了火,别说破解机关了,怕是我们都要率先在这里给烧死了。”道衍狐疑地看着他,一脸不相信。 “不,他说得很有道理。”张之凡指着四周的建筑说,“生火是没有问题的,你看这四周点燃的石蜡,不也是没烧到其他东西吗?” “那是因为石蜡在烛台上。”道衍张嘴反驳。 金爵揉了揉脑袋,只觉头疼不已,道衍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毕竟脚下的线条太过于复杂,而且没人知道一旦点燃了火又会发生什么,要是被道衍说中了的话,那么他们将直接葬身火海。 “可如果不试试看的话,我们就只能永远地困在这里。”金爵心头发狠,事已至此已经容不得众人犹豫。 “点吧!都到这里了,还能怎么样,点了火,我们还可能进入天宫,至少还能有办法走出这个大山,不然全部都要困死在这里。” 第6章 奇门遁甲 话说回来,自从他们几人从阿鼻寨的祭坛掉到山下,跟着道衍一路走到这里,似乎就一直在走下坡路。好不容易过了三道城墙的阻拦,闯过四道机关阵的危机,费尽千辛才走到这里,如果就因为这个五行机关阵的风险而停滞不前的话,的确有点可惜。 毕竟已经牺牲了三个人,要真的全部困死在这里,那才叫个冤枉。 不过,金爵不在意这点,他在意的是掉落在深渊中的黎雪妖。不过他相信对方的身手,一定可以顺着铁链爬到这天宫当中,所以他必须要进去。 巫公没发话,他在原地抽了几口烟,吐出浓浓的一口烟圈,似在极力挣扎。五行阵相对于前面遇到的四个阵法要危险得多,稍不留意就有葬身火海的风险。他本不敢去冒这个险,可现况却是,闯阵还有活下来的可能,可如果不闯……他不敢再想。 至于道衍,他可没有别人想得那么深远。对他来说,能够走到这里就是一件极为开心的事,传承久远的阿鼻寨所守候的东西就在这里,如果不进去看一眼,便是死,也不能瞑目。 “点吧。”巫公掐灭烟头,朝第一根柱子走去。 金爵点了点头,摸出打火机走向另外一端,四人分别向着其余的圆柱走去。金爵走到第二根圆柱前,用打火机将上面的引线点燃,与此同时其他的方向也亮起了火苗。不过这还不够,他们还需要点燃第五根圆柱。 正当金爵打算走过去的时候,昏暗中,那根石柱竟然突兀地自己点燃了,没等他反应,五根火苗便一蹿好高。 四人战战兢兢地汇聚到这个平台的中央,皆是带着畏惧的眼神看着被点燃的五根圆柱。他们本以为,火苗会乘势顺着圆柱上的线条点燃平台上由线条勾勒出的凤凰。谁知道结果却是大地轰的一声巨响,五根圆柱顿时沉下去半截。随后,一连串的机关触发之声传来,升腾起来的火苗一缩就回到圆柱之内,火光这才顺着线条游走到大地上。 诡异的是,火并没有直接在大地上燃烧,反而极有规律地朝着这平台的四周蔓延,点燃的光也是在地表下面的。也直到这一刻众人才看清了,那线条竟然像血管一样紧紧地贴在地砖表面。 金爵看呆了,不仅是他,其余的人也是张开了嘴巴,震撼地看着眼前这浩瀚的一幕,此刻,火苗已经彻底将整个埋在地砖表面的线条点燃,红色的光勾勒出巨大的凤凰,随着火苗的游窜,好似活过来了一般。 “浴……浴火神凰!”张之凡先是满脸呆滞,随后化作极度疯狂。 “传说是真的!神凰浴火,蚩尤再生,此地必然存在着那块永生石。”张之凡目光闪烁,神色流露出一丝癫狂。得到那块永生石,他就能够长生不死!随着目的地地逐渐接近,他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终于在这一刻要暴露出来。 随着浴火神凰的出现,整个平台都变得明亮起来,燃烧的火苗带着勾勒出的凤凰,齐齐灌进接口处的台阶下,就像溪水碰到了海洋,竟是刹那之间就全部灌了进去。台阶下面的空间似乎存在着一张看不到的大嘴,将涌进去的火苗吞了个干干净净。 至此,四周便再次归于平静,金爵回过神来,率先走到台阶的边缘。他只犹豫了一阵便一脚踩了上去,但就在这时,一道狂风从他眼前吹过,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他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影三跳两跳地顺着台阶冲进了天宫的正门之中。没等他反应过来,巫公等人便跟着跑了过来,他们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金爵身上,所以也没注意到刚才发生在他身旁的异常。 “走啊,你还愣着干什么。”巫公一改平常的冷静,变得焦躁疯狂。 金爵没听到巫公的说话声,此刻他脑袋中全是刚才那个人影。 是鬼吗?不可能!鬼不会留下痕迹,而且世界上也没有鬼!再说他们又不是在盗墓,而是在探索一座深埋在大山内部的机关城。 可是,刚才的人影又是如此真切,联想到第五根圆柱的无火自燃,金爵便浑身冒出冷汗,如果是人的话,那会是谁,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一路跟着他们走到这里来,这不科学啊!他很想去查明真相,可此刻众人已经越过他走到了前面,全部站在天宫的正门前,惊恐地回头望着他。 “怎么了吗?”金爵头皮发麻,刚才的汗水都还没冷却,就在此刻被身体出现的燥热给瞬间烘干。他虽然不知道自己身后有什么,但从台阶上众人的眼神来看就知道是一个极度恐怖的东西。 同一时刻,耳边也传来了“沙沙”的声音,像是微风吹拂地面,摩挲着叶子飞起来的声音。密密麻麻的声音铺天盖地,让人毛骨悚然。 “去你妈的!就算是鬼老子也就认了!如果是人在装神弄鬼,那就先弄死他。”金爵被激起了凶悍之气,他不顾台阶上众人的焦急呼唤,直接拔出唐刀转身。可当看清面前的东西后,却又瞬间愣住了。 因为,他面前什么都没有。 “见鬼。”金爵暗骂一声,握着唐刀冲上台阶。隔得近了,他才看清楚了众人的面部表情……该怎么去形容呢,反正相当精彩。 道衍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大张着嘴巴望着他。巫公也是哆哆嗦嗦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只活着的鬼一样。唯有张之凡在平静地看着这一切。昏暗的烛光下,他下垂的眼帘也恰到好处地遮住了他流露的情绪。 金爵摸了摸鼻子,说:“你们这什么表情,看到鬼了吗。” “不……不是……”道衍结巴了半天,才说:“刚才你脚下出现了好多虫子。” “对,就是虫子,你没看到吗?”巫公恢复过来,眼里全是震惊之色。 ——太恐怖了,那些红色的虫子,他一想到就觉得恶心。 金爵虽然什么都没看到,可却被他们的反应给吓了一跳,瞠目结舌地说:“什么虫子,我脚下?” 众人拼命点头,纷纷变了脸色,只拿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他。金爵脚步一僵,汗毛根根竖起。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肩膀上似乎趴着什么东西,但他不敢扭头,他使劲地把眼珠转到斜角,才勉强看到一对扬起来的大钳子。 因为隔得近,他甚至连大钳子上面的毛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耳边又传来那种摩挲地面的声音,让他头皮发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但刚要开口便被巫公的口型阻止。 巫公嘘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刀,咻的一下朝他肩膀扎来。 呲的一声!一股墨绿色的汁液溅了金爵满头满脸,阵阵恶臭传来,使得他差点把这几天吃的东西都给吐了出来。 “你看!就是这个虫!”巫公指着在地上挣扎的虫子,心有余悸地说:“刚才出现在你脚下的全部都是这个,你跑上来的时候就全部消失不见了,刚才要不是我们细心,都不会发现你的头发里面还藏着一只……还好发现得快,不然你就危险了。” 巫公松了口气,用电筒照着地上的虫子。 金爵看着这虫子的模样,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虫啊!看起来有点像是蝾螈,红红的,很恶心,腹部还长着让人头皮发麻的足,头部与身体融合在一块,看不到眼睛,只能看到一对伸出来带壳的大钳子。 “这是什么虫?”金爵吃了一惊。 “是虿。”张之凡说。他用一根木头抵在这虫子的身上,抹了一把冷汗,“没想到虿虫竟然真的有,我一直以为是古代的先人虚构出来的鬼虫。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见到了。” “虿虫?”金爵眉头一皱。他只听说过虿盆,虿盆起源于殷商,传说是商纣王和妲己共同想出来的酷刑。 张之凡说:“虿虫跟苗疆的蛊虫一样,属于蛊虫的一类,专吃死人肉。它们又被叫作鬼虫,吃上一点肉就可以活个好几年。前几年我和考古队参与一座遗迹考古,就看到过虿虫的尸体。当时没确认,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看它的个头,要长到这么大至少也需要个几百年。” “对了,我劝你赶快把你脸上的毒汁给擦干净,要不然等肌肤吸收了进去,不死也要掉层皮。”张之凡幸灾乐祸地说着。 金爵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将脸上擦了个干净,这才仔细打量起地上的虿虫尸体来。 的确是个很恶心的东西,还好被巫公及时发现了。他将头发挽起来绑好,在这里,他这长点的头发几乎成了他的累赘,就比如刚才,虿虫就是藏在他的长头发里面的。 就在众人打量的同时,四周又传来一阵沙沙沙的声音。众人脸色一变,赶忙拿起手电筒朝着声源的方向照去。这一照,顿时照到了站在天宫正门两侧的青铜机关人身上。 “这……声音是从他们身上传来的吧?”道衍吞了口唾沫,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 巫公大手一挥,抬起手枪瞄准了发出声音的青铜机关人,说:“管那么多做什么,来一个我崩一个,来两个我崩一双,你们去开门,我来守着。” 巫公的自信给了金爵极大的信心,他不再在虿虫的问题上纠结,而是赶紧站到正门面前。 在四周朦胧的烛光照耀下,他看到了门上出现的壁画。这画和内城门旁边的石碑上的画一样,四周依旧有五个拇指大小的细小石碑。 他回想起张之凡的动作,将手按了上去。咔的一声,壁画应声弹出,露出阴匙和阳匙的钥匙孔。金爵没有半点犹豫,便将身上的钥匙全部插了进去。 “咔!” 机关启动的声音传来。这道不知重若几何的青铜门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听到这声音众人顿时松了口气——只要进入天宫就够安全了。 然而事实并没有朝着理想的方向发展,反而变得更加糟糕。开启到一半的壁画机关忽然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插在里面的阴匙和阳匙也啪嗒一下被顶了出来,可此时此刻,这道门才刚刚张开一道缝。 这缝很小,连小猫都钻不进去,就更别说他们几个大活人了。 看到这儿众人的心里无不是凉了半截。金爵收起阴匙和阳匙,茫然地看着巫公,最后还是巫公先反应过来,他看到了卡在壁画机关上的东西。那是一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虿虫。 他手腕一抖,一枪打在那虿虫的身上,虿虫被子弹打中,绿色的汁液溅得满地都是。他说:“再来一次。” “等等,快跑。”旁边的道衍忽然吼了一嗓子,随后一把扛起张之凡,顺着正门朝着左边的走廊就开始跑。而巫公也是拉着金爵跟着跑了过去,才转了个弯,道衍和张之凡的身影就不见了。 四周也变得漆黑一片,先前的烛光统统都不见了。 “该死的,这是陷阱!那道门的机关应该是被人篡改了,你刚才启动的不是正门机关,而是唤醒了守卫在两侧的青铜机关人。”巫公的脸色很难看,像是吃了苍蝇,本就干瘪的脸在此刻已经皱成了一张大饼。 金爵根本就不信这一套说辞。 机关是他去开启的,那满是灰尘的冰冷触感绝对没有人为篡改的痕迹。除非是有人故意启动了别处的机关,这虿虫也有可能是暗中的某人释放出来的。他回想起在台阶上看到的人影,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若他的猜想不错,那么这里定然还有一个他们不知道的人存在。 这里除了自己,就只有巫公、张之凡、道衍三个人。黎雪妖已经掉在深渊下,况且就算她顺着铁链往上爬,也只能爬到天宫内部,而不是在外面。 那么会是谁? 金爵眼珠快速地旋转着,回忆着从进入内城门后所发生的一切,只没容他细想多久,便被巫公焦急地催促打断了。 “过来。”巫公背靠在天宫的墙壁上,小声呼唤着。 金爵听得到声音,可眼前却黑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像是有层看不见的薄膜挡在了他们中间。 金爵伸手在面前挥了挥,空气一片黏稠,什么都没有摸到。他忽然有些慌,这会儿发生的事情太诡异了,毫无征兆,直接打乱了他们原本要进入天宫的计划。 金爵又喊了两声,等了许久也没得到回应,他便将手电筒举了起来,灯光勉强照出一米左右,四周也在这一刻静得吓人,甚至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听见。 “啪嗒,啪嗒……”耳边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金爵心头一喜,还以为是巫公过来了,他打着手电定眼一看,却只勉强看到一个朦胧的黑影,黑影走到他身边后就停了下来,浑身湿漉漉的,他能听到水滴落在地板上的恐怖之声。 金爵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把面前的人影看清楚,但不论他怎么做,都无法看清这个人影的模样。唯一能够看清楚的只有一双脚,一双女人的脚,他之所以敢这么肯定,是因为看到了这人影脚上穿的一双绣花鞋,那是民国时期的那种镶边绣莲的绣花鞋,可是民国时期的绣花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座几千年都没有打开的天机城里? 金爵硬着头皮,拿着唐刀吼了一嗓子:“谁在那儿?” 人影纹丝未动,水流依旧顺着那双腿不住地往下,地面都已经湿了好大一片。慢慢地,人影动了,他朝着金爵靠近,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就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可诡异的是,在这近在咫尺的距离中,金爵的手电都依旧只能照出一双脚,而无法照出这个人影的全身。 金爵咬着牙,鼓起勇气,猛地举起唐刀对着人影所在的方位砍去。 砍了一会儿他又将手收了回来。因为他发现根本就砍不到任何东西,再砍下去也是浪费力气。不过很快他发现自己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恐惧,哪怕是就这么看着一双穿着绣花鞋的民国小脚,也都没那么害怕了。 他抬脚就往前一步迈出。这一步落下去的话,就会与人影所在的位置重合。但脚迈到一半的时候他又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猛然拿着电筒朝自己面门的平行位置照去。 妈呀! 这一照差点把他的魂都给吓丢了。 一张被黑发遮挡了大半的死人脸出现在他的眼前,两人相隔的位置不过一根手指头那么远,他甚至都看到了这张脸上的汗毛……这张脸就跟电影中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贞子一样,要是普通人,只怕是看一眼就要被吓死了。 但金爵没有,他反而被激起了强烈的好奇心,他说:“管你是人还是鬼,是鬼你就来吃了我,是人就给我滚一边去。” 他拿着唐刀朝那张脸扎去,这次不是扎在空气上,而是扎在一个特别柔软的东西上,刀捅过去的时候没有半点阻碍,直接将那张脸给扎了个通透。呲的一声,那张人脸顿时扭曲起来,浓郁的绿色汁液爆了出来。 “妈的!虿虫!”金爵吃了一惊,暗骂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老是被这东西给缠着不放,却没去思考这虿虫为什么会突然附身在一个穿着民国绣花鞋的人影身上。 如果是张之凡在这里的话,肯定会瞬间就认出来,哪怕是巫公都有可能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唯独金爵,对这一切毫无头绪。那人还是一动不动,金爵便不再去纠结这人影的事,而是拿着电筒转身朝后面走去。他记得刚才从天宫的大门转了个弯,然后跑出了大概十来步的样子,所以他打算原路返回,再怎么着也就这点距离,总不至于还能跑到天上去。 但事实却总是让人跌破眼镜。他顺着走廊至少跑了十分钟都没能跑回到刚才的位置上,而且不论他跑多远停下来,那个站在他面前的人影都纹丝不动,与他相隔不足一根手指头。 金爵无奈地蹲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一直都很自信的他在此刻忽然没了主意,真正地体会到了孤身一人的感觉。 巫公不在他的身边,半疯半正常的道衍也不知跑到了哪里去了,便是他十分厌恶的张之凡都没有在这里。 空旷的空间加上这安静到极点的环境,让他产生了一种与世隔绝的错觉,就好像他已经被全世界给抛弃了。 偏偏在这时候手电筒的灯光闪了几下就熄了火,应该是没电了。不过这下麻烦了,金爵满脸呆滞地看着眼前,无尽的黑暗让他无从落脚,每走一步都有即将掉落深渊的感觉。 正当他心烦意乱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 “老头子?”金爵朝着黑暗试探性地张了张嘴。 “孩子?”那边也是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金爵连忙点了点头,猛地想起自己就算是点头对方也看不见,赶忙打起精神朝发声的地方走去。未料才走出两步,便被对方的惊呼声给叫停了,对方紧张地说:“快停下!别再往前走了,再走就掉下去了,快停下来,快点!” 声音叫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焦急,金爵什么都看不到,可声源明明就在自己的前方啊!他抬起的脚不敢落下去,可是又不能收回来,因为身后的人影已经跟着他贴了过来,自己一回脚,就会与对方重合起来。 豆大的汗珠随着他的脸颊滑落,金爵只觉后背凉飕飕的,像是贴着一块冻了几年的大冰块。 “对了,手电筒不是没电了吗?”金爵身体一颤,电筒早在刚才就没电熄火了,那自己怎么可能还看得到这人影。 他壮着胆子,咬着牙齿就要停下来,这时候身旁突然刮来一道狂风,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拉着他快速地滚到一旁。 然后四周一亮,刺眼的光芒从黑暗中传了过来。 金爵恍恍惚惚地爬起身,见巫公正脸色苍白地站在自己面前。巫公身上有伤,一只眼睛都被揍青了,上衣被撕成了布条,万幸的是身上没有什么很明显的致命伤,不然就危险了。天机城在大山的内部,这里远离地面,要是在这里受了重伤的话就只能等死了。 金爵哑着嗓子问:“老头子,刚才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看不到你。” 巫公甩了甩手电筒,看得出他的手电也快没电了。他拿着枪警惕地看着四周,半晌之后才从牙缝里憋出这么一句话:“是虿虫王搞的鬼。” “虿虫……王?” 金爵想到自己看见的民国绣花鞋小脚,实在是很难将之与一个虫联系起来,一个虫就算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总不至于直接变成一个人吧?刚说完话,他便僵在原地,这次他算是看清楚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或许就在他被巫公拉过来的时候,那双民国绣花鞋小脚就跟了过来,可怕的是这次还看到了真身,绣花鞋小脚上是黑色的长裤,再往上是蓝色的衫子,明显的民国学生打扮。 金爵与那张脸对视起来,就像被施了定身法那般,脚下生根。 这绝对不是幻觉,而且也不可能是巫公所说的虿虫,这摆明了就是活见鬼了啊! 脑海中刚刚浮现出这个念头,就听到砰砰的两声枪响传来。原来是巫公见他表情不对劲的时候就持枪朝着自己身后开了火。 那民国女人被子弹打爆了,满脸都是绿色汁液。她站在那里不断扭着身体,然后啪的一下落在地上,一阵抽搐,许多的虿虫从她的身体中爬了出来。 金爵暗道不好。 一个虿虫就够让人吃一壶了,这会儿出现的虿虫至少都有几十只,密密麻麻,都快数不过来了,黑暗中还传来了无数密集的沙沙声,怕是四周还有虿虫在朝着这里逼近。 巫公反应很快,见到虫子出现,直接摸出打火机,将油门开到了最大,对着地面一晃,突然出现的亮光刺得人眼睛生疼,金爵被迫眯起了眼,等睁开的时候,就发现围在他们四周的虿虫已经往后退了大半。 这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能动了,便在此时,巫公拉着他从虿虫的一个缺口上跳了出去,又随手从身上撕下一根布条点燃了扔回虿虫所在的地方。 巫公勾着身子,双手撑在膝盖上,头也不抬地说:“你刚刚差点就掉到深渊里面去了。” “怎么可能。”金爵自然不信。他从天宫的正门开始跑,也没跑出多少步,而且是朝着侧面,又不是往下顺着台阶跑……,好吧,即便是跑下台阶,下面也还有个篮球场那么大的平台嘛。 见金爵不信,巫公便拿着手电筒照了照他们刚才站立的方向。 金爵只看了一眼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他们此刻竟然就站在深渊的边缘,身旁连个栏杆都没有。 金爵身子一软,差点没直接掉下去。 这时候,跑散的张之凡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说:“这虿虫王好厉害啊,竟然还能够释放蜃气,而且还把我们全部给骗了。” 金爵眼皮子跳了跳,总觉得这老东西有事情瞒着大家。他瞪着对方,说:“虿虫都没把你给吃了?” 张之凡被呛了一句,却也没生气,而是无奈地说:“可能是嫌弃我的肉太老了,会嚼不动吧。” 金爵懒得理他,转而看向巫公,期待着他能解释刚才发生的现象。 巫公思考了会儿,说:“刚才的确是遇到幻觉了,我们都给这虫子给骗了,起初我还没想起来虿虫是什么东西,过后才想起我小时候似乎听到过这个名字。” 巫公讲起了他小时候的一件趣事儿,说是和几个小伙伴偷偷跑到家族寄存蛊的地方,想去看看都有些什么。当时走进那间屋子就遇到了一片雾气,然后几个人就失散了。在一个房间里都会失散,这该是多么可怕? 然后巫公就独自在黑暗中坐着,等了许久后才听到有人过来找他们,当时他还没看到人,就被一个大巴掌给打醒了。 后来才知道原来存放蛊虫的屋子里面有个虿虫王的尸体,而且还被他无意中踩到了,所以他才会着了道。 “所以虿虫的名字又叫作蜃虫,它本身是没有多大的危害的,只是释放的气体会迷惑大脑神经,让自己的眼前出现一些千奇百怪的画面,其实这些都是假的。遇到虿虫释放的幻觉,只要不乱动,在原地坐着就好了。”巫公说。 张之凡说:“你说得很对,虿虫的学名就是蜃虫,但是有一点你没有说中,那就是我们遇到的虿虫不是普通的虿虫,而是被人为改造过后的虿虫。” “这话怎么说?”金爵偏着脑袋,狐疑地看着他。 张之凡咂了咂嘴,眼里忽然有些恐惧。 在暗淡的灯光映照下,他脸色显得很是那难看,挣扎了片刻才悄悄地说:“我怀疑这座天机城里面有活着的人,就是那个人在操控着虿虫来迷惑我们,你们刚才是不是遇到了一个民国时期的绣花鞋小脚?如果有遇到的话,就该想的明白,那一定是那个人用自己的血来喂养过虿虫,所以虿虫释放的气体才会让我们看到那东西。” 这话一说出口,金爵和巫公都是一脸的震撼之色。巫公甚至有些呆了,其实他根本就没有看到什么民国绣花鞋小脚,但金爵看到过,而且连张之凡都看到了,如果只是一个人看到的话,兴许还能用幻觉来解释,可如果是两个人在不同的地方看到同一个相似的东西呢? 这又该怎么解释? 金爵没答话,其实他心里已经认可了张之凡的话,从他在外城门研究那块石碑开始,到第一次踏上通往天宫的台阶之时,他两次都看到了一个人影,虽然没有看清楚,但他能肯定那绝对是个人。 而且还是个特别厉害的人。 张之凡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相当严肃,一看就知道不是在开玩笑。撇开这一路上他的所作所为不谈,作为一个知识渊博的教授,他的话是很有分量的。 张之凡又说:“就算是没有活人,也绝对有一个死人,而且很有可能她的尸体已经被虿虫给吃了。” 这时候金爵忽然有种揍张之凡的冲动。这老东西一会儿说虿虫是被人改造且操控的,一会儿又说是虿虫吃了死人的尸体,在这黑漆漆的怪地方,不是故意来吓人的嘛!也就他胆子大,胆子小的怕是都给活生生吓死了! 不过他和巫公都没有反驳,加上自己心里的认可,便在这时候打心里的觉得这里还有一个人。 至于到底是谁,那就不清楚了。 “行了,别说这些了,我们还是先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吧。”巫公掏出手枪数了数子弹,一脸郁闷地将弹夹插了回去,说:“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我都要把他给揪出来,我就不信一个活人能在这里生存,要是真有人在这里装神弄鬼的话,那等我抓到他非给他一枪不可。”说完,他便拉着金爵靠近天宫的墙壁,摸索着往正门的方向走去。张之凡在后面叹了口气,也跟着走了过去,但没等他们走出几步,轰的一声,一阵机关启动的声音从四面传来,随后便归于平静。 “怎么了?”金爵抓着巫公的手,很是紧张地问道。 刚才的声音出现得太快,等他们留意的时候却又发现什么都没出现。巫公也是满头雾水地看着他,回头看了眼张之凡,那家伙竟然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该死的!我想我们可能被他骗了才是真的。”巫公脸色难看地说,“可别忘了,那老东西知道天宫三分之一的机关资料,我们现在还没有进入宫阙里面,那么位置就恰好处于张之凡能够控制的范围内,他要是在这里耍小手段,还真的会让我们防不胜防。” 话虽然说得很有道理,但这次巫公却是真的冤枉张之凡了,此刻张之凡也是一脸懵逼,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大活人从眼前消失不见,刚开始他还以为是遇到了虿虫,可当发现自己面前的景物已经彻底改变的时候,才开始慌了起来。 当然,金爵和巫公不会看到,也不会知道。 在这惊魂的刺激下,金爵几乎要暴走了。巫公倒还好,年纪大了耐心好,但金爵算是受够了,费尽千辛万苦走到这里来,眼看着就要走进天宫里面的时候,却又横生出这些让人难以接受的变故。这让他忍不住对着四周便是一阵大吼大叫,可刚吼完,又睁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巫公,眼里全是恐怖之色。 他刚才的吼声,竟然没有回声。要知道,他们现在是在大山的内部,而且现在的位置是环绕着天宫的走廊上,下面就是深渊。这么大的吼声怎么可能会没有回应?这太不正常了,就像是声音都被黑暗给吞了似的。 “老头子。”见巫公不说话,金爵便试探性地喊了声。 猛地,巫公神色一颤,激动地看着金爵,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止不住地笑着说:“我知道了……哈哈,我知道了,我终于发现我们现在是怎么回事了!” 见他这般反应,金爵还以为他疯了,但巫公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他自己都生出了一种疯了的冲动。 巫公说:“我们是不是跨过四座机关阵走到这里来的?” “嗯。” “按照奇门遁甲的排列,那这天宫是不是就在五行机关阵里面?”巫公问。 金爵老老实实地点着头,等着他继续说。 “这就对了。”巫公说完,抬脚就朝侧面的深渊走去。金爵脸皮子一颤,连忙拉住巫公,问:“老头子你干吗!” “没事,你看着。”巫公将他的手拍开,格外自信地看着他,然后在金爵提心吊胆的眼神中一步踏在深渊上。 想象中的跌落并没有出现,那只脚踏在深渊上就跟如履平地似的,直让金爵震惊地瞪大了眼。 巫公说:“你看,看仔细点。”说完以后,他给手电筒换上了一对电池,这是他身上的最后的一对电池。 随着电光的出现,金爵才便彻底地看清。 原来这下面根本就不是深渊,而是一块被磨得很平的黑曜石,平整得就跟镜子没什么差别,再加上他们刚才的光线很暗,所以看不清走廊旁边的到底是不是深渊,等看清楚后,金爵脑中顿时闪现出道道灵光,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他惊喜地看着巫公,说:“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就处于五行机关阵上?” “是的,按理来说是这样没错,我刚才就一直怀疑这点,只是没来得及确认,但刚才张之凡消失的时候,我就忽然想到了。” 巫公又仔细地做了解释,说:“你把这里想成一个巨大的五边形,天宫在五边形的中央,然后,这天宫也是五边形的,也就是说,在天宫的旁边,会出现五道走廊,走廊将天宫包在中央,而宫阙下面的平台五行机关阵不算,那个地方和内城门外的五行青铜机关人一样,都是用来混淆我们注意力的。” 金爵听得有些犯懵,不过脑袋里还是快速地描绘出了这么一个画面。 按照巫公的说法,真正的五行机关阵就在这座宫阙上。那么这是否代表着,他们先前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机关启动所导致的呢?如果是机关的话,就是说根本没有人在暗中操控,而是因为机关阵已经启动的缘故。 巫公说完后,拿手电筒往四周照了照,光线没有传出多远就被黑暗吞没,他说:“这并不是光线被吞了,而是因为那里就是一道墙,不信你看。” 他拿着手电筒朝前面走,走出大概两米左右就停了下来,伸手往前一按,果然触摸到了实物。 这番举动也刚好验证了他刚才说的那番话。 金爵总算是明白了!难怪自己和他们走散的时候自己的电筒会照不到多远,原来是因为被一道墙给挡住了。 他跟着走过去按了按,果不其然,入手一片冰凉,光滑的触感就跟摸在镜子上一样,用力摩擦的话,还会传来刺耳的声音。 “古代的人还真是够聪明,竟然还知道利用大脑的误判来迷惑人的眼睛。” 金爵一脸苦笑。他也是没想到,这第五座机关阵会是如此的厉害!简直就是让人难以捉摸。真不知道后面的几座机关阵又会是怎样的变态……他一想到在奇门遁甲中最为复杂的九宫八卦阵就觉得一阵头疼,不说其他的,光是九宫两个字,就足以让他迷失在里面。 “老头子,你对这机关有头绪吗?” 巫公叹了口气,说:“没有,本来我就是第一次进入这座城,对这里的一切都还没你熟悉,要说天机城外的阿鼻寨,我可能还略知一二,但这里就没辙了,我现在也跟瞎子过河一样,能摸到多少就走多少。” 金爵心里当然不相信这番话。巫公进来的表现根本就不像是第一次来的那种,因为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很淡然,不过从他现在严肃的脸色来看,又不像是作假,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巫公可能来过,但来的时候没有遇到过这里的机关。 他自然不会傻到将心里的疑惑说出来。既然巫公都说没辙了,那眼下也就只能靠自己了。 他拿着电筒仔细地看着这个地方,发现每走出十米,就会出现一个转角,转过去后就又是一条狭长的走廊,联想到巫公说的五边形画面,他便肯定自己和巫公进入了迷宫当中,对,第五座机关大阵,就是五行迷宫阵。 迷宫比看得见的机关要危险,因为你不知道危险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那样一来就会让人防不胜防。他回到巫公的身旁,说:“我感觉我们现在是移动的。” “啥意思?” 金爵走到转角处说:“不对,不是我们在移动,而是这座宫阙在移动,而且宫阙还是顺时针旋转的,并且我们脚下的走廊也在移动,不过是逆时针旋转的。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我们刚才在看这四周的时候会觉得什么都没改变。” “答案就在这里面。”金爵按在转角处的宫阙墙壁上,他手一按上去,变化就出现了。 在他们没有贴上去的时候,墙壁和走廊是相对静止的,或者说它们旋转的速度刚刚契合,所以才看不出什么异样。 但他把手放上去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因为视觉不能直接触碰,而手的感官却能,手按上去的时候,分明感受到了一点很轻很轻的震动。虽然很轻,但却已经足够证明了。 “也就是说,这座五行阵机关阵上有五个机关节点,每一个转角都是其中的一个节点,刚才张之凡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没有动,而我们两个先往前走了几步,那时候就恰好走到了转角处,随着我们俩的接近,宫阙的旋转就快了一下。打个比方,如果我们是在左边,那么现在张之凡就在我们的右边,因为隔着一个转角,所以他看不到我们,而且又因为他或许也以为脚的旁边就是深渊,所以也不可能往外移动来看到这转角处的一切。” 巫公眯着眼睛沉思了片刻,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对着金爵竖起大拇指,赞扬着说:“你分析得很有道理,但我们要怎么样才能走出这个迷宫呢?或者说回到原点上,也就是宫阙的正门那里。” “这简单,等我们看到人影出现的时候,直接抓住它,就可以了。” “你是说……”巫公眼睛一瞪,脱口道,“人影就是正门?” “对啊。”金爵点了点头。 他回想起自己和大家走散以后的画面,他一个人在黑暗中走着,遇到了一个人影,而且那人影又是站在他的身边的,并且一直没有动,只是脚下的走廊在动,再加上走廊和宫阙交错旋转的速度相同,所以金爵才会感觉自己不论走到哪里,人影都会跟随上来。 还有一点就是,金爵当时在黑暗中听到了巫公的呼唤,而他却发现自己看不到对方,起初还以为是幻觉呢,现在才明白原来是巫公和他都走到了转角处的缘故,巫公可能要比他走得更近,所以他的视线能够错开转角的阻碍直接看到他。 想到这里金爵便恢复了信心,一颗心也静了下来。 机关阵的难度在于你没有去弄懂它,所以在遇到未知的东西的时候就会很慌张。再加上这里本身就是个恐怖的地方,这结果便是导致脑神经来迷惑了自己的思维,金爵歇了一会儿。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按在转角的墙壁上,同时把巫公拉了过来,两人一前一后地站着,隔了大概十分钟的样子,金爵便说:“就是现在!” 他拉着巫公往后倒退了两步。可别小看这两步,就这么两步,便恰到好处地错开了刚才走廊和宫阙的旋转时间差,停下来后,金爵用手电筒一照,被巫公用子弹打爆的人影就又出现了。 只不过这次不是虿虫,而是一尊货真价实的青铜机关人,这机关人,正是他们之前看到守在正门两侧的青铜将军。 “抓稳了,老头子。”金爵说完,便一把抱住这机关人,巫公动作也很快,几乎在金爵动起来的时候,就跟着抓了上去。 万幸的是这机关人没动,就跟木头一样,所以当金爵和巫公抱上去的时候,它没有出现半点反应。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响声再次传来,轰的一下,他俩眼前的景物便再次改变,明明只是抱着青铜机关人没动,但位置却已经回到了正门的方向。 金爵喘了口气,心里一阵后怕。实际上他刚才也是在赌,赌的就是青铜机关人不会动,当然他也不知道青铜机关人到底会不会动,但想要脱离这机关阵的困扰,就只能抓住这个青铜机关人不放。 因为它就是这座五行机关阵的阵眼。 阵眼不会随便乱动,否则大阵就不会运行,因为它始终都需要一个阵眼来当指向标,不然那些修建这座机关阵的人,不也得把自己困死在这里啊。 金爵擦了一把冷汗。还好自己赌对了,他心有余悸地看着巫公,眼中全是感激之色,如果不是巫公发现了走廊的秘密,他也不会发现这座宫阙和走廊之间的机关奥妙所在。 两人组合起来还当真是相辅相成。巫公心思细腻,善于发现细节,而金爵则是粗中有细,只要给他一个方向,他就能脑洞大爆炸从而想出无数的思路。而随着他俩的回归,早先走散的道衍和张之凡也都跟着一块出现了,几乎只是晃了一下,眼前便多了两个人。 搞笑的是他俩也抱在一个青铜机关人上。道衍在上面吊着机关人的脖子,而张之凡则是抱着他的大腿,那画面怎么看怎么滑稽。 见金爵没事,道衍便跳了过来,说:“金爵,你不知道我刚才遇到了什么怪事!我看到一个穿着民国绣花鞋的人影站在我的面前,我那个害怕哟!差点没把我给吓死。”说到这儿,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金爵看他安然无事,也就放了心,浑然没把他的耍滑头放在心上,倒是走过去的时候多看了旁边的张之凡两眼,心里在猜测这老家伙是怎么找到道衍的,他俩又是怎么发现这机关的奥妙的。重要的是双方还是在同一时刻出现的,让人有点匪夷所思。见金爵不善的目光,张之凡就知道了他此刻在想什么。为了打消嫌疑,他走过来说:“当时我跟你们在一起,感到了地面的震动,所以就低头去看,正是这样才没能跟上你们的脚步,但是等我抬头的时候,又发现你们两个不见了,我还以为你们掉到深渊里面去呢!” “老东西,要真的有人掉下去喂深渊,那也是你掉下去才对。”金爵呛了他一句,走到道衍的面前,问:“你们怎么出来的。” 他不相信他俩是因为运气好回到了这里。 道衍拍着胸脯,说:“我也不知道啊,我身上没有电筒,和你们跑散后就走到了一片黑暗的空间中,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所以就一直往前走,也没转弯。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就是突然之间,我碰到了一个人,一看就发现了是这个老东西,他当时正拿电筒照着我,所以我才看到了一直跟在我身边的民国绣花鞋人影。”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还狠狠地瞪了张之凡一眼,“这老东西也是怪!看到我之后也不说话,抱着我大腿的就把我推到那个人影身上,然后就到这里了。” 听完道衍的话后,金爵便闭着眼睛在脑海中想象出了他的画面。道衍的确是个胆大的人,不是能够轻易吓到的,但见他此时脸色之难看,就能想到他在见到那民国绣花鞋人影的时候是受到了怎样的惊吓。不过也正好可以解释他现在这幅要死了的模样,他的确没有发现机关的奥妙,所以,是张之凡发现了。 这老东西隐藏得还真多,金爵吐了口气,说:“算了,大家都没事就好,现在就先去这宫阙里面,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么多的变故,真是亏大发了。”说完他便拿出阴匙和阳匙,在电筒的照射下重新插到了钥匙孔里面,这次开门很顺利,没有再遇到其他的变化。门开以后,便露出一个昏暗的大堂。 大堂的两侧在他们进去的瞬间,就哗的一下全部亮了起来,原来是摆在两边的石蜡。 金爵很佩服古人的智慧,就好比这座修建在山内的天机城,足足修建了三座无比庞大的宫殿,还一层一层的叠了起来,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修建的,而且这里面的空气自动形成了一个小循环,借助山底下四座海泉的力量,自行产生空气和风还有氧气。说起来这结构有点像埃及的金字塔,内部自成一个小世界。 想到这里,金爵便没再继续想下去。他现在最想找的不是放在这里的百家经典和九尾神凰盒,而是那条从内城门就连接到这里的铁链,他想知道铁链在什么地方,因为这关系到掉落深渊的黎雪妖的生死。 “你最好要有个心理准备,要是雪妖不在,我立马拿你开刀。”金爵看着张之凡,挥了挥手里的唐刀。 张之凡一点都没有在意,也没有要生气的迹象,或者说从他身边的保镖一个一个地都死了后,他就再也没有生过气。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所面临的处境。 金爵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和道衍往左边的厅房走去,巫公和张之凡走的是右边。 这天宫的内部空间很大,至少也有三百多个平方,分为一个大堂,四个内堂,大堂里面就摆着一张案桌,上面放着铺满灰尘的竹简,金爵走出两步后又倒了回来——这竹简的摆放有些奇怪。 道衍见他又倒了回来,便跟着走了过来,见金爵伸手去拿竹简,瞳孔微不可查的一缩,他慢慢地走到金爵的身边,用电筒照着他,说:“这些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些古代的书吗?” “你懂什么。”金爵白了他一眼,说,“没准儿这书里面就藏着这座天机城的奥秘。”他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心里却不是这样想。 他解开竹简上的绳索,谁知刚刚一用力,竹简便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化作满地的碎片。 金爵一脸呆滞地看着地上的碎屑,伸手去摸了摸,脸色顿时一变。 这碎屑,不是竹简腐化后的碎屑,而是人为的,就像用刀子将它一点点给磨碎似的。不过这还不是最让金爵感到震惊的,最让他震惊的是,即便这竹简已经成了碎片,都还工整地摆在案桌上。 这太不正常了! 他拿起电筒照着地上的碎片,趴下来捡起一个指甲盖那么大的,想看清上面到底写了什么。然而等他看清以后,本就变了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这碎片上就一个“妖”字。这个字还是简体字,并不是想象中的战国古文,红色字迹明显还没有干透,金爵用手去触摸的时候,颜色便直接留在了他的指头上。 “是你吗?雪妖。”金爵默默地念着,这碎片经过他指头的按压,已经彻底的碎成了粉末。 道衍见金爵不太对劲,就说:“金爵,你是不是傻了,看个碎片都能把魂儿给看丢了。” 金爵勉强笑了笑,将地上的碎屑吹散,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没事儿,刚才有点走神,可能是肚子饿了。” 第7章 凤求凰 几人找了个地方休整。金爵坐在地上,掏出压缩饼干啃了两口。他边吃边打量周围,目光在大堂当中四处瞅着,很快便被大堂正中央的一个东西吸引了。 “你看,那是什么。”金爵指着前方隐没在昏暗的烛光倒影中的一个碑形物体。 道衍顺着他指的方向,睁大了眼睛,等看清后,才猛地大叫着说:“我的老天爷,那里有块石碑,我还以为这大堂里面什么都没有呢。”说完他便来了精神,拿着电筒就要走,才迈出两步就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金爵并没有起来跟着他,而是依旧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块石碑。 “金爵,走啊。” “先别动。”金爵冷汗流了下来,直觉告诉他那块石碑不正常。 他和道衍的位置处于大堂的中心偏外一点,距离那块石碑也就五六米远,石碑后面就是另外一间内堂了,问题不在于这点,而在于那块石碑上,隐隐约约间竟然有淡淡的雾气浮出。 只不过很淡罢了,加上四周本就不是很亮的烛光影子,使得雾气显得更加朦胧,如果不是仔细去看的话,就根本不会发现这里还有一块石碑。 金爵联想到这一路走来所遇到的石碑,从内城门的黑曜石石碑开始,到天宫正门上的石碑机关,已经遇到了两次,此时此刻,他又遇到了石碑。似乎自己和石碑挺有缘分啊!他越是这么想着,便越是感到可怕,这块石碑带给他的危机感直接超越了先前所遇到的两块。 道衍见金爵依旧没反应,便不再理会他,自己拿着电筒走了过去,反正也就几米的距离,倒也不用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他走过去还没过两个呼吸的时间,就上蹿下跳地跑了回来,同时大声地说:“金爵,有……有鬼啊。” 他连滚带爬地跳了回来,蹲在金爵身边不住地拍着胸脯,眼里全是惊恐。 这一大嗓子,把没走出多远的巫公和张之凡都给吓了回来,两个老头子顶着满脸的灰尘冲了过来,走到金爵身边问:“什么鬼,哪里有鬼?” 巫公说话的时候,还将手里的枪掏了出来,不管不顾地就上了膛,在周围一顿乱比画。 道衍指着前方隐没在烛光阴影中的石碑说:“在那儿。” 刚刚说完,整个大堂便刮起一道冷风,过后周围的石蜡便全部熄灭,使得那块石碑所在的位置显得更加诡秘。 “在哪里啊,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尽,道衍,你是不是又开始说疯话了。”巫公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倒是忽然吹起的风把他给吓了个够呛。 这地方总是时不时地来一阵风,整得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不敢有半点松懈,生怕下一道吹过来的不是普通的风,而是要置人于死地的机关带过来的劲风。 “你看仔细了,就是那儿,有一块石碑,看到了吗?”道衍哆哆嗦嗦地指着,似乎有点害怕,又将指头收了回来,结结巴巴地又说:“石碑下面坐着一个人。” 金爵见道衍的样子不像是作假,便打起电筒,和巫公他们的电筒汇聚到一起,全部朝着道衍说的那个方向照去。他本来就很紧张,此刻听到道衍说的话,一颗心就更加紧张了,几乎有种快要跳出来的感觉。 想到心里的危机感,他便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冷战。那种感觉就像有个人在暗中偷偷地看着他,而且还是目光格外犀利的那种。巫公拿着枪朝那个方向开了两枪,见没动静,便壮着胆子和众人慢慢地朝那里走了过去。几人走进了一看,还真的是个人。这个人不是坐在地上的,而是靠在他身后的石碑上的,肚子上插着一根带着鸟毛的青铜箭,都不知道死了有多久了。 “这人……有点熟悉啊。”巫公看清后,靠拢了过去,一把将对方肚子上的青铜箭拔了出来,然后又用箭去把对方的头发撩了起来。 “江林!” 看清那人的面孔后,不仅是金爵惊呆了,其余的几个人都是如此。 江林的脸上残留着恐惧,两只充血的眼珠子挂在外面,像是被一根钩子给硬生生地掏了出来,但即便是如此,也没能击毁他眼里的恐惧之色……总之完全就是个死不瞑目。 他扭曲的脸上还带着疯狂、愤怒、忌惮,以及不甘,实在让人无法想象在他死亡的那一刻到底看到了什么,又经历了怎样令人恐怖的事情……不过,另外一件让金爵疑惑的是,江林明明在台阶上被甩下了深渊,怎么这会儿会出现在这里面?而且还是靠在一块石碑上? 这天宫只有一个门,门是青铜打造的,上面还有机关。第一次开启的时候会触发五行机关阵,也就是金爵第一次插入钥匙后,和巫公他们走散的那种,要第二次开启才会真正地将门打开。由此便可断定,江林他不是从正门走进来的,而是从另外的地方进来的,那么…… 想到这儿,金爵的脸上便浮现出狂喜之色。 “雪妖,肯定是雪妖!” 金爵大声地对着四周一阵大喊,可惜回应他的只有虚无。得不到回应的他只觉血气上涌,赤红的双眼比瞪出体外的江林还要显得狰狞,跟走火入魔没什么两样。他抓着死去的江林肩膀,使劲摇着对方,嘴里不断念着雪妖二字。他多想此刻的江林还能留下一口气啊!哪怕是告诉他关于黎雪妖一星半点的事情也好啊! 金爵叫着叫着,眼眶就湿润了,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连他自己都无法听见,可豆大的眼泪却是喷涌而出,一颗颗落在江林身上的鲜血里,混合着血水再流到地面。 “不……他都没死,那么雪妖就不会死!对不对,老头子,你告诉我,雪妖没有死。”金爵转身扑向巫公。一直以来他都留着一个念想,这也是他能够坚持走到这座天宫的精神支柱。可此刻,他分明发现这根支柱慢慢地断了。 巫公看着又是不甘心又是癫狂的金爵,心里也不好受,正想安慰他冷静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就被坐在地上的江林给吸引了。 他一把推开金爵,迅速走到江林的尸体旁,用青铜箭将对方破碎的衣服撩开。一只古香古色的青铜镶玉的盒子便就此显露了出来。 “九尾神凰盒?”不等他出手,张之凡便抢先把盒子拿到了手中,他脸上的贪婪没有半点掩饰,就那么赤裸裸地显露了出来,两眼冒着精光,瘦得皮包骨头的手不住摸索着那只盒子,像是在抚摸心爱之人那般。 巫公不害怕张之凡能够将盒子带走,所以也没去抢夺。他看着失魂落魄的金爵,说:“孩子,吉人自有天相,江林都能走到这里来,雪妖那孩子也不会有什么事,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她。我们一直没有看到她,也许是因为她没有和江林同路,毕竟连接天宫的铁链有四道,万一她是爬的另一条铁链呢?”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能说得出口,那就是黎雪妖已经死了。毕竟她与江林坠落深渊的情况不同,江林是被台阶甩下去的不假,但重点在于他坠落的时候没有受到什么攻击。再加上他本身又是个特种兵,身体的各种反应能力又很强,不死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黎雪妖不同,黎雪妖的身上虽然带着大量装备,而且基本素质也不差,但毕竟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女流之辈,论身手抵不过道衍,论反应比不上江林,再加上她是被青铜牛给撞下深渊的,先不说掉下深渊的情况会怎么样,单是被青铜牛那一撞,就不是普通的血肉之躯可以承受得住的。 虽然心头是如此想的,但巫公也不敢把话说绝对了。这座天机城机关无数、奥秘甚多,兴许掉下去的黎雪妖会奇迹般地活下来也不一定。就好比此刻的江林,尽管是死透了,可也是来到了这里才死的不是? 渐渐的,金爵冷静了下来,并非是说巫公的话给了他一针强心剂,实际上是哀莫大于心死。不论怎么样,他都要学会面对才是,就这么疯狂下去的话完全没有什么意义……可是,心真的很痛啊。 金爵看着巫公,眼神有些冰冷。巫公刚才对他说的那些话其实也起到了一定作用,可他依旧无法接受,雪妖不会死,永远不会死! 这么想着,他便回过了神,浑身的气质在此刻变得不一样了,如同换了个人,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大家都忽然有些畏惧地看着他,包括一直在贪婪抚摸着九尾神凰盒的张之凡。他像是感受到气氛的异样,讪讪一笑,极不情愿地将九尾神凰盒递了出来。 金爵一把将盒子拿到手中,说:“算你还有些识相!我告诉你,你最好快点想好你的遗言,不然只怕是有头睡觉没头起床,遗言只能烂在肚子里!” 张之凡哪里不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只是他没有露出半点生气的模样,似乎对金爵的态度已经习以为常了。 其实在发现江林的尸体和九尾神凰盒之时,他就发现了一个秘密。他刚才去抢九尾神凰盒也不是想要独自占有,只是为了确认自己内心的猜测而已……当然,这些秘密他是不会表露出一星半点的,要不然他刚才也就不会故意装出一副贪婪的样子来瞒人耳目了。 金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才将目光移到九尾神凰盒上。 青铜打造的外壳上,用紫金镶边,中间是用玉石点缀而出的凤凰画面。这玉石也不知道是什么玉,用手去摸的时候感觉不到冰冷,相反还有一丝暖意。摸得久了,甚至还感觉有些烫手。 巫公又担忧又严肃地看着金爵,说:“这盒子和我家族流传的图画一样,我家族里面说这上面的凤凰图案是用凤凰的骨头嵌进去的,但从这种外形和手感来看,应该是火山玉。” 火山玉是一种极为少见的玉石,市面上没有,黑市上倒是能够买到一点。传说火山玉是凤凰的骨头,实际上就是生长在火山中心的一种石头,经过漫长的地质变化压缩而成的一种玉石而已,和黑曜石的差别不大。 “外形上来看没错,上面的玉石也没错,那就证明这个盒子就是真的九尾神凰盒,按照传说和流露出来的谣言来看,那这里就该是放着一块永生石,是上古九黎族为了复活蚩尤而专门从天外采集冶炼的一种神妙之石。”巫公说到激动处,就指着盒子说,“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你就有救了,这里面的永生石可比九尾金翅凤的血强得多,是能够化解你身上的蛊毒的。” 金爵听完没有露出半点欣喜之意,语气反而显得有些冰冷,“你怎么知道的?先前怎么不见你说?” 这时巫公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 九尾神凰盒最先是道衍说出来的,那时候巫公都没有发言,可此刻随着九尾神凰盒的出现,他却是直接将这些说了出来,要说不让人怀疑那是假的。 金爵问完以后感觉语气有些不对,就解释:“老头子,你要是有什么事情不方便说的话,那就永远不要说出来,一直瞒着我还好一些,可你若老是到了一个地方,就透露点什么的话,这会让我多想的。” ‘多想’二字,他加重了语气。 对九尾神凰盒,巫公表现出得强烈的兴奋,张之凡表现出绝对的贪婪,唯有道衍表现出了一脸的哀伤。他没有伸手来拿金爵手里的九尾神凰盒,而是站在原地,有些失神地看着九尾神凰盒,瞳孔深处甚至还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恨意,他默默地说:“都是这东西啊,族人都是为了保护这里面的秘密,才会全部被害,哎!” 他这重重一叹,倒是让金爵有些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了。 道衍的确是个悲剧。别看他有时候比较逗,可金爵明白这些都只是假象,话说回来,刚开始遇到道衍的时候,他还以为他是敌人。但其实道衍的目的一直很简单,他就是想看一眼族人不惜全部死亡都要保护的东西到底长着什么样。这会儿见到了,便发现心愿已了,落寞的愁然在心间回荡,挥之不去。 “打开吧,我想看看。”道衍率先开口。 金爵的嘴角翘了起来,却没有发出笑声,只是淡淡地说:“你确定很想看吗?” “当然想看,总要让我知道族人死去的意义吧,我这一支传承自九黎的支脉,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守护着这里,虽然我们都不知道这里面原来还有一座战国年代修建的机关城。” 他侧过脸,显得很忧郁。 金爵深深地吸了口气,从兜里掏出阴匙和阳匙。九尾神凰盒的钥匙孔在侧边的两个小洞上,那小洞是由火山玉镶嵌的凤凰眼睛,金爵插了进去,没有使劲,便听到咔的一声,然后盒子被机关顶了开来。 开了! 不论众人怎样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当盒子真正打开的那一刻,还是流露出了不一样的神色。 巫公拿着手电伸长了脖子,张之凡则是较为淡然地挤了过来,四人凑成一团,纷纷将目光凝聚到了盒子中。 看清楚盒子里的东西后,金爵露出一抹失望之意,这里面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嘛,别说什么永生石了,连一根鸟毛都没有。巫公也是匪夷所思地看着,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之色,“没道理啊?传说不可能是假的,既然盒子都在,那这里面就该有东西才对啊。” “慌什么?”张之凡喊了声,说,“宝贝要是能够随便叫人看到,也就不是宝贝了,你没看到这盒子有夹层吗,上面这层这么浅,明显下面还有一层。” 经过张之凡这么一说,金爵才注意到,这盒子的内部构造果真是有夹层的,他试探着用手去扣了下,发现盒子有松动的迹象,便用力往外一扯,咔的一声,夹层便被他扯了出来,没等金爵把这夹层扔掉,张之凡便伸手抢了过来,说:“这东西不能乱扔,可是个宝贝,战国留下来的东西,非金即玉,都是无价之宝。” 金爵白了他一眼。这老头子果真是贪婪,连这个夹层都不放过。他收回注意力,等看清夹层下面的东西后,众人的眼睛便被深深吸引了。 没有看到意想中的永生石,看到的只是一把灰白色的钥匙,模样与金爵手上的另外两把钥匙相同,只是多了一个弯角。 金爵一把就拿了出来,用手电筒照着,强光下似乎能够看到这钥匙中有色泽流动,可按照道衍最先的说法,这些钥匙不都是骨灰打造的,那这里面怎么会有光泽?还有,永生石去哪了? 不只是他,围观的几人都是一脸懵。刚才的激动情绪还没攀升到顶点,就被接下来的事实给打回了现实,这一路闯过来不就是为了永生石吗?费尽千辛万苦却只得到了一把钥匙,而且还是一把不知道干嘛的钥匙…… “等等,下面还有一层。”张之凡率先回过神,说。 金爵往下按了一下,发现果然还有东西。他伸手又抠出一个夹层,这次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不再是钥匙,而是一张金箔纸。 “有古怪。”金爵没说话,将金箔纸拿出来打开,入眼便是一连串小篆,字数不多,金爵大致浏览了一遍便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他将金箔纸递给巫公,钥匙自然放到了自己的口袋内。不论怎么说,这把钥匙都是极为不简单的东西,要不然也不会放在这个盒子里,还藏在这么一座修建在大山内部的机关城当中。 在这里,没有一个东西不是价值连城的。 巫公看后,露出骇然之色,之后便递给了张之凡。道衍看不懂小篆,见他们几人的脸色,就知道这里面记载的不凡,问:“这金箔纸里面说了什么,快告诉我啊。” 看着满脸求知欲的道衍,金爵心里忽然有些难受,搞了半天却是得到了这么一个真相,还真是……真是够郁闷的。 而且这金箔纸记载的内容,除了其他的几点至关重要的信息之外,余下的便全是关于道衍这一支九黎族人的,哦不,现在应该说他们是墨家的后裔才对。 这上面说的是墨家在这里修建机关城的时候,发现了藏在大山里面的一座年代极为久远的宫殿,经过墨家巨子的研究,最终确认这是上古时代九黎族人修在这里的一座大墓,葬的还是蚩尤,当时的墨家人没有去撬开里面的宫殿,而是在这宫殿的基础上,修建了如今这座庞大的机关城。 墨家之所以要选在这里修天机城,本身就是因为蚩尤墓里的天外神石。有了天外神石,他们才能将这座山给凿空了,把城修在里面而不落下,使得其一直悬空,好似天阙。 这金箔纸前面还写得有模有样,但到后面的画风就变了,上面说这座城是为了保护诸子百家的经典,还有里面的上古宫殿,也就是蚩尤墓,他们希望墨家的世代子孙都要好生守护这里,不得擅自去里面打扰蚩尤的亡灵,不然就全部去死好了。 这不对啊!金爵一脸古怪,哪有人来诅咒自己的后人都死掉的道理,这不是恶作剧嘛。 他甚至怀疑这里已经有人来过了,而且还把里面的东西掉了包,不过这金箔纸是战国年代的,而且书写的字体也是篆体,那就说明进来的人也是那个年代的。 这就很奇怪了,总之就是时间隔得太久,很多文献都失去了真实可靠性,这么一来便让金爵犯迷糊了,因为他不能去断定这金箔纸写的内容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沉思之际,却见道衍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又跪在地上一阵痛哭。不论这金箔纸的内容是真是假,但里面提及的让后人死光,似乎是真的应验了的。毕竟道衍的那一支族人就剩下他一个了,而且还会时不时会发疯,已经不属于正常人的一类。 巫公不相信这里面的记载,他深信自己家族传下来的祖训,而且也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是九黎的真正后裔。可他眼神却有些闪烁飘忽不定,显然内心也是有了动摇。 如果道衍不是九黎后裔,而是墨家后人的话,那么自己会不会也是墨家的后人?他拿着金箔纸满脸狐疑,脸色有点难看。 张之凡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他从金爵手里将九尾神凰盒拿了过来,假装在上面摸了摸,在这昏暗的空间下,众人都没注意到他刚才抚摸九尾神凰盒的时候干了些什么,金爵也没注意到,他以为张之凡只是贪图九尾神凰盒的价值罢了。 道衍哭了一阵,和先前的金爵一样,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我虽然有点不相信,但这金箔纸上毕竟是这么写的,如果我只是墨家的后人的话,那反而更好,当年的祖先没有去挖掘这里面的上古宫殿,那我就去挖出来,反正族人都被这金箔纸上的诅咒给咒死了。” 他这番话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而巫公也是极度认可地点了点头,张之凡没有话语权,但他的沉默反而表示了默认。 唯独金爵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他脑袋有些混乱,感觉理不清思路,但脑海中又有个隐隐约约的念头在告诉他:一定要去看藏在这座机关城里面的上古宫殿!想到这里的时候,他胸口也传来了淡淡的温热,金爵背过身子看了眼,见胸膛上的九尾紫凤纹的翅膀已经快要接近心脏,按照巫公地说法,翅膀接近心脏,便是蛊毒成熟之时,也就是他即将命殒的那一刻。 如此来说,他也是没得选择了,必须要去藏在天机城里面的上古宫殿走一遭了。 金爵看了眼巫公,事到如今,如果对方还说带着他来这里是为了解开身上蛊毒的话,那就未免有些可笑了,傻子都能看出来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这样,自己身上的蛊毒只是他带自己来的一个借口而已。 至于张之凡,说实话金爵还有些摸不透他的底。这个人面兽心的大教授,以考古的名义来到这里,目的一点都不单纯,说他贪婪吧,也的确很贪,可他的贪婪却不是表现在什么金银宝藏上面,似乎是贪这整座天机城,但最真实的目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而道衍,他就是可怜的人罢了。 族人世世代代以九黎后裔自居,不惜在此传承千年,只为保护这座葬着他们老祖宗的大山,谁知道结果会这么狗血,他们竟然变成了墨家的后人,而且还被自己老祖宗留下的金箔纸给诅咒了,全族都给灭了。 金爵叹了口气,说:“老头子,我尊求你们的意见,是继续还是撤退,我都会听取的。” 其实金爵不知道的是,他即便是想走,也不可能,在场的除了道衍,谁都知道他的身份对这里来说有多么重要,或者说不是他的身份,而是他身上的九尾紫凤纹,至此,他身上的秘密才算是彻底地、真实地,开始拉开了帷幕。 巫公拿着一双亮晶晶的目光看着他,说:“都到了这里,不可能再半途而废,而且你身上的蛊毒就要成熟了,所以我们必须要拿到永生石,用永生石的力量为你解毒。” 事到如今还要说谎吗?早先说是用九尾金翅凤的血,现在又说要用永生石。金爵没有直接拆穿,或者说他不想去承认,一路走到这里,黎雪妖到现在生死不明,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因此也不想失去这个至少在名义上是关心他的“亲人。” “你们呢?”金爵看着张之凡和道衍问。 道衍自然不用多说,不住地点着脑袋,他刚才就说了自己的目的。 张之凡沉默了片刻,说:“离开也可以,继续前进也可以,反正我没有选择权,不是吗?”说这话的时候,他忽然一改往日的心狠和贪婪的神色,认真地看着金爵,目光明亮到了透彻的地步,甚至里面还隐隐地藏着一丝火热,令金爵有种心颤的感觉。 至此,众人的目标看似没有改变,但根本目的却已经变了,只是众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说。其实他们都没有相信彼此之间的那一套说辞,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也只有他们自己才会知道,便是金爵,也是如此。 “先休息吧,睡一会儿再继续,我有点累。”金爵疲倦地坐在地上,道衍走过来坐在他的身边。昏暗的空间下,大家都看不清彼此的脸,也不知道彼此都在想些什么。道衍坐了一会儿,就将兜里的压缩饼干拿了出来,说:“现在的食物还够我们坚持两天左右。”这话一落,众人才猛然惊醒,再继续往下探索是需要食物的,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是会饿死的。 “两天吗?”金爵握紧了拳头,扭头往大堂后面看了眼——他真希望奇迹能够出现,能看着黎雪妖安然无恙地从外面走进来。 几人席地而坐,两人一组轮流休息。金爵和道衍先睡,两小时后他们去换巫公和张之凡,站岗的时候,没过多久金爵便有些昏昏欲睡,手里的电筒啪的一下掉在地上,在寂静的大厅中传来一声巨响。 睡着的几人吓了一跳,道衍更是一蹦几丈高,但只见到一个手电筒落在了地上,就又浑不在意地垂下眼帘,继续去睡回笼觉了。在他刚刚要闭眼的时候,不小心扫到电筒滚落的方向,一张脸突然变得煞白,差点就尿了裤子。其他几人虽然没有到要尿裤子的程度,但都是瞪大了眼睛,胆战心惊地看向石碑,看清后,睡意全无。 “谁在那儿?” 巫公和张之凡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他左手拿着枪,右手拿着电筒,往石碑那里一晃,不知道是幻觉还是什么,总之几人眼前都出现了一个朦胧的人影子。 张之凡试探性地喊了声:“阿江?” 没人回应,金爵退到巫公的身旁,小声问:“那是不是江林?” 巫公沉吟片刻,抬起头说:“我看不像。” 道衍一听,顿时露出意外之色,说:“那他人跑哪去了?我听过煮熟的鸭子飞了,可没听过死透了的人还能跑走的。” “先别说话。”金爵嘘了一声,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步。这时候,天宫的大堂内不知道从哪里刮来了一阵浓郁的雾气,片刻之间,便将这个大堂都笼罩在里面。这一下,本来就看不太清楚的几人算是彻底瞎眼了。手电的光根本穿不透雾气,只能勉强看到面前大概两米左右的位置。金爵问:“是谁?谁在哪儿?” 还是没反应。几人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恐惧。金爵年轻气盛,这段时间的冒险将胆子练了出来。他掏出唐刀朝着人影的方向移去,见状,巫公等人也立马跟了上去。 在这里一旦走丢了,怕是此生都无法再相见。 金爵走在前头,他的电筒光线较强,随着距离的接近,雾气中的人影便清晰了几分,但几人还是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依稀之间感觉那人是蹲在地上的。金爵吸了口气,几步冲了过去,拿着唐刀就是嗖的一下捅了过去。 他刚刚一动,雾气中的人影就跟着动了,闪电般地抓住了他的刀,还狠狠地往后一扯,金爵脚下一松,踉跄着朝着那人影栽去。千钧一发之际,巫公掏枪就是一枪,装满弹夹的子弹很快就打空了,巫公气得不行,将枪朝人影全力砸了过去。 那人影似乎知道钢铁打造的枪把子的威力,连忙往旁边缩了缩,却也就此松开了抓住金爵唐刀的手。在重力的影响下,金爵不受控制地往后倒退出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半天都没能站得起来,最后还是道衍把他扶起来的。 “我倒要看看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金爵火冒三丈,三步并作两步一口气跑到了石碑面前。 脚步刚刚落下,便猛然顿住,巫公见状不对,带着道衍就冲了过去,唯有张之凡在后面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愣了片刻才紧跟着走了过来。 “是谁,你是谁!”金爵对着雾气中的人影喊道,他跑过来的时候,人影就朝旁边移开了,使得众人依旧没能看到他的脸,但是众人心头皆是冒出一阵恶寒,虽然大家都没有说出来,不过从反映来看,都猜到了那人的身份。 “江林!” 张之凡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听到江林两个字,那人影明显颤了颤,却也不答话,过后才发出一阵喈喈的笑声,声音很尖锐,极端的刺耳。 众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快速的朝人影追去。可没等他们追上,那人影就一溜烟地跑到了里面的内堂,一头扎进去就不见了踪影。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金爵追出一半,目光便被石碑上若影若现的画面所吸引,他打着手电走到石碑的面前,蹲下身子一看,脸上顿时露出古怪之色。 先前石碑下半部分被江林的身子挡住了,所以他们也没有细看这石碑上写了什么,随着江林的消失,被挡住的画面顿时全部显了出来。 “写的什么。”巫公问。 张之凡蹲下身子看了看,说:“这是一个人物自传,写的是修建这座石碑的墨家巨子。”说完他的指头便点在石碑上,从上往下慢慢地滑动着,滑到一半又刹那间僵住,在小篆的下面,竟然画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 女人背对着转过头,带着淡淡的笑,如同活了过来。 而且她上半身没有穿衣服,是裸露的,她的背上画着一张九尾金翅凤的图,还用了琉璃来渲染,在灯光的照射下焕发出耀眼的光彩。 令金爵心神震动的是,这女人的九尾金翅凤和他身上的一模一样,也不对,有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她身上的九尾金翅凤的脑袋上没有竖起来的翎毛。 巫公看清楚后,脱口说:“这是九尾金翅凰!”之后便扭头同样震撼地看着金爵。 传说中的凤凰本身是一对鸳鸯鸟,雄为凤,雌为凰,并称凤凰,是上古祥瑞,受九黎族人崇拜。 “这女人该不会是九黎族的吧。”金爵问了声,巫公点点头,说:“我看完全有可能,你看,她旁边还有一行小字。” 金爵凑近了仔细看,浑然没注意到站在自己身后的张之凡眼睛已经变得格外诡异。 别说是他,就算是以老道著称的巫公和道衍,此时都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的他们目光早已被石碑上的字给深深吸引。金爵盯着那几行小字,越看越是熟悉,总觉得自己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 猛然之间,脑中闪过一抹画面。 那是他和黎雪妖初到安江古城的时候。黎雪妖给他写了一首诗,诗里面就有这么几个字,当时黎雪妖还笑着说:“你什么时候给我唱一首凤求凰啊?就是《孔雀东南飞》里的那个……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金爵那时候全然就没留意到黎雪妖眼里的异色,还当她有毛病,说:“又是孔雀又是凤凰的,你到底要我唱哪样。” “你傻呀!就是凤求凰!” 眼前闪过一幕幕往事,耳边似乎还传来了黎雪妖的清脆嗓音。金爵看得失了神,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他将张之凡扯到石碑的跟前,说:“你认不认识这几个字。” 张之凡看了眼,说:“不认识,这不是秦大一统后的小篆,看起来像是先前时期的铭文。” 铭文,那是西周的,西周之前的殷商通用甲骨文,将文字记录在龟甲和贝壳上,到西周时期,有权贵将文字刻在青铜器上,也就是俗称的铭文,能拥有铭文,或者说能被铭文记载的,都是曾经了不起的人物。 很显然这幅画上的女子是西周的人,只是不知道是墨家的人后来加上去的,还是早就存在这里的,如果是天机城还没有出现就已经在这里了的话,那这意义就特别了。 墨家没到来之前,按理说就只有九黎族人在这里,九黎族是比西周乃至于殷商都还要久远的民族,属于三皇五帝时期的了,可这里出现了铭文,莫不是说,在九黎之后,就有西周时期的人(九黎族)到过这里? 不过这个女子会是谁?凭什么会在这里单独给她竖一块碑? 金爵不相信张之凡的话。这老东西的学识极为渊博,要说不认识的字怕是还没有几个,他瞪了张之凡一眼,威胁道:“你骗我。” 张之凡耸了耸肩,说:“骗你做什么,我要是知道早就念出来了,还跟你在这里墨迹啊?不过有一个人认识这几个字。” “谁?” “小妖。”张之凡叹了口气,说,“我把小妖收在我的门下,并不是看中她的天赋,而是她当时来找我拜师的时候,就拿着这几个字来的,说是来找我研究,我那时候没工夫理她,就只是大概看了眼,后来因为公务繁忙也就渐渐忘了这件事,没去查,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早知道的话,我当时就该多走点心去查一查资料的。” 金爵听他提起黎雪妖,差点一口咬碎了牙齿,此刻他恨极了张之凡,压抑不住的杀意又蹦了出来。张之凡见他不对劲,赶忙跳到一边,说:“我知道这天宫的三分之一机关,你现在不能杀我。” 金爵看着他,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那就留你一条狗命。” 说起来他自己也有些自责,毕竟曾经见过这几个字,只是那时候光顾着其他的事,没有重视罢了。 巫公说:“我们来大致推测一下,蚩尤在逐鹿战败以后,九黎族便分成了三支,一支迁徙到了苗疆,也就是现在的大西南,他们将蚩尤葬在这里,并修建了一座大墓,里面葬着蚩尤的尸身,还有传说中的永生石与上古神策。若干年后,有些西周的人知道了这个地方,又跑过来将一个女子的碑刻在这里。就这样又过了无数年,一直到春秋战国末期,秦一统天下后,墨家的人为了保护诸子百家的经典也到了这里,发现这里有座传说中的上古大墓后,就以此为根基,修建了天机城……” “也就是说,这座天机城在漫长的岁月当中实际上先后来了三批人,我们是最后一批到来的。” 巫公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就顿住了,他紧张地说:“可是不对劲啊,这女子身上的九尾金翅凰,明显就跟你身上的九尾金翅凤是一对,这种文身是一种蛊毒,而且只有九黎族的人才会拥有,那我家族传下来的蛊又是什么,难道我不是九黎的后裔?” 他转变得很快,让金爵一时反应不过来。 九黎族的文身,自然跟九黎族人相关,可这个女子身上也有九黎族的文身,而且跟金爵的一样,属于禁忌的那种,她旁边的字体是西周时期的铭文,由此便可推断,她当时也面临了金爵此时所面对的困境。 也就是所谓的紫蛊,这被巫公称之为堪称无解的蛊毒。 道衍听得一脸懵,他家族里面可没说过这些。他只知道自己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守护着一个他们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大墓。 此刻听到巫公的口述,才知道这里面的故事原来如此复杂。 张之凡默默地听着这一切,特别是在巫公说完以后,眼皮子便颤了颤,他说:“你刚才说漏了一点。” 巫公抬起头,看着他,问:“说漏了什么。” “那就是这女子的身份应该是九黎族的,属于后蚩尤时代的。西周的国都在中原地带,距离这里不知有多远,她不可能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来,所以我推测她是本身就生活在这里的,或者说,她是与现在的阿鼻寨族人是一起的,就是道衍那一支。” 道衍眼神一动,问:“她跟我是族人?” “没错。” 道衍说:“可刚才证明我是墨家的后代,根本就不是九黎族的,虽然我身上也有这文身,但这并不是九黎族的传承祭祀纹啊?” “你怎么就不想想,也许九黎族是和墨家的后代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呢?要不然墨家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我不信他们是运气好,找到了这里,而且就冲修建这种规模的天机城,若是没有事先弄懂这里的局势的话,是不可能修得出来的,墨家的人肯定是很了解九黎族的。” 这么一说,道衍就没话了,张之凡说得也有一部分道理,金爵心里也认可了这点,他想到自己身上的九尾金翅凤,再看着石碑上女子身上的九尾金翅凰,有种莫名的感应,似乎在告诉他,这里面有关系,而且还是很深的关系。 张之凡拿出毛刷,将铭文旁边的灰尘刷去,大段大段的铭文便再次显了出来。他把金爵和巫公喊了过来,说:“你们来看,这铭文的旁边还有一段文字。” 金爵看了一眼,便感觉脑袋有些疼,他虽然不认识这几个字,但心里却很清楚,这些文字必然与这石碑上的女子有关系。 “有办法拓印下来吗?拓印下来,我们出去以后查一查,能够在这里竖一块碑的人,肯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巫公说。 金爵也是这么认为的。张之凡心想,也是这么一回事儿,现在拓印下来,回去一查不就知道了吗,他拿出道具,将上面的文字小心翼翼地拓印了下来,然后装在一个木盒子里面,金爵眼疾手快,将那东西抢了过来,说:“这个先放在我这里,等我回去看了以后再拿给你。” 张之凡笑了笑,没说话,他继续往下整理的时候,手指无意间按到了什么地方,咔的一下,铭文旁边的空白地段竟然凹了进去,露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四方形深坑。 “这是机关锁。”张之凡一眼就认了出来,因为这深坑里面露出了三个孔,那孔的模样,正好与开启这天宫的正门门锁一样。 金爵一激灵,看这锁孔的模样他便想到了身上的三把钥匙,这三个锁孔分明就是对应那三把钥匙的。 果然出现在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半点是多余的。也不等众人催促,他便将三把钥匙依次插到了里面的钥匙孔中,插进去的瞬间,大堂里面突然刮起一阵冷风。 阴风阵阵的,给金爵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似乎他做错了什么事,想到这儿,他便伸手去拔钥匙,但手才伸到一半,异变,就轰然出现。 咔咔咔。 从大堂四周传来的机关启动之声不绝于耳,没过一会儿整个大地便颤抖起来,石碑正前方的地砖快速地往后方收缩,露出一个长宽两米的大坑。 金爵见状不妙,起身拉着巫公就跑,道衍和张之凡跟在身后,见大地都裂开了,心想怕是放出了什么怪物,心里一慌,跑得更快了。 就在他们快跑到正门的时候,咔的一声,原本开启的正门竟然轰的一下就关闭了,金爵目光一缩,快速朝四周看了看,最后目光定格在先前江林逃跑的那个方向,说:“走这边。” 没走出两步,内堂的门突然关闭,几乎在同一时刻,又是“咔咔咔”三道声音传来,连接大堂的四间内堂全部在同一时刻紧紧地关闭起来。而且还看不到门的痕迹,似乎就这么消失不见了,使得这里成了一处牢笼,四面都是冰冷的青铜墙壁。 “不好了,我们肯定是惹怒了墨家的英灵,他们来惩罚我们了。”道衍脸色煞白。 金爵安慰着说:“不是墨家的英灵,这石碑是不是墨家竖的还不一定呢,你不要多想。” 他说得很平常,其实自己也是紧张得不行,这突然出现的变化,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不仅是他,哪怕是掌握着这座天宫三分之一机关资料的张之凡,也是满脸的骇然之色,很显然此时出现的机关变化是不在他掌握以内的。 四个人站在大堂的边缘,背靠在青铜墙壁上,默默地看着石碑面前的大坑,机关的声音还没有停止,一阵阵铁链转动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片刻后,便看到一对巨大的凤凰从深坑里面升了上来。 “阳凤阴凰!啊!我知道了!我知道石碑上的女子是谁了!”张之凡露出激动的神色,“刚才没有理清楚,但现在看到这阳凤阴凰,我就知道这里面的关系了,没想到那个故事竟然会是真的!” “老东西,你快点说,都快憋死我了。”道衍恢复了正常,揪着张之凡的衣领子,不住地摇晃着。 金爵也是一脸好奇地看着他。张之凡露出一副胸有成竹之色,说:“这还得从我看到的一片典故说起了。”这时候机关也停了下来,几人见暂时没什么异样,也就放心地看着张之凡,期待地看着他。 张之凡清了清嗓子,说:“那典故是我在某一次发掘西周的遗址中找到的,最开始是出现在一尊青铜鼎上。” 青铜在西周象征着权贵,而鼎,更是皇室或者分封的诸王才能拥有的,那么出现在青铜鼎上的文字,就非同寻常了。 “青铜鼎上记载的文字大意是,当年的诸王之中,有一个王的爱妃得了一种怪病,需要凤凰的血来作为药引子才能活下去。为了让爱妃不死,那个王便带着部队去满世界地寻找凤凰,还别说,真被他找到了。他苦苦哀求,终于得到了凤凰的鲜血,于是用青铜器装了凤凰的血就回到王城,可等他回去的时候,却发现爱妃已经死了,他觉得这是因为凤凰不及时给他血,而耽搁了回来救治爱妃的原因,于是一怒之下,跑到凤凰居住的地方修了一座牢笼,将凤凰关在里面……” 这故事听起来很可笑,而且没有半点依据。金爵听到一半就没了耐心,说:“这都是扯犊子吧?什么狗屁凤凰,要真有,那我到现在怎么还没找到。” 张之凡说:“我也不相信啊,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哪个玩心太重的诸王故意写到青铜鼎上去的,可是现在,你看,这被囚禁的凤凰不就已经真的出现了吗?” 金爵听完后,拿电筒仔细地照着出现在面前的凤凰雕像,细看之下还真发现这凤凰是被囚禁的,每个脚上都带着巨大的镣铐,而且翅膀也被铁链锁了起来。 道衍说:“照你这么说的话,石碑上的女子,就是那个需要凤凰血来医治的爱妃咯?” “我可没那么说,但从目前出现的状况来看,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金爵觉得这不简单,女子身上的九尾金翅凰,明显就是跟他身上一样的蛊毒,或许那女子是蛊毒快要爆发了,然后就告诉了那个王关于九黎族的秘密,所以那个王才会找到这里。 那个王起初的目的不就与现在的自己一样吗?只不过对方是为了寻找凤凰血给自己的爱妃治病,而自己,仅仅只是为了拯救自己。 巫公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但不论怎么说,他们都算是摸清了这女子的身份,她应该就是九黎族的人无疑。 金爵低头想了一会儿,抬头的时候发现在凤凰的脚下似乎还有个坑,于是好奇地走了过去。往下一看,还真有一个大坑,而且里面还是一段斜着往下的台阶。他心里一惊,心想这下面肯定藏着什么东西,于是说:“你们过来看,这里有个台阶,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道衍听后,哆哆嗦嗦地说:“不会是鬼吧。” “鬼你二大爷。”金爵被他给气笑了。真不知道这道衍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胆小了。几人跟了过去,在电筒的光照下,发现这段台阶很长,往下延伸到三米的位置又转了个弯,直接通向了另一个方向。 “下去吗?”金爵问。 “没得选择,不下去就只能困死在这里。”巫公说完以后,便将目光放在金爵身上。他们现在其实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找个出口出去,第二个选择是继续探索。 金爵见状,就说:“别看我啊,下不下去还要看你们自己,我是肯定要下去的,没准儿下面就有两个凤凰呢,那我不就不用担心身上的蛊毒了。” 众人都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什么凤凰血会保存到这个时候,再说这里出现的凤凰又不是真的,只是两尊用青铜打造的而已。 见众人不说话,金爵就说:“那行,我们下去吧,再怎么也要活着出去才行,现在这里四周的大门都被封闭,阻碍了空气的流通,待久了我们都会缺氧而死的。” “走吧。”几人齐齐点头。 金爵嗯了一声,打着电筒走在前面,他踩着台阶一路往下,走到拐弯处的时候停了下来,说:“我感觉不对,走,回去!” “什么?”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听砰的一声,台阶上面的出口顿时被机关给关闭了。 金爵脸色一寒,说:“我们被阴了。” 他站在台阶的拐弯处,脸色很是难看,巫公和道衍很聪明,很快就理解了他话中的意思,张之凡说:“你是指这里是被故意打开的?” “嗯。” 金爵回想起最先进入天宫大堂的时候。他们发现了江林的尸体靠在石碑上,当时也没在意,于是就去四周搜索,但是他们没有搜索到多久就被大堂出现的变故给引了回来,同时发现了江林的尸体消失了,然后是一个在雾气当中出现的模糊人影。 人影跑进内堂后,他们的注意力便被石碑上的内容给吸引了,在查看的时候,张之凡触摸到了石碑上的机关,于是金爵用阴匙、阳匙和灰白钥匙去开了锁,然后又出现了两尊被锁起来的青铜凤凰。 他们没过来的时候,大堂还没有什么异样,可当金爵带着众人走下台阶后才想起来,从始至终,他们都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人,那就是江林的尸体。不论江林是真死还是假死,可他最后不见了,死了的人不可能又活过来跑路,那就能证明先前出现在他们眼中的人影,是一个活人。而且这个人将他们的注意力一步步引向石碑,最后开启了这个通道。较为麻烦的是,金爵当时把钥匙插到石碑里面的时候,他没有拔出来,也就是说,那个暗中的人,自始至终都在打他身上的钥匙主意。 “到底是谁。”金爵心头浮现出一个让自己不敢去相信的念头。 一起进入这里的人最先有八个人,亲眼见到死了的有两个,失踪了一个,最后一个是生是死不确定,但应该是死了,那么剩下的就只有那个失踪了的,想到这儿,金爵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他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相信,因为现在能够阴他们的人,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失踪的黎雪妖! 如果黎雪妖没死,那自然是一件应当开心的事,可如果她没有死的话,又为什么不来与自己会合,还有她把自己等人一步步地引到这台阶上,目的又是什么。 眼下已经无法想得太多,越想便越是混乱。金爵站在台阶上没说话,众人的反应也是各不相同,巫公在沉默着,张之凡在担忧着,道衍在害怕着,看到这,金爵便打破了沉默,说:“既然那人是诚心想把我们往这里引,那我们就下去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好了。” 说完他便率先往下面的台阶走去,没走出两步他又停了下来,见上面的人都没有跟下来,就问:“怎么了?怕了?” 巫公看着他,说:“如果你的推测没错,那么你知道我们走下去会面对什么吗?有可能就是机关陷阱。” 道衍点头如蒜,表示认可。 张之凡到恢复了正常,似乎不畏惧死亡那般,他几步就跟了过来,与金爵并肩而立,说:“怕什么,别忘了我身上还有这里的三分之一机关资料。” 金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打着电筒往下继续走去,后方的巫公和道衍对视一眼,只能跟了上来。 现在出口被封闭,出不去,也只能往下,即便下面是刀山火山,他们也只能认了。 台阶旋转了三圈,粗略估算应该有十米,也就是说,他们此刻处于天宫下方的十米之处,走出来后,金爵才猛然发现,原来这里是一座地宫。 他们刚好站在地宫的大门口,电筒的光只能照出个大概的轮廓,这里黑漆漆的一片,空气驳杂,似能吞噬亮光,往前走出几步以后,便发现这里无比巨大,至少也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可是这里又不像是陷阱啊,金爵有些糊涂,摸不透引自己下来的那人意图。 要说是陷阱吧,早在他们进来的时候,就应该出现了变故才对,不说什么刀山火海,起码机关应有的青铜箭雨、奇门遁甲机关兽也早就该冲出来了,不说大杀四方,至少也要把他们打个屁滚尿流才有个陷阱的样子啊。 金爵看了眼四周,感觉有些蹊跷,反正事情不会如眼前见到的那般简单,陷阱,如果是能睁眼就看得到的话,也就不是陷阱了。 巫公一脸警惕地看着这座地地宫,尽管还没发现什么,但从这面积来看,就知道不凡,几人一番商议,便立即下了决定,也就是硬着头皮往下继续闯而已,反正出去的通道已经被关死了。 他们的装备别说青铜了,连这里的一块地砖都撬不起来……无奈之下也只能出此下策。 金爵笑了笑,看着愁眉苦脸的道衍,说:“别想得太多,既来之则安之,就算是死,那也只能说我们命该如此,再说了你要是死在这里,也会有我们三个人给你垫背,你也不会孤单的,到了黄泉我们还结伴而行,总可以了吧。” 道衍冲他眨了眨眼睛,在黑暗中露出雪白的牙齿,说:“金爵,我听你的。” “那就好。”金爵再次一笑,实际上他此刻在微微地颤抖,只是这里实在是太黑暗,众人看不见罢了。 围着地宫转了一圈,他们发现四周没有通往其他方向的出口,全部都被青铜给封死,就像是走进一个巨大的棺材一样,想到棺材,金爵就想到了棺材盖,按理来说棺材盖是可以打开的,于是就打着手电往地宫的顶端照了照。 这一照之下,眼珠子都差点给吓了出来。 他连忙用手捂住电筒,尽量让光源不要外泄,凑到巫公身旁,看着几人说:“刚才……你们看到了吗?那顶上似乎有东西。” 道衍的脸色早就吓白了,他没说话,却是不住地点着脑袋,巫公脸色也是变了变,但终归没到方寸大乱的地步。 张之凡说:“看起来像是个机关兽。” “先打下来再说。”金爵说完,手指移开电筒,圆柱形的亮光像是闪电那般冲向地宫的天顶,那一刻,几人都感觉眼前花了一下,随后四周便恢复了宁静,但这宁静只是暂时的,不出一呼一吸之间,从地宫的四周便传来咚咚咚的响声。 四个人,四把手电朝着四个方向照射,只是刹那就看到了从地宫四方冒出来了四个青铜巨兽。而且先前封闭的地宫,也在这四个青铜巨兽走出来后,露出了四个类似于出口的通道。 “看清楚了吗?” “嗯。” “四个神兽,依次是青龙、白虎、玄武、朱雀,这肯定是墨家的手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吸引我们下来的人,就是为了让我们来对付这四个东西的,也就是把我们当成了探路石,替他来躺雷的。” 四尊青铜巨兽走到距离他们不足十米的位置就停了下来。金爵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这青铜机关兽的脚上是戴着镣铐的,它们从通道中走出来,到目前的位置已经达到了极限,此刻铁链绷得笔直,大有要断的迹象。 “小子,这机关兽你熟悉,你说该怎么说。”张之凡见机关兽没能冲过来,就松了口气,还不忘揶揄了金爵一把。 金爵一瞪眼就开要骂:“老子怎么知道该怎么做!你不是知道这天宫的三分之一机关吗?现在就该是你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对于张之凡,金爵从来就没有好的态度。 不过接下来的场景就让人有些意外了,出来的机关兽不吵不闹,甚至连叫都没叫一声,它们从四个不同的方向拖着铁链子走来,虽然停留在金爵等人十米开外,但它们所站立的阵势,却似恰好形成了一个圆。 “不对劲!”金爵目光一凝,用电筒晃了一下机关兽环绕的中心,那里似乎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祭坛,祭坛上还放着一张玉床,玉床上躺着个黑乎乎的东西,看起来有点像是个人,金爵抹了一把冷汗,暗骂自己刚才怎么没有发现。 就在这个时候张之凡就直接跑了过去,他接近机关兽的时候,手上的动作极快,也不知道扔了什么东西,反正就听到咔的一下,机关兽就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如同被卡死了发条,要不是刚才亲眼看到它们走动的话,估计都要以为它们只是个青铜雕像了。 金爵往前追了两步,拿着唐刀指着张之凡,喊:“老东西,你要干什么!” 听到金爵的喊声,张之凡从那边回了一下头,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一阵怪笑:“干什么,等了这么久就是等的现在,我告诉你,这玉床上的就是西周那个诸侯,他当年可不是为了找凤凰血才来这里的,他之所以说自己的爱妃需要凤凰血,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你在上面难道就没有看出来,那块石碑也好,囚凤凰也好,都是个假象吗?他要找的就是这个永生石,现在,这东西是我的了。” 说完以后,张之凡便爬上祭台,快速地将里面的一个盒子拿到手中,几乎就在他拿下来的刹那,原本被定在原地的四尊机关兽便动了起来,无与伦比的咆哮在地宫当中传开,好似炸弹爆炸,机关设计的发音器震得金爵耳膜都快要裂开。 金爵强大起精神,真是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被这老东西给坑了,他拿着唐刀就要冲过去,但四周已经触发的机关兽却是将他拦了下来。 “喂,你们主子的宝贝都别人抢走了,你们来拦我干吗,快去抓那老东西啊。”道衍在后面喊。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快到众人都来不及反应,巫公这会儿脸色也很难看,一直以来他对金爵对张之凡的态度都有点不快,可现在,却发现自己又再一次被对方那张装无辜的脸给骗了,心里气急之下,也不知道从哪里有掏出一只手枪,眼看就要射击的时候,便听轰的一声传来。 随后便见听张之凡一声惨叫,从祭台上滚了下来。 第8章 周灵王 金爵急于冲上去教训张之凡,却被巫公抢先一步。他回头看着金爵,说:“这老梆子交给我,我今天非要给他点颜色不可。” 祭台四周的四尊青铜兽因为被镣铐锁着,所以巫公也不怕。他三两步跳了过去,接近张之凡就要开枪。 张之凡在地上痛得直打战,听到巫公子弹上膛的声音不由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说:“等等!别杀我!你们都别过来,这里有古怪。” 巫公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冲着张之凡喊:“给阎王爷说去吧!” 一个人的脾气再好,但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同一个人连耍几次,怕都是要爆发的吧。何况他现在已经将自己等人所遭遇的陷阱都归纳到了张之凡身上,这怒气不沾点血,怕是卸不下来。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此时此刻,玉床上的西周诸侯竟然一下子坐了起来,地宫很黑,众人看得不是很清楚,只是隐约看到了那诸侯抱胸的双手忽然间撒开了,哗啦啦几声,也不知道是触碰到了什么机关,环绕在祭台四周的青铜机关兽上的镣铐刹那间就全部打了开来。与之同时,它们的眼睛也纷纷亮了起来,机关开启,齿轮旋转,青铜打造的机关兽好似活了过来,充满了威慑力,比金爵他们在天机城外遇到的青铜牛还要恐怖得多,来势汹汹,大有将闯入地宫的人通通撕碎的架势。 首先攻击的便是朱雀青铜兽。机关启动后,它浑身都变成了红色,也不知道是内部机关高温还是颜料融化所导致,透出一股子刺鼻的腥味儿。它翅膀一扇,没想到嘎的一下,掉了一根……看到这金爵忍不住笑了,怕是年代久远,机关已经被腐坏了。可他刚刚笑到一半就再也笑不出来了,手电的照射下,分明看到了翅膀与它身体之间有一根伸缩铁链连着,断裂的翅膀好似一把唐刀,直愣愣地砸向巫公。 这要被砸中了,怕是瞬间就要成为肉饼。 千钧一发之际,巫公发出一声暴喝,抬手就是一枪,合金打造的子弹击在青铜打造的翅膀上,闪出阵阵火花。可即便是如此,他也被翅膀一下子刮出老远,在地上连连打了两个跟头才勉强爬了起来。 金爵断定巫公受了重伤,肯定不能再战。于是叫道衍去把巫公抱到一旁,自己抽出唐刀就跳了过去。 朱雀机关兽的翅膀在断裂后又开始回缩。金爵反应很快,像是个猴子一样跳到朱雀的身上。他见铁链旋转的地方有个拳头大小的齿轮,举起唐刀一下插了下去,咔的一下,回缩的铁链被唐刀卡主,那齿轮转了两圈就不再继续旋转,而朱雀也因为翅膀带动的冲击力斜着倒在地上,竟是爬不起来了。 机关兽就是这样,比不得活着的东西,虽然铜皮铁骨刀枪不入,但本身的弱点也是致命的。 青铜千年不腐,并不能代表机关可以在千年后还能运行得流畅。 反正就是这么一下,朱雀机关兽就老实了,趴在地上颤了颤,眼中的亮光便突然消失,重新化作一个青铜大坨坨。 张之凡躺在祭坛下的旮旯中,见金爵鬼幸运地击败朱雀机关兽,不由抬手大赞:“好小子,有你的啊,这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事都能被你遇上。” 他指的是金爵无意当中击坏了朱雀机关兽的机关。 金爵没好气地看着他,大骂着说:“老东西,待会儿再跟你算账,你可别死得太快。” “放心放心,这些机关兽不会攻击我的,我身上可是有……”说到这他便再次缄口不言,当起了哑巴。 金爵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到是旁边的巫公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同一时刻,青龙白虎玄武三尊机关兽又冲了过来。 金爵看了一眼,叫了一声娘,这东西可不比倒霉的朱雀机关兽。这三个大家伙是实打实的刀枪不入啊,而且自身重量非凡,不说被打中,光是被擦一下就是要断掉好几根骨头的。他拿着唐刀在原地一转,像个陀螺一样跑到巫公的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头子,道衍,你们先跑,这里交给我。” “金爵,你这话就不地道了,哪有丢下同伴逃跑的道理。” 道衍将巫公放在地宫的一个角落,从四周捡了一根青铜棒走到金爵面前,无比坚决地说:“死也要死在一块。” 金爵心头感动,本来想说点什么的,可是没等他开口,白虎青铜机关兽就跑了过来。 道衍的身手也是极为不凡,比金爵不知道好到哪里去,而且力量也大得很,他轮着青铜棒子冲白虎就是一棒砸去,只是一下就被震了回来,骂道:“这东西是铁砣子,我们打不过的。” 他虎口发麻,刚才那一下子竟然把他虎口都震碎了,此刻正渐渐地流出红色的血液来。 金爵担忧地问:“没事吧。” 道衍打了个哈哈,站起来说:“不碍事儿,这点伤还弄不死我。” “那就好。”金爵点点头,拿着唐刀与冲过来的白虎斗在一块。他心里很清楚,与这种东西相斗是绝对不能硬碰硬的,只能以迂回战术来消磨对方机关的能量,这些机关就算再怎么强大,也总该有耗光的时候,他就不信这里还有永恒能量。 于是一个追,一个跑,在地宫里面兜兜转了起来,场面又是震撼又是刺激。金爵只要被打中一下,就要断掉骨头,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好还是什么,反正就是跑了一圈下来,白虎愣是没有摸到金爵的一点皮。 道衍见状,计上心来,此时追过来的是玄武机关兽,玄武就是乌龟,虽然很大,但攻击力不强,道衍直接跳到玄武的背上,还没站稳脚跟,就听脚下砰的一下,一根青铜刺从玄武的龟壳当中冒了出来。 “我个亲娘唉,这家伙是变异的吧。”道衍狼狈地跳了下来,又被追过来的青龙机关兽给堵住了,他上蹿下跳地躲避着青龙和玄武机关兽的冲击,好不狼狈。 不过还好,机关兽的攻击并不能持续多久,过了一会儿就全部停了下来。它们还保留着追击的模样,但运转的机关却已经失去了能量,无法再继续。 见到这儿,金爵便松了口气,看着祭台下的张之凡,心头火气,瞬间就发飙了。他冲过去将张之凡从祭坛下拖了出来,手起刀落,擦着张之凡的脸拍在地上,凌厉的刀锋切断了张之凡的几根头发。金爵说:“如果再有下次,这把刀就不是砍你几根头发那么简单,下次砍的,就是你的脑袋。” 他恶狠狠地看着张之凡。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明明是想下杀手的,但刀尖即将接触的瞬间又被他强行扭开。 道衍扶着巫公走了过来,无力地坐在地上,这连续半个小时的奔跑,几乎没把他累趴下,金爵也好不到哪里去,坐在地上,神经放松后一股无力感便传遍了全身,这会儿他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精神要说好的,只有巫公和张之凡,他俩虽然受到了一次攻击,但伤势并不是太重,加上两人刚才一直在看戏,就没有耗费什么体力,巫公冷冰冰地看着张之凡,眼里冒出寒光,他真想一枪毙了这老东西。 “算了,反正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就把这些告诉你们吧。”张之凡也不知道是抽了哪根筋,竟然破天荒地想要把自己身上的秘密都说出来。 张之凡说:“其实这些陷阱不是我弄的,我也不知道人影为什么要把我们吸引过来。” 巫公一听就来气了,他骂道:“你还狡辩!”他说着便从裤腰上抽出了枪,一把抵在张之凡的脑袋上,看那架势,大有把对方爆头的迹象。 张之凡眼里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一丝无奈,他说:“我认得石碑上的字,那小字是周灵王爱妃之墓的意思,就是说,石碑是周灵王竖在那里的,上面的女子,也的确是周灵王的妻子,只是我没想到,这会儿躺在地宫玉床上的不是他爱妃,反而是他自己罢了。” 金爵听得一脸糊涂,问:“周灵王?他是谁?” 张之凡白了他一眼,说:“亏你小子还是和雪妖一个大学的,连这些常识都不知道,全部还给老师了吗?” “你要再废话,我就撕烂你的嘴。”金爵瞪了他一眼。 张之凡揉了揉屁股,撑起身子靠在祭台边上,他咳了一声,说:“周灵王,是西周周太王的长子泰伯之后,是泰伯的第十七个孙子。” 西周实行分封制,就是把周姓子弟分封到四周,各自建国,图的就是拱卫王室,只是到后来西周王室势力衰微,而封国却又得到了加强,才会导致西周灭亡,周灵王所在的虞国也是如此。 历史记载,公元前655年,虞公贪图晋献公的宝马和珍玉,借道给南下讨伐虢国的晋国军队,晋军灭虢国回师途中,顺手牵羊又灭亡了虞国。对,就是顺手,虞国的实力本身就不强,而周灵王又恰巧是虞国的最后一任诸王,国家被灭了后,就屁颠屁颠地回到西周王城混了个没有实权的诸侯当。后来他娶了一个女子,就是他的爱妃,紧跟着就发生了这一系列的事情。 张之凡说得不多,但大体还是将事情的来源讲了个清楚。 金爵眯着眼睛想了会儿,说:“那为什么他没有把自己的爱妃葬在这里?反而自己躺了上去?” 这不仅是他要问的,也是巫公和道衍很想要知道的。 张之凡喘了口气,说:“这个我哪里知道,万一就是个幌子呢,先前我们不就说了嘛,他可能是借用他爱妃的蛊毒之事,到这里来找蚩尤的埋葬之地的。” “说不通。”金爵又摇了摇头,张之凡地说辞有点牵强,毕竟这座天机城是墨家修建的,而且,那块石碑上也有墨家巨子的题字。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张之凡擦了下嘴角,将流出来的血又吞了回去,说:“上古时期,蚩尤虽然败给了炎黄两帝,但九黎族可没有被灭,上古的三皇五帝都是出自东夷九黎,后羿、帝俊、羲和那些神话中的人也是如此,还有一点,你可千万不能忽视了,西周本身也是东夷。” 顿了顿,他又说:“东周末年之后的春秋战国时期,诸子百家争鸣,这诸子百家可就是从西周传承下来的,而里面的墨家,据说也是九黎的一个分支,要不然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修座天机城,你还真当他们是来保护他们的老祖宗蚩尤的吗?这说起来就是个笑话。” 金爵听得出了神,这些历史他有些熟悉,不过这会儿也想不起来细节,听完张之凡的讲解,他也依稀地想起来西周似乎是有这么一个周灵王。 “啊,我知道了,历史中的周灵王是不是不学无术,整日招摇撞骗的那个?”金爵问。 “对。”张之凡点了点脑袋,又说,“招摇撞骗只是假象,他只是为了掩盖自己暗中追查九黎,可能他也没算到,在多年之后,这里又被墨家的人找到了吧。” 金爵听得脑袋一片糨糊。 听张之凡这意思,也就是说这个地方最开始是蚩尤的葬身之地,里面放着永生石和上古神策。永生石关乎长生不死,关乎蚩尤的重生。而上古神策则记载着当年的逐鹿之战以及九黎族人迁徙的奥秘。再之后,就是西周的周灵王找到了这里,借为爱妃解蛊毒的理由,跑到这里来找永生石。然后又到了春秋战国,秦一统天下焚书坑儒,使得墨家又借着保护诸子百家的经典而跑到了这里。所以才有了如今的天机城! 推测倒是很贴切,可细想,又觉得这里面漏洞百出,因为没有一点能够根本指出,九黎与周灵王和墨家的关系,即便都说是九黎的后裔,但还是有点过分牵强了。 “别想那么多了,你看这玉床上躺的是谁不就知道了。” 说到这儿,众人才想起来面前还有个狠角色,各个神色警惕起来,刚才张之凡爬到了玉床上,似乎就是被他给打下来的。 金爵猛地回过神,抬头看着一丈高的玉床,那起来的周灵王又倒了下来,双手抱在胸前,刚才看到的一切似乎都只是幻觉。他心里一松,心想这死了不知道几千年的人,怎么可能会动,不过他转眼又看到了四周倒在地上的青铜机关兽,立刻抽了抽嘴角。 不是幻觉。 不过众人都没有动,而是打着手电朝玉床上照射,死了的人怕什么,道衍更是满脸好奇地站了起来,他凑到玉床上,没等金爵站起来,突然一头栽倒在地,浑身疲软,竟是站不起来了。 “金爵,有鬼啊。” 金爵眉头一皱,说:“哪来的鬼。” 道衍脸色变得苍白,说:“我看到的,这周灵王的眼睛是睁开的。” 金爵虽然不信,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将唐刀拿到了手上,巫公在旁边打着手电,往上面一照,顿时将周灵王看了个清清楚楚。 俊朗的面容上带着遮住半张脸的凤凰面罩,纯金打造的,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着亮光,令金爵看得啧啧称奇。死了几千年的人都还没烂,反而如此的新鲜,就跟睡着了似的,真是叫人感到稀奇。 他目光往下移动,看到周灵王的手中抱着一个盒子。那盒子跟他们在地宫上面的天宫大堂中得到的九尾神凰盒一模一样,金爵心头想,上面的盒子里面只有一把钥匙,那这个盒子,莫非就装着永生石? 再说周灵王到这里本身就是为了永生,这么看起来也不无可能。 鬼使神差地,他就伸手去拿,刚刚触摸到的时候,就听身后的张之凡传来一声惨叫,同时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别碰,不要去碰。” 来不及了,金爵的手已经捏到了盒子。他一咬牙,就想将盒子抽出来,可这周灵王的力气极大,他抽了半天都没能抽出来,金爵心头发狠,事已至此就怪不得他了,他提刀就想砍下去。 几乎在同一时刻,手电的光没了。 刹那之间四周便陷入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东西,而且金爵还隐约感觉到,站在自己身旁的巫公和道衍都不见了,明明挨得很近,但都被黑暗给隔绝了。 “老头子?”金爵喊了声。 见没反应,心里顿时有些慌乱,就又喊:“道衍,把手电打开。” 说完,便觉得手上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冰冰凉的触感,瞬间就让金爵联想到了周灵王的手。 他大叫一声,想要把手抽开,可抓住他的东西握得极紧,费了一番功夫,却是半点都没能抽得出来。 “该死的。”金爵大骂。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拿着唐刀照着黑暗就是一刀往下砍了过去。 唐刀掠过空间发出刷的一声,砍在那冰凉的手上,就跟砍在铁板上一样。 完了完了!金爵脑门冒出冷汗。这一刀下去那东西都没有松手,心想这次怕是死定了,怎么就遇到了这些怪东西,这会儿他脑中全是小说中的不死粽子,只恨自己为什么不带两只黑驴蹄子来,就算是有一把糯米也好啊! 正当他闭着眼睛准备等死的时候,四周又亮了起来,一直滚落到两米开外的手电刚好朝着这里照了过来,借着昏暗的灯光,金爵睁开眼睛一看,只觉得头发根根竖起。 他面前,隔着他不足一厘米的地方,一张带着凤凰面具的男子,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面具下的眼珠子精光晃动,很有神采,一看就不是死人该有的眼睛。 金爵心想,这周灵王不会是还没死吧?他想到这里的永生石,觉得自己猜中了,于是大叫着说:“周灵王,小子是无意冒犯了你,可别生气啊,刚才我看不见,是想用唐刀来探路的,没想到砍到了你的身上,这都是意外,意外啊。” 他怪叫了两声,见周灵王不说话,正要有所动作的时候,两只冰冷的手啪的一下搭到了他的肩膀上。 见鬼了,这周灵王肯定没有死,金爵汗毛一竖,一时手足无措,便在此时,又觉得脑袋一痛,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到了自己,依稀间又听到耳边传来焦急的喊声:“别看,别看他的眼睛。” “眼睛?” 啊,对了,金爵连忙把眼睛闭上,心里默默地念着自己从网上看来的大悲咒,念叨了半天还真感觉搭在肩上的手不见了。旋即又快速地念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敢睁开眼睛,但出现在眼前的景象,却又瞬间让他陷入呆滞当中。 巫公和道衍站在他的面前,正一人抓着他的一只手,道衍的手上还拿着一根带着点点血迹的青铜棒子,金爵一看就猜到了刚才的剧痛肯定是这棒子打来的缘故,正要开口叫骂,就见巫公和道衍缩回了手,然后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那眼神,就跟看到鬼没什么两样。 金爵冷不丁的回头,猛地发出一声大叫。周灵王又坐了起来,而且还是面对面地看着他,距离比刚才还要接近,都快挨到他的鼻子了,只是这次周灵王的手没有放到他肩膀上,直接改用抱的了。 这还得了,要是个女的,那还不算太亏,可问题就在于此刻抱住他的是个货真价实的爷们儿啊,而且还是个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了。虽然看起来俊朗到了妖异,可一想到他的身份,金爵便觉得一阵吃不消。 他铆足了劲儿想要挣开周灵王的拥抱,然而结果却是和先前一样,对方的手实在是抱得太紧了,不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法从中挣开。金爵索性收回了手,说:“周灵王,我不是你失散了多年的兄弟,也不是你的爱妃,你要抱去抱别人,抱我这个大老爷们作甚。”亏得他还有心思来磨嘴皮子,看似无可奈何,实则心如死灰,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就在这时候,只听砰砰的两声,随后便是一股子绿色汁液从周灵王的脑袋里爆了出来,金色的凤凰面具哐当一下砸在玉床上,弹了一下,又掉到下面的祭台当中。 “快过来。” 巫公见金爵走神,连忙扯了他一把,没想到竟然没扯动,见金爵还站在那里发呆,巫公刚要开口叫他,便见他眼疾手快地从绿色汁液当中掏出个满是糨糊的东西出来。 “快点下来,你还站在那里瞎墨迹什么?等着周灵王诈尸来咬死你吗?”巫公开口喊着,语气十分着急。 金爵回过神,三步跳到祭台下,见众人的脸色都很难看,便开口问:“一个个这都是怎么了?没缺胳膊少腿啊。”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忽然僵住了。此刻张之凡、巫公和道衍站在一块,三个人三把手电,手电不奇怪,怪就怪在为什么他们三个人都有?刚才这里不是黑了好一会儿吗?想到这便朝着地宫的一个方向看去,怪了,先前滚到那里的手电竟然不见了。他往怀里一摸,发现手电正好端端的插在他的衣服上。 难道刚才的是幻觉?金爵脸色一阵泛白,要说是幻觉的话,那未免也太真实了点,特别是想到周灵王忽然坐起来与他面对面的那个画面,他的心便怦怦跳个不停,大有跳出胸腔的架势。 “金爵。”道衍扯了扯金爵的衣服,问,“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啥意思?”金爵眉头一皱。 “刚才我们见你站在玉床的边缘,直勾勾地看着周灵王,还张着嘴巴发出一阵阵的怪笑,可没吓死我,我想喊你的时候,就见你忽然扑到了玉床上,和周灵王抱在一块,我以为你们要亲嘴呢。” 道衍说到这里的时候,对着他一阵挤眉弄眼,明显没在想什么好事儿。 金爵开口就要骂人,却见到巫公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而且目光不是在脸上,反而是在他的胸膛上。 金爵心里一颤,暗道莫不是蛊毒要爆发了。他赶忙低头查看。 他胸前的九尾金翅凤文身已经变了样子,若说以前他身上的紫凤纹仅仅只是个文身的话,那么现在,就已经彻底变成了凤凰,弯曲起来的翅膀将身体包裹在中心,直接指向他的胸口处,看距离,也就一两厘米,甚至从远处看去,都已经达到了他的心脏位置。 金爵眼前一阵眩晕,真是爆发的不是时候。原本以为还能多撑一些日子,哪里会想到这竟然爆发得如此之快,心里这样,便越是感到慌乱,而且一股股的热流从他体内冒出,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面爬出来似的。 巫公眼疾手快,一下子拍在他的胸口上。同时伸出两根灵敏的指头在上面点了又点,见九尾金翅凤的文身还没有降温的趋势,就把几人剩下的清水全部倒在了他的胸口上。 “嗞!嗞!”清水接触到金爵的胸口,直接冒出了白烟,可见上面的温度是有多高。 “老头子,我是不是要死了。”金爵一脸绝望,眼里全是死灰之色。 “别乱讲话。”巫公手没有停,还在上面按着,一会儿后又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摸出一把干草,碾碎了直接敷在他的胸口上,随后又用纱布包好,做完这一切,他才长叹一口气,说:“好险,你身上的蛊毒差点就爆发了,你小子刚才是怎么回事,怎么不听我们的话要去碰那个古尸。” 古尸就是周灵王。 金爵眨了眨眼睛,他很想说他刚才看到的那些画面,可转念一想,现在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倒不如不说,于是就说:“我看他脸上的面具很特别,想摘下来看看。” “那也不应该去摘他手里的盒子啊。” “盒子?什么盒子?”金爵眉头一皱,脑中电光一闪,才想起周灵王手里似乎也抱着一个类似于九尾神凰盒的盒子。不过刚才他不是已经拿到了吗?金爵远远他往上面一看,原来那盒子还好端端地放在周灵王的手上,连位置都改变半点。 只是他的脑袋被巫公给一枪打爆了,话说这绿色汁液是怎么回事,看起来怎么就跟虿虫的汁液一样,这周灵王不会被虿虫给吃了吧,金爵大张着嘴巴,说:“老头子,这周灵王太不对劲了。” 巫公说:“对劲了还是周灵王吗?古人没一个是笨蛋,这些混迹于王室的人,个个都是成精了的,算不到后世一千年,也能算到后面的几百年。” 可不,要不然就不会有这座庞大的天机城了。 巫公休息了会儿,用电筒照着周灵王的手,又说:“那盒子里面肯定是个宝贝,不然也不会被他抱到现在,你看,脑袋都被打爆了,手都还没有松开。” “会不会是永生石?”道衍问。 张之凡说:“应该不是,那盒子装不下永生石,充其量只能装得下一颗夜明珠。” 金爵见他们在议论,就悄悄地摊手看了下。他刚才闪电般从周灵王爆开的脑袋中勾出了一个东西,之前没来得及看,这会儿趁着众人不注意,就悄悄地用衣服擦了擦,手掌往上翻,眼角余光一瞄,看清楚后,他的心脏直接狠狠一抽。 钥匙! 第四把钥匙!这是把由墨玉打造的钥匙,形状和之前在他身上的那三把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在钥匙的头部,也就是把手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眼睛,人工雕琢的眼睛。金爵看了眼就把钥匙藏了起来,没有告诉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这眼睛怎么看起来那么像个女人的?”丹凤眼,细长而又明亮,没有眼睫毛,就是个半睁半眯的眼珠。 金爵掌心紧了紧,懊恼为什么下到地宫的时候没把那三把钥匙带下来,不然就能知道这钥匙是怎么回事了。 巫公回过头,见金爵脸色不对劲,就问:“你是不是不舒服?蛊毒现在不会爆发,我用草药帮你降温了,但是你要时刻注意不要动怒,尽量不要让自己的情绪出现太大的波动,不然会影响到上面的紫蛊的。” “嗯,老头子放心。”金爵抬起头,用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注视着他,瞳孔闪过一抹温暖。 这一刻,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他还是那个第一次走进大山的胆小之人,而巫公,也变成了那个无时无刻都在担忧着他的和蔼老人。 巫公笑了笑,拿着手电走到祭台上,说:“都到这地步上了,不看看也实在是不安心,你们觉得呢?” 张之凡自然乐得如此。话说他起初跑到玉床上,也是为了拿周灵王手里的盒子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滚了下来,而且还因此触动了开启四尊青铜兽的机关。 道衍点头如蒜,走到这儿他已经完成了家族使命,接下来的一切就都要看他自己。 金爵跟了上来,四个人站在一排蹲在玉床的边缘,巫公用电筒照着周灵王的身体,说:“这盒子我们先不要动,不然又要招惹些东西出来。” 他这话是对张之凡说的。这老东西诡计多端,城府极深,又爱装可怜,这种人在这里是最容易搞破坏和惹是生非的。 张之凡讪讪一笑,说:“我都听你们的。” 金爵哼了一声,便把电筒拿过来,四只手电全部对准了玉床,先前没有仔细看,此刻在亮光的汇聚下,才发现这张玉床竟是如此的美丽。 两米长的玉床,被打磨得极度光滑,亮光照在上面,直接就被吸收了进去,玉床的侧面雕着一只巨大的展翅凤凰,凤凰下面是几片淡淡的,用金边镶嵌的云彩,再往下看,出现的便是一幅浩瀚的祭祀画面。 天空之上,白云之下,跪着无数带着青铜面具的人,他们围着站在中间的男子,有些举着双手,有些趴在地上,看起来似乎是在顶礼膜拜,而中间的男子,则是单手指着天空,似又在指着飞起来的凤凰,清楚而又艳丽,加上玉石吸收了光泽,使得上面的画看起来更加真实,再加上四周点缀的铭文,晃眼一看,完全就是一幅上古的神秘祭祀图。 这张玉床要是被带到外界去的话,少不得要掀起一片风雨,必然会成为无价之宝,而且还是有钱都买不到的那种,堪称史诗,而且玉床的做工很精细,是用开采出来的整块玉雕琢的,很难想象在那个生产力极低的年代,会有如此惊人的工艺技术。 张之凡眼里闪过一抹喜色,说:“这玉床的铭文,似乎记载了西周分封的虞国事迹,要是深入研究的话,怕都会起到推动整个西周考古的进程。” “有这么夸张吗?”金爵不屑地说着,这玉床的价值即便再高,也比不上三星堆出土的青铜器高吧。 张之凡笑着说:“那是自然,虞国在历史上的记载很少,这东西上既然睡着周灵王,那么你想想,这其中蕴含的虞国历史,该是有多少。” 张之凡虽然有些狠毒,但毕竟是个学者、大教授,这等人对于古代文物是没有抵抗力的,一旦研究起来,不到通透的地步不会轻易罢休的。 巫公一直没有说话,他忽然将手电贴近了玉床,将光芒压缩成一个圆圈,看到出现的景象后,就说:“这玉床里面是空心的。” “啊?”金爵吃了一惊,凑近了脑袋一看,果然是空心的,灯光照射进去,隐约之间可以看到淡淡的黑影。 “要不撬开看看?”巫公询问着,征求众人的意见,话说他即便是不问,估计在场的人都会提出撬开的决定的。 都走到这节骨眼了,哪里还会在乎那么多,唯有张之凡一脸的肉疼之色,似乎在担心破坏了这文物。 巫公说:“我怀疑这玉床是一个椁。” 装人的为棺,装棺的为椁,说白了就是个套子,用来保护里面的棺材的。 金爵脸上露出震撼之色,开采一块整玉来充当一个椁!那里面该装着何等重要的东西! 他仔细地看着里面的黑影,那不是个人样,心想里面应该还有棺,看到这,一时间又有些迷糊,他们来这里可不是盗墓的,再说这里经过西周和墨家的改造,已经不是一个墓了,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上古机关城。 其他的人也有些好奇。当然,张之凡的好奇之心更甚,考古的嘛,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开椁验棺查历史。 “打开吧。”金爵说。 见大家都同意了,巫公便把电筒拿了回来,他跳下祭台,招呼着众人跟着过来,同时跑到地宫四周找了几根青铜棒子,说:“待会儿就用这个来撬,大家可要小心,这里面肯定有机关的,要是一个不小心碰到机关,说不准我们几个都要死在当场。” 他说得很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金爵心头认可了他的话,这座机关城到处都是机关,那就更别说还装着贵重之物的玉椁了。 几人一番商议,最终将目光放到了张之凡身上。 张之凡一愣,问:“看我做什么,要撬就撬,反正我是不会插手的,我年纪大了,力气比不上你们这几个小子。” 他的确很老了,再加上这幅老气横秋的语气,硬是噎得金爵说不出反驳的话来。道衍直接开骂:“我可没看出你哪里老了,刚才发现这玉床的时候你不是跳得挺快吗?少装蒜,既然要撬开,那就大家一起动手,要死也要一起死,难道你还想趁我们开椁的时候躲在一旁耍阴招?” 他这么一说,张之凡便说不出话来,只能郁闷地点点头,说:“好吧,就听你们的,不过我先申明啊,待会儿动作轻点,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可别弄坏了这椁,这是无价之宝,是文物,损坏了是要减阴德的。” “呵呵。”金爵嗤笑一声,说,“我们信仰马克思共产主义,主张唯物论,从不信什么阴德,你考古开了这么多棺椁,还有脸皮说这等迷信的话,这不是可笑吗?” 张之凡被呛得老脸一红,他扯着脖子狡辩着说:“总之就是下手轻点,千万要悠着点。” “要你废话,我不知道啊。”金爵懒得听他扯,拿着青铜棒子爬上祭台,站在玉床的一端,看着下面的几人说:“都杵着干啥,上来啊。” 巫公等人一对眼,皆是不约而同地点点头,说:“别急别急,这就来,就你小子心急,也不怕惹事。” 金爵嘿嘿一笑:“老头子,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要不是你说我身上的蛊需要找到凤凰,我还不会来呢,就更不会走到这座天机城里面了,惹事儿这句话我看就免了吧,从来都是事儿来招惹我的。”说完,巫公和道衍便走了过来,四个人站在不同的方向,意图以最小的力气来将这玉椁打开。话说要不是从侧面用手电仔细观看的话,都不会发现这玉床会是一个棺椁,金爵看着躺在上面被爆了头的周灵王,说:“这家伙怎么办。” 移开不是办法,谁知道他身下有没有压着什么机关,巫公想了想,就说:“就让他躺在上面,反正他喜欢这个玉床。” 金爵转念一想,似乎也是,周灵王宁愿躺在玉床上,也不愿藏到下面的棺椁中,由此可见他对这玉床该是有多么喜爱。将手电放在玉床上,金爵又仔细看了下,忽然发现在玉床的角落有个凸起的点。他心里一震,暗想被打磨光滑的玉床怎么会多出这么个东西,这里面肯定另有玄机,于是用力往下按了一把。这一按,那凸点就滑了进去,与玉床完美无瑕地契合在一起,几乎看不到半点的痕迹。他心里一惊,止住巫公等人的行动,说:“你们先看玉床的角落,是不是都有个点。” 巫公拿手电看了眼,他站立的方向果真看到一个,而道衍和张之凡也是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我怀疑这是机关,你们把这个凸点往下按压,看看会出现什么。” 刚说完,众人的手便按了下去。随着凸点完全没入玉床当中,隔了大概半分钟的样子,便听到机关启动声。金爵吓了一跳,操着青铜棒子就跳到一旁,站在离玉床两米开外的祭台边缘。巫公见金爵不对劲,就跟着跑了过来,问:“怎么了,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金爵说:“倒也没发现什么,就是感觉有些奇怪而已,先别着急,我们先看这玉床会不会出现什么变化再说。” 机关启动后,完美无瑕的玉床就被从里面往上顶了起来,刚才凸点滑进去的地方,明显出现了四根用玉石制作的柱子,姑且称之为承重梁吧,好似千斤顶那般,直接将玉床顶到了半米高,露出里面黑洞洞的一片空间。 众人来了精神,打着手电冲过来一看,顿时就忍不住啧啧称奇起来。 玉床下面其实就是个隔层,所以他们也没看到什么宝物,倒是位于玉床角落的四个机关,让他们大开了眼界,感到很是吃惊。 角落中,出现了四个同样用玉石打造的滑轮,滑轮上缠着不知名的履带,看材料,有点像是蚕丝,他们刚才把凸点按下去的时候,就触动了里面的滑轮机关,使得滑轮旋转,带动着蚕丝收缩,如此一来,位于四周的柱子才会慢慢朝上冒出来,也就有了将玉床顶起来的画面。 “好了,现在我们来打开隔层。”金爵见机关停下了,就走了回来。 开隔层的难度要比刚才大得多,因为玉床被承重梁顶了半米起来,在不破坏玉床盖子的情况下,他们只能猫着腰伸半个身子进去,张之凡胆小,听到金爵的建议就连连摇头,说:“这隔层看起来不重,就你们来吧,我在旁边帮你们打电筒。”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成为教授的。”金爵的眼中露出一丝不屑,他哪里不知道这是张之凡害怕的原因。算了,反正他也出不了多少力,想到这金爵也就没再计较,也叫巫公不要插手,就跟张之凡一起打电筒好了。巫公见金爵眼中的深意,就点了点头,操着手枪站到了张之凡的身旁。这一番举动直接让后者脸色难看不已。 “道衍,准备好了吗?”金爵问。 道衍点点头,说:“差不多了,金爵,你怕不怕。” “怕个毛啊,看来等出去以后,我要好好给你上上唯物主义的课了。”金爵嘲笑着说,实际上手心里全是汗水。说不怕是假的,这鬼地方机关重重,稍不注意就要命陨当场,而且他又不是专业的摸金校尉,作为一个普通人来讲,在一个危险的机关城内,将半个身子伸进一个玉椁内开隔层,这会不怕吗?但为了照顾道衍的情绪,他也不得不打起精神,要是自己都怕了,那就没法继续了,想着,便不管不顾地伸了进去,将自己的唐刀对准隔层之间的缝隙,轻轻插了进去。 道衍也将巫公给他的唐刀插了进去,这里面用青铜棒子行不通,因为棒子太粗,而隔层的缝隙又太小。两人对视一眼,金爵就轻声说:“我数到三,就一起往上撬。” “好。” 金爵吸了口气,回头看了眼巫公,黑漆漆的地宫当中,亮光被压缩到了这个祭台上。他只能看到巫公半张模糊的脸,就说:“老头子,待会儿我要是挂了,你就把我直接埋到这玉椁当中,周灵王死了都要睡的东西,肯定是个风水宝地。” 他哈哈笑着,借此舒缓内心的紧张,片刻后就说:“一、二、三,开!” 开字一出,就和道衍同时将唐刀往里面一撬,哗哗,隔层瞬间就被他们撬了起来,转眼就露出了一个两尺宽的口子,见此,金爵便抽回刀,对着道衍说:“你稳住,我用手来搬开。” “别啊!万一下面有毒怎么办。”道衍一听,顿时就慌了,连连摇头表示拒绝,他可不想金爵死在这里,就说:“要不你来卡住隔层,我来搬吧。” 他这话说得很真诚,似乎真的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一样。金爵心头一暖,说:“瞧你这话说得,我的命就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吗?我们都是一样的,没有谁的命会比别人的珍贵,就这样,你好好卡住,我来搬。”之后便不等道衍反应,便双手插进隔层,反过来扣在背面,往上一掀,隔层一下子就被他掀了起来。 金爵定眼一看。呵!原来这隔层很薄,只有手指头那么厚,难怪掀起来会那么不费力气。其实是他想错了,隔层是整块玉石打造的,因为边缘都被打磨得太过光滑之故,所以也就减少了摩擦的阻力。 巫公走过来和他将隔层抬到一旁,做完这一切,他爬起来将电筒照到隔层下面,看清楚后,瞳孔顿时狠狠地一缩。 这里面放着一尊不大的青铜器,外形看起来有点像狮子,但又长着两个角,这东西很长,中间的脑袋往上凸起,下方的青铜盘则铺满了整个玉椁,青铜兽的脑袋张着嘴巴,两眼是玉石镶嵌的,直愣愣地瞪着凑进来的四个脑袋。 在手电的照射下,玉眼内部波光婉转,似乎装着水,一看之下,它好似有了灵性,有种要扑出来的凶煞之感,看得久了,还会隐隐觉得脑袋发胀,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跑到了脑子里似的。 金爵心道不妙,连忙抽回身子,靠在玉床的边沿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张之凡和巫公也是抽了出来。巫公还好,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是张之凡就比较倒霉了,他可能被刺激到了,一张脸变得苍白,不住地往外干呕,吐了几下,还真把才吃下去不久的压缩饼干给统统吐了出来。 金爵见他阵仗如此之大,还以为他着了魔,问:“老东西你没事吧,别装神弄鬼啊!” 张之凡回过头,两眼无神地看着他。他张了张嘴,竟然说不出话来,然后两眼翻白,口吐白沫,浑身开始抽搐起来。 金爵吃了一惊,也不知道他是发哪门子神经,但见他的难受的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心下一急,就对着巫公说:“老头子,你刚才有什么感觉没,我刚才看到那眼珠子后感觉像是有东西在扎我的脑袋。” 巫公吸了口凉气,说:“我也是,就像晕车的感觉一样,脑袋涨得厉害,所以我才赶紧缩了回来,要不然就跟那老东西一个样了,快看看他死了没有。” 巫公扶着玉床朝着张之凡走去,金爵连忙搀着他,生怕他一个不小心从台阶上掉下去,下面的地宫板砖很硬,而且在祭台四周还摆放着不少青铜器,要是头朝下摔下去的话,脑袋怕是就得跟西瓜一样炸开。两人走到张之凡面前,见他已经彻底晕了过去,金爵将手放在他的鼻息之间,说:“没死,就是晕了。” 见他没死,巫公顿时就松了口气,说:“里面的青铜器有古怪,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竟然对人体有害。” “我觉得不是青铜器的问题,应该是那双眼睛的问题,你没看见吗,手电照上去的时候,那眼珠子会出现反光,而且还会动,我怀疑里面是水银,我们开隔层的时候,吸了太多的水银气体,所以才会导致头昏脑涨,至于那老东西,我猜他是吸多了点。”刚说完,他又察觉不对劲。机关城里面的确有水银,但是水银在天宫的下面,根本就不该在这里。他猛地抬头,又恰好看到道衍还佝偻着身子扎在玉椁当中,只露出两条腿一个屁股在外面,那模样别提多滑稽了。 “糟了!”金爵心头一慌。道衍头晕了没出来,这会儿怕是已经昏死在里面了。 他连忙跑过去,强忍着心头的恶心感伸进身子去叫道衍。道衍根本就没有晕,反而精神好得跟头牛似的,他脸色通红,正手忙脚乱地搬动着青铜兽里面的一个珠子。 “你干什么?”金爵喊了声。 道衍扭头看了他一眼,兴高采烈地说:“金爵,这青铜兽嘴里的珠子下面,压着一个东西,我猜是个宝贝,快帮我一下,帮我把这珠子移开,不晓得这珠子是什么做的,竟然那么重,我这么大的力气都弄不开。” 道衍缩了出来,靠在玉椁上休息,金爵看他就跟看怪物似的,他、巫公和张之凡都出现了不适应的状态,可这厮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道衍见金爵怪异的眼神,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东西,就拿手摸了摸,边摸边问:“金爵,你看啥呢?我脸上开花了?” “你刚才有什么反应没有?” 道衍一愣,歪着脑袋问:“什么反应。” “奇怪了。”金爵见他一脸懵的样子,心里就直打突。没道理啊?都是人,那为什么只有自己几个出现了奇怪的反应,想到这金爵就抓着道衍的领口,说:“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藏着什么灵丹妙药。” 道衍将他的手拍开,说:“金爵,你脑袋秀逗了吧,我哪里来的灵丹妙药,话说你到底怎么了?” 他看到昏死在玉床边缘的张之凡,脸色骤变,说:“你们……你们不会是中毒了吧。” 几人同吃同住,一直在一起,要中毒也是全部中毒才对。金爵怀疑还是玉椁里面的青铜器有古怪,就说:“先别那么多废话,我帮你把那颗珠子抱出来,看下面到底压着什么。” 经刚才那么一想,他便将矛头对准了珠子下面压着的东西上。 道衍二话没说,就打着电筒又钻了回去,金爵吸了口气,刚要过去就被巫公拉住了手,后者没说话,却是对着他摇了摇头,同时看向已经伸进半个身子的道衍,眼神里露出警惕之色。 金爵心里一惊,难道是道衍的问题? 他们和道衍在阿鼻寨认识,一路走到现在已经成了朋友,按理说道衍是不可能有加害他们之心的,可从眼前的种种反应来看,又似乎不像是那么简单,说到底道衍始终是个外人,虽然他一直说自己是从小生活在阿鼻寨的,可是真实身份一样笼罩在迷雾当中,无法判断。 金爵对着巫公点点头,示意他不要多想,便拿着电筒钻了进去。 这会儿道衍已经搬得满头大汗了,青铜兽嘴里的珠子依旧纹丝未动,金爵心里也有些好奇,加上此刻脑袋也好了许多,就把电筒放在里面,腾出双手来和道衍一同抱住那颗珠子。同时,也重新打量起这青铜兽来,或许是刚才站的角度不对,此刻换了位置看去,就发现这青铜兽变了个样,从他现在的角度看过去像极了一只在极力嚎叫的巨兽头颅,它挂在外面的眼珠不是刻意如此,反而像是受到了惊吓,给硬生生吓出来的。 就在这时候,青铜兽嘴里的珠子动了一下。明明没有碰到,却像是被什么扎破了眼,玉石打造的眼珠子咔的一下就裂开了一条缝。 不等金爵反应,就刹那化作破渣滓,满玉椁都是,同时一股淡淡香气从里面飘了出来,金爵暗道不好,刚要把身子缩回来,就觉得眼前一阵眩晕,脑袋涨得可怕,随后就失去了意识。 第9章 暗河汹涌 这一昏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他醒来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半个身子都还挂在玉椁内,手电躺在一边,灯光有些微弱,怕是电池快没电了。金爵揉了揉眼睛,看清现状后大叫一声,身子一挺,一下撞在凸起来的玉床上。 这一下直把他撞得头晕目眩,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就见到玉床有要沉下去的趋势。他伸手去抓手电想要抽出身子,眼睛却又忽然看到青铜兽的嘴里咬着一张古卷,里面那颗玉石打造的珠子已经不见了。他没来得及多想,但凭感觉这个古卷是个宝贝,在玉床沉下来的刹那,千钧一发之际,伸手抓住古卷便退了出来。 刚刚把脑袋伸出来,就又砰的一下撞在顶起来的玉床上。玉床受到外部撞击之后,就开始往下压,巨大的震动让躺在上面的周灵王身体都跟着震了一下,诡异的是在这震动之下,周灵王抱手里攥得极紧的盒子竟然也松了,歪在一旁。 金爵眼疾手快,这东西一看就不简单,之前被张之凡看中想要夺取,只是那时候没能拔出来,此刻他哪里还会放弃,伸手就把盒子掏了出来,刚刚完成这项动作,就听轰轰轰的声音从四面传来。 怕是那张古卷连接着什么机关。 金爵瞪眼一看,见到祭台中心,也就是摆放玉椁的位置出现了一条缝,带着玉椁缓缓朝着地下沉没,同时整个地宫也剧烈摇晃起来。不好了,看来是要沉没了。金爵心头很慌,她拿起手电朝四周照射,边照边大声呼唤着,从巫公开始喊,随后是道衍,再然后是张之凡,可回应的他除了沉默,余下的便只有地宫震动的轰隆巨响。 金爵打量着四周,没见到道衍和张之凡的身影,只有巫公不知死活地躺在一旁。他来不及多想,一把将巫公抗在肩上,三步并作两步跑下台阶,又跑出十来米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刚才那高耸的祭坛已经快要彻底沉没到地宫下面。 “到底发生了什么?”金爵呢喃一声。地宫又是猛地一震,同时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看这架势,似乎有即将塌陷的征兆。金爵眼疾手快,带着巫公就朝地宫边缘跑去,他的方向是他们先前下来的台阶之处。 走到那里的时候,金爵又感觉不对劲,毕竟台阶上面的出口已经被青铜砖给封死了,这么上去完全没意义,他一只手稳着巫公的身体,一只手打着手电在地宫当中照射,最后将目光定格在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通道上。那通道是先前白虎青铜兽出来的地方。金爵眼光一闪,心想此地不宜久留,眼看着地宫的震动越来越剧烈,他便心头发狠,一咬牙就朝白虎那个通道跑去,刚刚把脚步跨进去,就听轰的一声,通道被落下的巨大青铜钻封边。 退不回去了。 那只能往前。 金爵看着巫公在通道里面摸索着前行,此刻手电的电池也快耗光了,光线很暗,只能照出半米左右。金爵靠在通道的墙壁上歇气。此刻地动山摇,他抱着巫公的身体,在通道里还没彻底靠稳,就被摇得摔倒在地。之后整个通道就跟滚筒洗衣机似的,剧烈晃动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渐渐停息下来。 金爵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哆哆嗦嗦地将滚落在一旁的手电摸了过来。电筒闪了两下,便熄灭了。 金爵暗道一声糟糕。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没有了光,就跟瞎了眼没什么两样。再说这里是墨家修建的机关城啊,一座漂浮在半空的天机大城,处处是机关,遍地是陷阱,没有光来辅助的话,指不定下一脚踩中的地方,就是一个雷区。 事实还真被他的乌鸦嘴给猜中了,他扶着巫公往前才走出一步,脚下便落了个空,嗖的一下掉了下去。 这下真把金爵吓得浑身打战,人在半空,心思却是飘到了九天外,他一直在想下面会不会是存放了千年之久的青铜陷阱,就等着他俩摔下去扎个透心凉。一想当中的青铜陷阱没有出现,反而是在落地的时候传来啪啪两声,随后水花四溅,掉进水坑了。 金爵心头大喜,命算是保住了。他顾不得身上传来的疼痛,踉跄着摸到巫公的身体,带着他往水面游去。 巫公失去了意识,身体极重,跟石头没什么两样。金爵带了几下,就开始吃力,手脚在水里乱蹬,身体却忠诚地往水底沉去,他哭笑不得,心想没被摔死都要被淹死,几乎就在此刻,巫公的身体有了反应。 可能是吸了水刺激到了他的身体。巫公咳了两声一下子就恢复了意识,此刻睁开眼一片黑暗,但他也察觉到了此刻的险境,不容多想,他便蹬着水游了上去,金爵没了负担,便强打起精神跟着往上游。水花散开,两颗人头从水底冒了出来,正是差点被淹死的金爵和巫公,金爵大口大口吸着气,暗道一声好险。刚才巫公要是在晚一秒钟醒来的话,那他俩人就彻底地死翘翘了。 “老头子你怎么样?”金爵冲着黑暗的空间喊了两声。 “没……没事……”巫公喘着气,怕是刚才的水呛到了肺,才说了三个字便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片刻后,又听到咔的一声,黑暗的空间中猛地亮起一道白光,金爵眼前一花,等适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是巫公掏出了自己的电筒。 原本他们是没有电筒的,这些都是从装备精良的张之凡那里拿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打造,不仅防水,还防震,只要不是没电,就不会坏。有了光,金爵一颗紧张的心才安定了下来。他回头朝巫公看去,见他脸上被擦破了一层皮,青一块紫一块,好不狼狈,不免担忧地问:“老头子,你没怎么样吧。” 巫公受了重伤,此刻状态很差,他勉强打起精神摆了摆手,说:“先游到岸上去。” 随后便把手电叼在嘴里,朝四周看了看,发现水流的前端有个拐弯,拐弯处正好又有一个可供人站上去的斜坡。 “先到那里再说。”巫公奋力游到前面,还不忘回头催促金爵快点。 两人狼狈地爬到斜坡上,金爵靠在墙壁上,感觉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这会儿又累又饿,脑袋眩晕不说,身体还痛得要死。刚才从地宫里面摔下来虽然没被摔死,可落水的撞击还是把他震得口鼻出血,目光发红。 他喘息了会儿回过神,看着巫公说:“老头子,你知道地宫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怎么我醒来的时候,道衍和张之凡都不见了,他们跑哪里去了?” 听完,巫公便面色发寒,极为愤怒地说:“道衍,真是个道衍啊。” 金爵一听,感觉这话语当中带刺,心想莫不是道衍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不然向来对他抱有善意的巫公为什么会如此生气。 “你和道衍凑到玉椁里面的时候,张之凡不知道为什么醒了过来,他拿着青铜棒子就给了我一棒,我没有半点反应,就被他一棒子打倒在了地上,快要昏迷的时候,我看到他和道衍说了什么,然后两人就拿着一个珠子朝着地宫下面跑去,我想喊,可是喊不出声,最后脑袋实在痛得厉害,就晕了过去。” 巫公说得咬牙切齿,很显然他是被张之凡的一棒打懵了。他怒不可遏地补充着说:“那道衍果然一直没安什么好心!我看他和张之凡交头接耳的模样,明显就是在商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刚才要不是你先醒过来的话,没准儿这会儿我俩都死在地宫里面了。” 金爵听得心惊肉跳,他回想着地宫当中的画面,记得道衍在搬珠子的时候,青铜兽的两只眼睛碎了,然后就吸到一阵香气,紧接着便是陷入昏迷。巫公说得一切他没有亲眼看见,可从巫公的语气来看,就知道当时的情形是有多么恶劣。可是,要说道衍是他们的敌人的话,他又有点怀疑。毕竟当他和巫公都陷入昏迷的时候,他是有机会和能力将自己杀掉的,但他没有那么做,这么说来,他的一切举动,都只怕是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说……有他无法诉说的苦衷。 回想这一路来发生的事情,金爵便沉默了下来。他心里很难受。说实在的,就在前一秒,他还将道衍当成了真兄弟来看待,至少在地宫当中遭遇到无数危机的时候,是道衍始终站在他的身旁。 “你不信?”巫公见金爵不回应,便有些生气,又说:“从我带你来苗疆开始,就跟你说过,人不可貌相,除了我以外,你任何人都不能相信,你一直不听我的话。你看,现在报应来了吧,那道衍一个人敢在全部灭亡的阿鼻寨生存,这是普通人能够做得到吗?他说他寨子被一锅端的时候,自己恰好不在,这些都是借口,你要是仔细推敲的话,就会发现这里面漏洞百出,可是,你没有,你就是傻不拉几地相信了他。” “别说了。”金爵抬起头对着巫公咆哮,目光充血,可当看见巫公那双担忧的眼神之时,心头又瞬间软了下来。说到底还是他太过于天真,把一切都看得太简单单纯,黎雪妖是如此,道衍亦是如此。 “对不起。”金爵低下头,将脑袋埋在膝盖之间。 “哎。”巫公重重一叹,见金爵这副失落的模样,内心也不是很好受,想着这也是给他的一个成长的机会,让他知道到底谁才是好人,谁才是坏人。不过念头至此,他自己的脸色却突然变了,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反正变得格外别扭,甚至……还有点扭曲。 “吃点东西吧。”巫公从兜里摸出一块压缩饼干,递到金爵面前。 “不想吃。”金爵头也不抬地说。 “呵呵,你小子,还耍上脾气了啊?我就说你几句就受不了了吗?”巫公气笑了,他将饼干又递了过去,说:“你要是不吃,就不能活着走出这个地宫,就更别提去找道衍了,难道你不想去找他吗?” 金爵的心微微一颤。他的确很想去找道衍,想抓住他问个清楚,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算计自己,于是便伸手将饼干接了过来,刚吃了两口,就没了胃口,失魂落魄地说:“吃了饼干我又能活得到多久呢?” 他来苗疆,起初是为了找九尾金翅鸟,也就是九尾金翅凤,用它的血来给自己解毒,可到现在,事情已经演变到了他都无法预测的地步,从阿鼻寨跌入地下王国,一番折腾又跟着道衍走进一个山洞,最后到了天机城。 这段时间别提找凤凰了,连根鸟毛都没能看见,而且还在这趟冒险当中,他亲眼看着心爱的人背叛,又眼睁睁地看着她坠落深渊生死未卜。在天机城的时候,因为还有道衍和巫公的支持,所以他还能打起精神不至于自暴自弃。 可是现在,他什么都没了,信任的道衍背叛了他,而坐在身旁的巫公也是让人摸不清他的底细。金爵抬头看着面前的暗河,忽然有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干脆就这么死了算了。 “我可告诉你,你现在要是死了,就真的什么都完了。”巫公似乎猜到了金爵的想法,又说:“你的蛊毒还没有爆发,说明我们还有机会,而且你就不想去找黎雪妖那孩子和道衍了?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价值。这样窝囊的死法,是很可耻的。” “对,可耻!可是那又能怎么样!你当初说是带我来找凤凰的,现在你的初衷不也变了吗?你明明就是打着找凤凰的幌子,利用我来这里找天机城!不对,你就跟张之凡那老东西一样,是来找蚩尤的永生石和上古神策的。 巫公神色一颤,罕见得有些慌乱,只是光线很暗,将他的神色掩盖了下去。 金爵见巫公不说话,便没好气地说:“怎么,我说中了?老头子,以前我就问过你一次,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巫公沉默着,许久后才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 金爵还以为他要说出真相,一颗心便随之提了起来,谁知对方并没有要说出来的打算,反而伸手拍着他的肩膀,笑眯眯地说:“气话都说完了吗?” 金爵一愣,不知是失落还是什么,总之就是百感交集,其实他刚才说的那番话,也是故意而为之,毕竟眼下生机渺茫,有些事不问清楚还真个要死不瞑目,可当问出口的时候,却又瞬间后悔起来。这处境显然就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见巫公不说,他也就顺着台阶往下,遮在眼前的真相,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于是说:“说完了。” “好,那我们现在就想想该怎么出去吧。”两人心照不宣地避开了这个敏感的话题,为了不让气氛变得尴尬,巫公便扶着墙壁站起来,拿手电顺着暗河的流动方向照去。 看了一会儿便说:“河水是往前面流的,说明这里会有出口,我们顺着水流,应该就能出去。” 暗河在地宫的下面,想来是天机城的排水渠。金爵看了一眼,问:“万一前面是四泉怎么办。” 天机城有三宫四泉,三宫为天宫、神宫、仙宫,三宫相连,但以台阶的方式层层往上只能看到天宫的大致范围,后面的神宫与仙宫也不知道藏在这座山里的哪个地方。 说到四泉的时候,巫公的面色便严肃起来,他说:“天宫外的四象阵冒出了岩浆,对应下来应该就是血泉,我们掉落的地方是天宫内部,从地宫掉到这里,按理来说应该是冥泉(水银池)才对,可是这里并没有冥泉,反而是一条暗渠,你是怎么看待这条暗渠的?” 巫公将问题抛了回来。 金爵哪里知道这里是什么鬼地方。他对三宫一窍不通,就更别说下面的四泉了。 他皱了皱眉头,说:“暗渠,无非是为了排水,使得大山不会被山水填满,如此来看的话,顺着水流出去,就该是出口。” 巫公听完,竖起大拇指表示赞同他的观点。 “走吧。”金爵站起来,卷起裤子朝水里走去,才迈出两步,就听咚的一下,怀里的盒子和古卷掉了下去。金爵心头一慌,这两个可是他拼了命从周灵王手里和玉椁中拿出来的宝贝,于是连忙俯身在水里摸。还好水流不急,没有把古卷和盒子冲走,金爵没摸多久就重新拿了起来。 巫公见状,将他拉倒斜坡上,用电筒照着,意味深长地问:“这是什么,你哪里来的,我怎么没看见过。”这接连三问让金爵心里生出一丝不快。不过他脸上却没表露什么,直接说:“盒子是从周灵王手里拿来的,古卷是从玉椁当中的青铜兽嘴里拿出来的。” “我看看。”巫公来了兴趣,也没了要立即离开的心思,直接对着金爵伸手。 后者犹豫了一阵,还是将古卷递了过去。巫公用手电照着,仔细地看了看,看着看着脸色就开始急速转变,猛然抬起头说:“这是天机古卷!不过是残缺的。” “天机古卷?”金爵一听,就知道捡到至宝了。“天机古卷”,那肯定是与这整座天机城有关的。 巫公只认得古卷上的天机二字,不认得其他的字,就把古卷拿给金爵,说:“你翻译一下,看看上面都写了什么。” 这古卷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打造的,拿在手里很轻,但质感十足,充满了韧性,扳直了以后都不会在上面留下痕迹。金爵把古卷摊开,从右侧开始看起,开头两个字便是用小篆书写的“天机”二字。 后面的内容全部都是铭文,而且还和铭文有些不同,这上面的内容似乎比铭文还要来得古老,充满了历史的岁月感。金爵心中一震,暗想这莫不是九黎族的文字吧…… “我也只认得天机二字,后面的就不认识了,不过我感觉这铭文应该是记录九黎族的,得拿回去查查。” 巫公看着他,似乎有些不相信他所说的话。见此,金爵也就不再说话了,直接将古卷揣到怀中,为防止古卷不小心掉出去,就又把拉链拉了起来,做完这一切,他才开始问:“老头子,你怎么知道天机古卷的,这是什么意思?” 巫公眼睛一眯,金爵的动作让他有些不爽快。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目光飘忽不定地看着四周,说:“我家族里面的秘密。” 原来在安江古城的王氏家族当中,就一直流传着关于天机的传说,但这传说并没有用实物记载下来,而是口口相传,岁月交替中也不知道传了多少代,到巫公这里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原本的真实性和意义,但终究还是与天机挂着钩的。因此,巫公才会在看到“天机”两个字的时候露出失态的神色。金爵心想,或许他是认得的,只是没有说。既然你不说,那大家都不说,都装作不知道好了,于是说:“老头子,我们先想办法活着出去吧,到了你的家族,我们再去找一些资料来查,没准儿还真能查出点什么东西。” “有可能还与九殿有关呢。”金爵补充道。 “也不是不无可能。”巫公下意识回了声。金爵一愣,刚才的话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就让巫公露出了这样的神色,心想,这次怕是真的捞到宝贝了,可同时心里又很疑惑,既然这天机古卷那么重要,那为什么当时在他和巫公都陷入昏迷的时候,道衍和张之凡没有将它拿走,反而只是人走了,东西全部都留了下来。 沉默片刻,巫公便不再多说什么,而是顺着斜坡先走到了水中。既然现在无法翻译,那在讨论也只是浪费时间,加上身上的干粮已经耗尽,那么在这里多待一秒,都会徒增一分的危险。 金爵松了口气。他最怕的是巫公不信他的话而做出什么事,虽然并不会如此,可防患于未然,谁知道呢。他跟在巫公后面,发现巫公蹚进水中后是顺着边缘走的,并没有走向水的中央。暗洞的边缘有一条刚刚容纳量得下两只脚的台阶。金爵先前没发现,那是因为被水淹没了。他见到巫公对这里有些熟悉的举动之后,内心便生出一缕疑惑来,似乎……他来过这里。 巫公走了一阵,就停在暗洞的拐弯处,把手电递给了金爵,说:“我走前边,你在后面用电筒给我照亮,自己小心点。” “嗯。” 金爵拿过电筒,老实巴交地应了声。电筒不是很亮,光照范围有限,电筒在巫公身上的时候,他在后面只能看到一个光点,所以走起来有点艰难。靠在拐弯处,巫公休息了一会儿,金爵也停了下来,他晃着电筒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老头子,你对这里熟悉吗?” 言者无意,可听者有心。巫公的眼神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只是光芒太暗,无法看清,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地说:“熟悉肯定谈不上,只是比较了解古人修建排水渠的风格,好了,别瞎问,把力气留着赶路。” 金爵见他不愿意多说,也就将到嘴的话吞了回去,只是心里提了个小心,果然是谁都不能彻底地相信啊。 他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他拿着电筒朝拐弯的后方一照,见到暗洞似乎变得大了些,水流到这里的时候,就变得急切起来,似乎到这里就是终点了。 想到终点,金爵便猛地紧张起来。这里如果就是终点的话,那他们可就真的走不出去了。他拿起电筒又朝前面晃了晃,可惜光线很弱,不能看得太远,他吸了口气,说:“老头子,你在这里等一下,我过去看看前边还有没有路。我发现这水流到这里就没有继续了,反而是在旋转,怕是有点不对劲。” 巫公点点头,动了动脚步,将身子靠在墙壁上。 金爵打着手电走了过去,走出大概十米的样子就停了下来。暗洞到这里就到头了,水流从其他地方灌输到这里的时候,受到前面的阻拦,又折腾回来往回涌,一个往前,一个往后,于是就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对冲的漩涡。 “这什么鬼地方,排水也不是这么排的吧。” 金爵拎着手电走到巫公身旁,说:“老头子,没路了。” “没了?”巫公语气不是很惊讶,他说,“你看清楚了吗?要是没有路的话,那这些水流是怎么排放出去的?你看……似乎还在往前流动啊。” 巫公看着脚下的水,目光闪烁。 金爵看了看,也的确如此,可是十米开外的水流是往回流的,难道是,他瞳孔一缩,将电筒的光照在暗洞的中央,刚才只顾着看前面,而忽略了水中,此刻仔细一看,才发现这里的水中环境就与他们掉下来的地方完全就不一样。 他在水中发现了一个拱起来的石像,像个大狮子,身上全是青苔,绿幽幽的,像是一只从地狱里跑出来的绿水怪。 金爵吓了一跳,同时又很震惊,这暗洞里面怎么会出现一个怪物,谁放这里的,放在这里干吗,没等他说话,巫公就说:“那是镇水兽。” “镇水兽?”金爵一愣。 镇水兽是古人用来治理泛滥的河水的,最出名的就是大禹治水,造了一根铁棒插在水里,就是为了定住水患,可是如果要镇水的话,那应该是在河里才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金爵脑中出现一个念头,脱口说:“老头子,那该不会是一个机关吧。” 巫公理所当然地点点脑袋,说:“我看也是,天机城本身就是一座大型机关城,这水里出现机关兽,也就不奇怪了,我们过去看看。” 为了方便,他把裤腿卷了起来,因为镇水兽所在的位置是在水中央,那里也不清楚是深是浅,金爵有样学样,把手电叼在水中,准备游过去,谁知就在这时候,他才瞬间发现到这里的时候,水已经变得很浅了,走到水中之时,暗洞里的水才勉强淹没到他的肚脐眼。走到镇水兽的身旁,金爵便仔细地看了起来,原来这镇水兽不是石头做的,而是青铜,难怪看起来是绿色的,他往水里照了照,又用脚踩了几下,感觉下面异常的平坦,好似铺着地板砖。 巫公看到这里后,肯定地说:“错不了了,这就是一只镇水机关兽,我们要出去的话,还只能从它身上下功夫。” 金爵问:“暗洞前面就是尽头,没有门,这镇水兽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发动起来在前边凿一个门出来吧。” “你想错了。”巫公看着青铜镇水兽,说,“你难道没注意这里的水流有不对劲的地方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金爵这才将注意力放到了水流上,认真一看,还真发现了一丝猫腻。流到前面被墙壁堵回来的水流,与后方涌过来的水流在这里汇聚后,所形成的漩涡就在这镇水兽的四周。这么认真地、深深地一看,才猛然发现,原来这漩涡就是排水的。 金爵满脸震惊地问:“这下面有出口?” 巫公说:“是啊,出口就在这镇水兽的下面,我们要出去就得想办法从这镇水兽身上下手,把它给弄开一点,估计就能出去了。” 金爵听完后,就又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他发现在镇水兽的腹部有一个冒出来的拉杆,那个拉杆被做成了怪兽的倒刺,要不是他看到了拉杆和镇水兽的腹部连接的地方,有上下两个黑框的话,都不会觉得这是一个阀门,而是就觉得只是镇水兽的倒刺了。 看到这,他就对巫公说:“老头子,这个东西可能就是机关。” 说完,他便把手握在拉杆上,试探性地动了动。往上扳不动,那就往下,随着手上的用力,拉杆渐渐发出咔咔的声音,扳到下面的时候,整个镇水兽就开始晃动起来,似乎在水里坐不住了,想要冒出来似的。 金爵吓得拉着巫公往后退了几步,然而失去手压的拉杆,在他离开后,又瞬间弹了回去,镇水兽发出的震动顿时就停了下来。 金爵心里浮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这机关,该不会是需要手动人为操作的吧,他记得在电影中看过一个古代的机关,那也是为了排水设置的,属于单回路线,也就是说,需要一个人一直握着拉杆,才能启动排水的机关,否则就会无效。 这样的结果便是,一旦机关打开就只能出去一个人,而剩下的一个人就会留在里面,除非能够找到东西来代替人手的力量,念头及此,金爵便冒出了冷汗,他和巫公两人的身上除了一身遮丑的衣服外,就剩下一把电筒和他身上的青铜古卷。 这几样东西明显是无法用来代替的。 他和巫公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巫公的呼吸有些急促,他说:“我去扳拉杆,你就站在旁边不要走动,看看会出现什么,可能会跟我们想的不一样,如果出现的是一个大洞,那我们两人就都能跳下去。” 金爵无奈,眼下也只能如此,他们又转身走到镇水兽的旁边,此刻是金爵打灯,巫公来扳动拉杆。压下去后,震动就又传了出来,两人没有逃走,而是强行稳着精神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轰鸣逐渐增大,然后就是刺耳的摩擦声,镇水兽被顶起来后,脚下的水流冲击力就瞬间变大,这些慢慢进入镇水兽下面排放的水流,在排放洞口加大的刹那,就轰轰的汇聚起来。 金爵一趔趄,差点栽了下去,好在关键时刻他抓住了巫公的腿,站起来后,他讪讪一笑,说:“老头子,还是不对劲啊,这镇水兽上升的空间才几十厘米,就容得下一个脑袋,那我们该怎么进去啊。” 巫公说:“你来稳住机关,我看看下面的状况。” 金爵也没多想,他倒是一点都不用担心巫公会抛下他先跑,毕竟镇水兽下面的空间太小了,要是一只小猫可能还过得去,可他们两个是活生生的人。除非能找个东西把这镇水兽炸掉,不然的话,仅凭那点空间,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的。 巫公在检查下方的空间,而金爵也没闲着,他将目光再次放在了镇水兽的身上,心想这家伙如果就为了这点排水的作用而制作的话。古人也就太浪费了,冶炼青铜是个好大的工程,历史上最大的莫过于后母戊鼎,冶炼那东西可是耗费了极大的人力物力,而眼前的镇水兽,不论是大小,还是重量,都不比后母戊鼎小。 金爵眼中冒着精光,仔仔细细地将镇水兽浑身摸了个遍,当手触及到镇水兽嘴部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这里面似乎是空的——镇水兽不是实心的,它的内部有个空间,金爵沉吟了片刻,直接将手伸进了镇水兽的嘴里。 这一摸,没差点把他给吓死,他把手伸到镇水兽喉咙的地方,就摸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他再上下一捏,一个激灵顿时反应过来,这不是个骷髅吗,他手一抖,鬼使神差地抓着那个骷髅就往外面狠狠地一扯。 一刹那,镇水兽就如同活了过来,它嘴里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瞬间就把金爵的手卡在上面,同时,一阵阵的机关转动声传来,金爵分明感觉到镇水兽的胸前,也就是拉杆的地方出现了一排小孔。 “糟了,暗箭。”金爵大呼一声,心脏顿时狠狠的一缩,使得他的脸色刹那就变得一阵苍白。 死定了! 他现在一只手被卡在镇水兽的嘴里,一只手又压着拉杆,身体根本就不能动,而且他如果现在把压住拉杆的手收回来,那么升起来的镇水兽立马就会沉回去,可此时巫公还憋着气探着脑袋在里面检查,这要是沉下去,非得把他脑袋压扁不可。 金爵一时间没了主意,紧张得忘了呼唤巫公,只是呆呆地看着镇水兽,两眼已经没了神采。 就在拉杆出的小孔冒出暗箭的刹那,千钧一发之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静止不动的镇水兽又轰轰轰地动了起来,只是没有往上升高,而是带着金爵就开始原地转了起来。旋转之时,瞬间就把佝偻着身体正看得出神的巫公撞了出去,巫公本来就没注意,被金爵一撞,便四仰八叉地掉在水中,显得很是狼狈。 金爵这会儿已经吓得丢了魂。镇水兽的旋转非但没把他甩出去,反而让他抓着里面的骷髅抓得更紧,这可能就是人在受到威胁之时所产生的条件性反射,巫公看得着急,连忙发出大喊:“快点松手,你抓着那个镇水兽干吗呢。” 金爵回过神,手一松,便被甩了出来。他摔在水里,只觉身体失去了平衡,半天都爬不起来,要不是巫公见他不对劲果断将他拉起来的话,他怕是就要淹死在这才到肚脐眼的水里面。 这时候镇水兽也停了下来,但它没有反过来旋转,而是直接咔的一声沉了下去,片刻后,就听轰鸣从前面的墙壁传来,那看起来没被遭穿的墙壁,还真的就出现了一个人工打造的通道。 通道是圆形的,紧贴着水面。 巫公大手一挥,说:“你小子运气还真是好,这种瞎猫碰到死耗子的好事情都能被你碰到。” 金爵目瞪口呆,还没回过神,就被巫公拉着冲着那个通道一阵小跑,脚下移动的时候,他脑袋都还是处于一片混乱当中。 他其实很想说,镇水兽的真正机关不是他触动的,因为他抓着的那个骷髅上面并没有连接之物,他虽然折服于修建这座天机城的墨家智慧,可这总不至于拿一下骷髅头,就能启动机关的吧,这两者分明没有一点的关联。 “到底是怎么回事。”金爵眉头拧个疙瘩。 他实在是想不通,巫公可没管他那么多,眼下活命要紧,管这机关是怎么打开的。他跑到通道口,将金爵扔了上去,自己也跟着往上爬。 金爵拉了巫公一把,抬头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手电的反光还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他似乎看到在镇水兽背后,也就是他们走过来的拐弯处,站着一个巧笑嫣然的人影,而且那人影还对着他笑了笑,随后就不见了。 没等他过多细看,便听轰的一下,打开的机关就瞬间合拢了,重重落下来的青铜砖将这里堵了起来。接口处天衣无缝,看不出任何人工的痕迹,要不是亲眼所见的话,金爵都要觉得这几乎是神迹了。 巫公靠在通道的边缘,呼了两口气,眼里全是劫后余生的惊喜。 金爵也靠在上面,浑身都脱了力,此刻他的脑海中,全是刚才那一抹朦胧的人影,是人,还是鬼?鬼肯定就不可能了,可如果是人的话,又会是谁?他心里一突,脑中便浮现出一个最有可能的人来。 休息一阵儿,巫公便拿过电筒站了起来,说:“走了,别歇了,再歇下去我们就完蛋了。” 金爵答应一声,站起来撑着通道的壁砖。昏暗的灯光下,他忽然发现这壁砖上有东西,叫巫公用电筒一照,才发现上面竟然刻满了壁画。这些壁画很古怪,全部都是以红色的颜料绘成,色泽像是鲜血那般,歪歪扭扭地蔓延到通道的尽头。 只看一眼,看不出壁画是在记录着什么,但从金爵的角度去看,这些壁画像极了燃烧起来的火焰,被风吹得斜着往前蔓延,而他们现在所站立的位置,就恰好是在火焰的尾巴边缘。 “别看了,快走,这地方不对劲。”巫公看了一阵,没看出什么异样,便在旁边一个劲催促金爵。 的确,这通道不像是刚才的暗洞和地宫,这里面很封闭,似乎空气无法流通,呼吸几口就会产生压抑的怪感。可金爵这会儿已经看得入神了,他的目光跟着火焰一动,然后也不管巫公,就这么直愣愣地往前走着,走得很慢。巫公打着电筒跟在他旁边,细心地将电筒一直对准着他观看的壁画。 走出十来米后,金爵才停了下来。此时他眼里全是震撼之色,他看着壁画久久都无法回过神,一颗心跳得极快。这壁画虽然不是在记载什么上古秘闻,可是它的整体构造,却是显得极为不凡。从十米外的尽头到这里,分明就是一种一气呵成,而且这些颜料也很奇怪,在这空间当中竟然没有褪色,更没有随着年代的更迭而脱落。他吸了口气,说:“老头子,你难道没注意到这壁画是一只凤凰吗?” “凤凰?”巫公吃了一惊。 从进入这个通道开始,他就没有认真地去看过,再说这壁画这么长,很难看出是个什么东西,再加上它整体都是鲜红的颜色,看得久了会让人毛骨悚然。所以此刻听到金爵的话,他很诧异。不知道金爵是怎样判断出这是一个整体的凤凰。 而这时候,两人也走到了通道的尽头。在这里出现的是一个拐弯,拐弯的地方便是两三步台阶,蜿蜒着往下延伸。他们用电筒照了一下,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也看不出延伸到了什么地方。 金爵站在原地,一颗心还在刚才的壁画上。他想不通为什么在这通道里面会出现凤凰,是墨家的人闲得无聊来画的吗?显然不可能,按照典籍来看,当时的墨家是被秦王追到这边来的,修建机关城也是在匆忙当中进行的,所以绝对不可能有闲情逸致来画这个浩瀚的凤凰图。 想到这段路所遭遇的种种一切,金爵心里忽然冒出一个不好的预感,他说:“老头子,这里可能不是出口,往下的话,我们就可能走到神宫里面去了。” 天机城三宫四泉,第一层的天宫,第二层就是神宫,不过神宫不应该是在天宫的上方吗?怎么跑到地下去了? 巫公一听,脸色骤然一变,说:“不可能吧,我们是一直往下走的,神宫不应该是在天宫的上面吗,怎么可能跑到下面来。” 金爵说:“你用什么证据来证明我们是一直往下的?” 巫公一听,顿时就讲不出话来。 正如金爵所言,他们自从跟着道衍钻进山洞开始就已经迷失了方向,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哪里分辨得清上下。 巫公一脸严肃地坐在地上思考着,最后凝声说:“先甭管那么多,管他前面是什么,我们都要走过去才能知道,不然还能怎么办?倒回去?回去的路已经被青铜砖堵住了,我们又没有炸药,光是人力的话是打不开的。” 金爵也是没辙,巫公说得其实很实在。现在他们是无法退回去的,只能硬着头皮向前。无奈之下,他耸了耸肩,说:“那就听你的,可是老头子,如果前面真的是神宫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巫公抬起头,看着通道上面的壁砖,说,“就当命该如此吧,阎王叫你三更死,你难道还能活到天明吗?” 他们的身上已经没了干粮,电筒显然也照不了多久,弹尽粮绝。 金爵一脸无奈,也不再去想这通道上的凤凰代表着什么,权当是古人在故弄玄虚。他跟着巫公顺着台阶往下走。台阶不长,绕了三圈就被一扇青铜门堵死了。巫公看着门,一张脸别提有多难看,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现在别说是到神宫了,能不能走出这个通道都还是个问题。 金爵看了会儿,眼尖的他顿时注意到了门上的不同之处。这青铜门不大,只有一米,上面镶嵌着青铜兽,张开的嘴巴里面有个孔。看到这个孔,金爵就瞳孔一缩,拉着巫公往地面卧倒。几乎就在卧倒的刹那,嗖嗖的两声,几支暗箭从里面射了出来,最后撞到通道的墙壁掉在地上。 金爵走过去一看,暗道好险!青铜打造的箭头都被撞弯了,可见刚才发射的力度是有多大,要不是他对这里一直抱有警惕之心的话,刚才那一下子恐怕就着了道。 巫公站起来,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脑袋,感觉项上人头还在,不由吸了口气,说:“你怎么发现的。” 向来细心的他,刚才还真没注意到青铜门上的兽首,这在他看来以为就是个开启青铜门的机关,哪里会想到里面会另有玄机,而且还是那种一击毙命的暗箭。想到这儿,他脑门上流下冷汗,说:“要是有包炸药就好了,甭管他是什么门,都给我统统炸开。” 金爵努了努嘴,说:“古人的智慧可不能小觑,要是用上炸药,指不定我俩都要死在这里,再说这可是机关城,处处相连,一旦一个地方开始崩坏,恐怕就会产生连锁反应,要是我们破坏了这座存在几千年的天机城,那就是大罪过了,说不准墨家老祖宗就要从坟墓里跳出来掐死我们。” 巫公白了他一眼,说:“这些都是屁话,你当我不懂啊!我也就说着玩玩,你还当真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有方法打开这道锁吗?” 金爵说:“把握不大,我只能试试看。” 要是张之凡在这里,或许还有机会将这道锁打开,毕竟他身上有天宫的三分之一机关资料,可现在那老东西和道衍狼狈为奸,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想到道衍,金爵沉默了片刻,之后强打起精神,专注地看着这道锁。 古人崇尚自然的力量,相信风水学说,而风水又伴生着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兽,在他们看来,越是凶猛的异兽,就越能起到辟邪的作用。所以从古至今,但凡是大门上,都喜欢镶嵌兽首。除了镇守房门之外,便是用来辟邪了。 金爵不信这套,他看了一会儿就说:“这兽首里面的两个孔,只发了一次暗箭,想来不会有第二次,我想开启的关键就在这个孔里面。” 巫公点头,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钥匙呢?到哪里去找? 金爵从身上变魔术般地拿出一把钥匙。这是他从周灵王身上拿到的钥匙。见状,巫公便问:“你哪里来的,我似乎没见过啊。” “周灵王身上,当时我不是中了幻觉吗?你用枪把周灵王的脑袋打碎以后,我就随手抄了过来,起先还没注意是什么,后来擦干净了才发现是一把钥匙。” 天机古卷和周灵王手里的盒子在刚才掉落暗河的时候漏了出来,这会儿他又拿出了一把巫公没见过的钥匙,可以想象巫公这会儿的心头该是有多复杂。 巫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继续问下去,催促着说:“试试看,看能不能打开。” 金爵把钥匙插了进去,插进去的时候,他没有感到半点的阻碍,一路畅通,每一个刻度都完美无瑕的契合了里面的锁孔,随后轻轻一按,兽首就弹了出来,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张刻在青铜门上的八卦图。 兽首坐落在八卦图中间,嘴唇的方向,却恰好就形成了一个指针,看来是要把兽首拧到一个方向,才能触动里面暗藏的机关。 八卦有两部,一部是出自《河图》的先天八卦。但这一部经典已经失传。之后的便是出自《洛书》中的后天八卦,而青铜门上的八卦图,就是属于后天八卦的一种,依次对应着乾卦、坤卦、震卦、巽卦、坎卦、离卦、艮卦、兑卦,八卦蕴含五行,所以又叫作五行八卦。 而出现在青铜门上的八卦,四周雕刻着小篆,金爵认得出,这是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八个字,想来开启青铜门的奥妙就在这里面。 巫公虽然很强大,但他早年都在研究九黎的历史,却不曾去研究这些在他看来是旁门左道的东西。金爵大学的时候对这些东西很痴迷,所以在进入天机城后,才能破解许多机关。他看着这八卦图,脑海中忽然想到了通道上刻画的凤凰。 火焰形成的凤凰,头部直指这里,难道说开启的卦式是火?想到这,他便将手握在兽首上,回头对着巫公说:“老头子你离我远点,我不知道开错了会发生什么,保险起见,你就退开一点吧,万一我着了道,你还能找机会出去。” 巫公一听,顿时乐了,笑过之后又瞪了金爵一眼,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吗?要死就一起死在这里,别废话了!赶紧开!”他的语气缓解了金爵心头的压抑。金爵点点头,将八卦反着拧了一圈,然后又毫不停留地顺着拧,直到兽首对准火卦上才停止下来,然后往里面一按。 咔的一下,钥匙就自动蹦了出来。 金爵接住钥匙,眼里全是茫然。失败了吗? “没道理啊。”金爵闷闷地说了声,通道里的凤凰不可能是无故画在那里的。既然存在,就必然有存在的道理,所以他先前的推测就不应该有错。可眼前的事实却是他的确没能将青铜门打开。 可这样的话,兽首又为什么按得进去?这弹出来的钥匙又代表了什么意思? 第10章 从头再来 正当金爵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 却见被封闭得极为严实的青铜门开始缓慢地动了起来。 为防止门口后还有机关,金爵和巫公都倒退到了转角处,同时将唐刀摸了出来,一刀在手,心里顿时安稳不少。 过了两分钟,青铜便彻底地沉入到了大地当中,露出一个漆黑的口子。一丝凉风从里面吹了过来,金爵心一沉,暗想怕是要有机关兽冲出来,回头对着巫公说:“老头子,看来要战斗了。” “别急。”巫公眼神微闪。如果是青铜兽冲过来,带起的凉风不该是这种感觉才对,这股风吹在身上倒是有种通透的感觉,有点像是汇聚了无数的风,忽然找到突破口地宣泄。 狂风过后便安静了很多,他俩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巫公率先拿着唐刀冲了过去,金爵害怕他出事,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跃过通道后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青铜兽冲出来,这不由让金爵一阵郁闷。巫公拿起手电对着四周晃了晃。 门内没有出现青铜机关兽,反倒是出现了一个地宫,这地宫没有天宫和周灵王所在的地宫大,只有一半大小。 光照到的地方露出精雕细琢的青铜壁画。对!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青铜大殿,地板是青铜浇筑的,连天花板都是。四周的墙壁还镶嵌着无数的青铜异兽,叫不出名字,但各个惟妙惟肖、神乎其神。 巫公小心翼翼地朝前边迈了两步,只听啪嗒一声,身后似是传来了脚步声。金爵浑身一震,猛然回头看去,可身后除了那个黑黝黝的通道之外空无一物。 通道的两侧堆放着一些未成形的青铜器,还有不少玉器,甚至还有一些木头,只不过木头都已经严重腐烂了,在刚才的风吹过以后,发出一股子刺鼻的霉味儿。金爵皱着眉头,还是觉得刚才的脚步声不可能是幻觉,如若不然也不会被他和巫公两人同时听见。 巫公脸色变得有些可怕,他用手电不断在四周照着,意图找到脚步声的来源,可是偌大的青铜殿除了摆满的青铜器外,就没看到半个人的影子,甚至连青铜机关人都没有一个。 他对着金爵眨了眨眼,示意他小心,金爵点头回应,两人都没说话,背靠背站在一起,然后一步一步地朝前面走去。 这青铜殿应该是墨家当年在这里冶炼青铜器的冶炼工厂,杂乱的青铜器中间,也就是青铜殿的尽头,有个端端正正的案桌,上面放着腐化的竹简,而在竹简背后,有个隐隐约约的人影盘坐在那里。 金爵因为是面向背后,所以不知道前面的东西,发现巫公停下来后,就扭头问:“怎么了,老头子,你发现了什么吗?” 的确是发现了,而且还是个人。 巫公说:“前边儿有个人,你看。” 金爵听完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他转身和巫公并肩而立,顺着电筒的光朝着青铜殿的尽头看去,果然在那里看到了一个人影。两人对望一眼,皆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恐,那人影端坐在案桌后面,一动不动,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金爵抄起脚下的一个青铜碎片,朝着人影的地方扔了过去,碎片没砸中,反倒是把案桌上的竹简砸了个稀烂。 巫公全程都在看着金爵的举动,他以为在金爵发动攻击的时候那人影会动,可是直到青铜碎片都要飞到面门的时候,那人都没有移动半点,头都没有歪一下。 金爵看得浑身发毛。这鬼地方怎么会稀里糊涂地多了个人影?他联想到自己在暗河里面看到的白影,以及在内城门看到的人影,心里直打突,暗想这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哦不,应该是说一个一直跟着他们阴魂不散的鬼。 都说人吓人会吓死人,这句话一点都没错!现在他俩谁都没动,却是被自己吓得稀里糊涂。金爵心头发毛,他觉得这么站着也不是个事,就将巫公手里的电筒拿了过来,同时摸出唐刀,说:“老头子,我们冲过去,是人是鬼都先验了再说。” 他硬着头皮说完这番话便撒开两条腿冲了过去。 一直到了跟前,两人才发现这人影原来是一具腐化的白骨。金爵用唐刀碰了下,白骨顿时碎成了一地的渣儿,除了坚硬的头盖骨和牙齿之外,其余的骨骼全部成了碎片,几近成灰,见到此处,金爵便松了口气。原来只是一具墨家遗留下来的白骨。 “墨家!” 金爵瞳孔一缩,墨家的人怎么会遗留在这里?典籍中记载的是墨家修建天机城以后,就将家族分成了三支,遣散到全国各地,其意图很简单,就是为了保护天机城不被人发现。 金爵感到不对,就绕过案桌蹲到白骨边上,最后在地上发现了一段锈迹斑驳,几乎快要完全烂掉的铁链。 “老头子,这个人生前是被锁在这里的。”金爵指着地上的铁链,眼里头全是不可思议。 这人的身份是谁?为什么会被锁在青铜殿当中?而且还是坐在案桌后边的。 金爵看向后边的案。这案桌也是青铜做的,所以没有坏,上面摆放的竹简已经坏了,所以也不能从里面查阅到有关这个人的资料。正当金爵要起身离开之时,余光却是被案桌角落的一卷类似于竹简的东西所吸引了。他伸手拿过来一看,身子就像触电似的颤抖起来。这个跟他身上的天机古卷一模一样!金爵震惊之余,迅速将其打开,果然不出所料的在里面看到了“天机”两个字。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天机古卷,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在看见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抽了一下。 巫公用长刀将骨灰扫开,随后用刀尖点了点天机古卷的地面,见没触发什么机关,就一手拿了过来,说:“三宫构成了这座天机城,而天机古卷,就关乎到了余下的神宫和仙宫的方向和设计机关,这座天机城的所有至宝,都应该在三宫中的仙宫里面,所以你要把古卷保存好,等我们活着出去就把它破译出来。” 金爵点头答应,其实从进入天机城到现在,他们除了发现钥匙和天机古卷之外,就再没有找到过其他的东西,兴许天宫下的地宫中,周灵王躺着的那个玉床会是宝贝,但上面的奥秘他还没弄得清,就不明不白地到了这里。 金爵的掌心紧了紧,将天机古卷小心翼翼地放在口袋中,随后将目光定格到了已经坏毁掉的枯骨上,说:“他肯定是为了保护天机古卷才留下来的吧。” 这人在这里被困死,没有留下名字。 巫公说:“想那么多干吗,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够活着出去就好了。” 然后两人就又在青铜殿内巡查起来,希望找到一个可以离开的出口。金爵没有动,他坐在骷髅的旁边,也不知道是兴趣使然还是怎么的,他鬼使神差地按照骷髅的动作,坐在案桌的正前方,借着从巫公那里传回来的模糊灯光,看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东西。 “老头子,你过来看。”他大呼一声。 巫公打着手电走了回来,狐疑地看着他,问:“看什么,有怪物?” “哈哈。”金爵一阵大笑,说,怪物倒没有,不过出口到是有一个,你来看。” 巫公盯着他,半晌,才照着他的样子盘膝坐在旁边,同时将手电朝着大殿照去,从这个角度,他顿时看到了一个令他极为震撼的情景。 古人认为天圆地方,大地是四边形的,天是圆形的,像个蛋壳一样盖在上面,而这青铜殿的整体造型竟然也是这样。 从他们的角度可以看到青铜殿的顶端有个微微的弧度,上面刻满了星辰日月,飞禽走兽,中间的位置刻着一个祭坛,祭坛四周跪拜着许多戴面具的人,祭坛上是一张玉床,也躺着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 金爵吃了一惊,说:“该不会是周灵王吧。” 巫公也是满脸哑然,西周距离春秋末中间隔着无数岁月,这二者之间怎么可能扯得上联系。 难道说这座青铜殿不是墨家打造的?可如果不是墨家,这案桌旁边的天机古卷又该作何解释? 倘若这座青铜殿不是墨家打造的,那是不是就可以推翻他们最初的结论,也就是说,天机城甚至都有可能不是墨家修建的。 金爵越看越是震惊,天顶上面的雕刻应该是一场祭祀,估计是在对死去的周灵王进行某种祭奠,然而根据他们掌握的资料来看,周灵王的虞国被灭了以后,就回到周朝国都当了个没有实权的诸侯王。虽然借着为爱妃治病的理由跑到了这座天机城当中,可那时候的他是孤身一人前来的,绝不可能会带上这么多人。或许这是墨家在后来刻上去的,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刻上去?他们和死去的周灵王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个个的疑问接踵而来,让这座天机城变得更加神秘。横跨几千年的几代人,在不同的时间来到这座城,又留下了各自的痕迹。 巫公看了半天,突然说了一句让金爵震惊的话:“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躺在玉床上的人,不是周灵王,而是墨家巨子呢?” 这句话并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毕竟在天宫中看到了一块石碑,石碑上记载的内容就是写的墨家巨子。可问题是石碑下部分写的是周灵王的爱妃啊!而且周灵王的那个爱妃身上还有与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紫蛊,他的是九尾金翅凤,对方身上的是九尾金翅凰。 复杂的疑问和各种猜想让金爵头大如斗。就在此时,青铜殿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个模糊的人影从他们进来的通道之处一闪而过。巫公看到后,拿着手电就要冲过去,金爵慌忙跟着起身,却在离开的时候不小心将案桌给踢翻在地。 哐当一下,案桌摔了个四面朝天,露出藏在桌底下的一个机关。 “老头子,这里有个机关!”金爵叫住巫公,将对方的手电拿过来照在地上。 案桌的下面,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圆环,这圆环也是按照奇门遁甲来刻画的,圆环中心是个太极图,阴阳鱼抱团在中央,中央里有个不大不小的孔。 “又是一个孔。”金爵瞳孔一缩,直接将身上的钥匙插到了这个孔子里面,机关一下被启动了,他们身后的青铜殿就露出一扇门来。金爵和巫公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点头,便不再去管刚才出现的脚步声,而是立即朝着出现的门里钻去。 这次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不大的平台,平台上有个青铜做的独木桥,独木桥下则是一眼看不到底的深渊。他们刚走上去就差点被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浪打翻在地。巫公提了个小心,说:“这下面估计是血泉。” 血泉,也就是岩浆。 也只有岩浆的高温才能发出这种气浪。青铜独木桥的对面是一个山洞。洞口看起来很粗糙,像是人在慌乱的时刻临时开凿出来的。 “走,我们过去看看。”巫公将电筒递给金爵,当先走上了青铜独木桥,金爵在后面吸了口气,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别看独木桥是青铜做的,看起来很稳当。实际上,这独木桥的两段没有固定的卡子,所以人踩上的时候会晃动,危险得很。 过这种桥必须以快来取胜,一旦在上面移不动脚步的话,就有可能失去平衡掉下去。 “快过来,记得要快。”巫公站在对面,将电筒的光芒压低,避免强光闪花金爵的眼睛,金爵这会儿一颗心跳得飞快。太危险了!他玩过飞跃丛林,玩过十环过山车,玩过蹦极,可唯独没玩过走独木桥。这没有安保措施的险境令他紧张得不行,在原地愣了许久都不敢迈出脚步。巫公见他害怕,就说:“你闭着眼睛冲过来就行了,不要去想这四周的东西,也不要去看,你把它当成平地,就跟你百米短跑一样。” 独木桥不长,也就五米的样子。 “快点过来啊,你瞎墨迹什么呢!”巫公站在那头焦急地催促着。最后他实在没办法了,就走到独木桥的旁边,用半个身子将其抱住,这才说:“好了,现在它不会晃动了,赶紧过来,不然电筒就没电了。” 刚说完电筒就闪了几下,灯光一下子就变得暗淡下来,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就会熄灭。 金爵一咬牙,往后退了几步,随后开始往前奔跑,踏上独木桥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会掉下去,可当跑到巫公跟前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没有,这短短的五米路,顶多也就两三秒,但就是这两三秒,给了他一种去地狱跑了个来回的感觉。 “我就说没事吧!”巫公笑着说。 金爵擦了一把冷汗,暗想没事才怪!差点把他给吓死! 他缓了缓回过神,看着对面,说:“好了,我们走吧,不然电筒没电了。” 巫公把手电拍了几下,暗淡的灯光竟然又奇迹般地亮了不少。两人打着手电钻进山洞,这一进来才发现山洞内部竟然别有洞天。山洞里面积不大,很潮湿,人要佝偻着才可以通过,前面弯弯曲曲的,看不到尽头。巫公走在前边,金爵跟在后面,没走多久就撞到了巫公,对方脚下一滑,一屁股摔在地上。他回头看了眼,没有叫骂,说:“这里有个岔路,你来看看,我们该往哪里走。” 金爵费力地挤了过去,借着灯光看清了眼前的状况。果然,山洞挖到这里的时候就出现了两个洞口。 一个洞口是盘旋着往上的,一个是顺着直往前方。金爵抽回脑袋,坐在地上不吭声。巫公被他的举动气笑了,说:“叫你想办法呢,你坐在地上干啥。” 想办法,那也要想得出来才是,他又不是神算子,哪里知道该走那条路。金爵不满地站起来,直接就往前面的洞走去,没走几步又倒了回来,说:“我们往上走。” 巫公一愣,问:“为什么。” “很简单,往上我们就有可能回到地面,如果还是往前走的话,就有可能永远都绕不出去。” 他其实也是凭借着直觉猜测的。因为前面的洞很古老,他刚才走过去的时候在地上看到了青铜器,想来是当年也有人从这里走过,至于往上,则是纯粹地瞎猜了。 山体一般都呈现一个三角的形状,如同金字塔,往上走就有可能接近地面,重要的是他感觉上方的洞口比较新鲜,年代似乎要晚于前面的洞口,仅凭这点就足以让他做出抉择了。 巫公没啥意见,就先走到了前头。两人顺着山洞爬了很久,这里面的路歪歪扭扭的,简直就是山洞版的九曲十八弯,走着走着尽头忽然出现了一抹亮光,金爵看见后大喜过望,说:“老头子,前面肯定就是出口,我们快点。” 刚刚说完,电筒就咔的一下熄了火,怎么拍都拍不亮,巫公气得不行,直接将手电给扔在地上,好在现在前面有光,两人就顺着光源又爬了一段时间。 到达尽头后,出现的是一个湿漉漉的平台。刚才发出的光点就在这平台上,这光点不是别的东西,就是一把不知道被谁丢在这里的手电筒。 金爵捡起来一看,发现这电筒上面残留着余温,想来是才被人丢下不久,而且上面还有一丝丝香气没有散开,可以证明这是被女人拿过的东西,要说女人的话,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内城门被青铜牛撞下深渊的黎雪妖。 巫公也注意到了这点,他说:“我就说黎雪妖那小姑娘吉人自有天相,是不会轻易出事的,你看怎么着,被我说中了吧。” 他说得很轻松,可眉头却是深深的皱了起来。如果黎雪妖没死,为什么不来找他们?还有她为什么要把手电筒放在这里,是知道金爵他们的手电已经快没电了吗? 金爵也猜不透,但下意识地认为这是黎雪妖留下的记号,就说:“老头子,雪妖她会不会还在里面。” 他指的是青铜殿,他们毕竟在青铜殿的通道里听到了脚步声。 “不可能。”巫公斩钉截铁地说,“如果是在青铜殿,那么她就该在我们的后面,可这电筒是在我们前面,所以说她不可能会在那里。” 如果不在那里,那么发出脚步声的会是谁。 金爵将电筒握在手中,平复着起伏的内心。不论怎样至少得到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黎雪妖还没有死,想到这儿他就拿着电筒往前面走了几步,看清楚后,就说:“前面没路了。” 巫公跟上来一看,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说:“怎么又没路了?还有完没完,我们这是走到迷宫中了吗?” “等等……”金爵打断巫公的话,他发现了这个平台不对劲的地方。他走到平台的尽头趴下,耳边贴在峭壁上,听了一阵就问:“老头子,你快听听这墙里边是不是有东西。” “有鬼不成。”巫公说了两句,还是依言将耳朵贴上去。 “果真有东西!” 巫公神色一变,这声音听起来很古怪,有点像是苍蝇发出的叫声,又有点像是蚂蚁啃食东西的吃声。 金爵用手抠了一下墙壁,涂层很软,被水浸湿后显得极松,用力一抠就能挖出好大一块来。 “这都没塌方?”金爵看着手里的泥巴,一脸不可思议地对着巫公说:“老头子,身上有工具吗?” “什么?” “我们挖开看看。”金爵说。 巫公还以为他在说笑,挖山洞?他们又不是盗墓贼,哪里懂挖山洞的窍门。 金爵可没管他答不答应,直接用唐刀插进了墙壁,然后开始往外挖出泥土来,没过一会儿就挖出了一个宽半米的洞来。巫公在一旁看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了下来。 “老头子这你就不懂了。”金爵回头嘿嘿一笑,说,“你看这里的土壤,明显是有人故意填上去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挖得这么快。” 巫公听完,用手认真地抓了一下泥土,感到一阵稀奇,“你是说这里可能会是个通道?” 金爵点点头,说:“应该没错,不然里边儿也不可能会发出声音,我们先挖开再说吧。” 过了一个钟头,两人便彻底把这里挖通了。其实也就两米远,通道很小,钻进去要趴着走,金爵也顾不得许多,叼着手电就钻了进去,巫公在后面跟着。 爬过去后,眼前就出现了一片水流,水流是从上方的岩层里面浸出来的,也不知道有多大,反正途经这里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型的瀑布,刚才的声音就是从这里传来的,因为水流的下方就是一个池塘,而且这池塘不是封闭的,汇聚之后直接往下流了出去。 看这流动的速度,想必那边的空间更大,甚至有可能就是出口。 金爵问:“老头子,敢跳吗?” “笑话。” 金爵没再问,他紧了紧衣服,确认里面装的东西不会掉出来后就吸了口气,跳了下去。 水池距离这上面也就十米左右,摔不死人,刚才他根据回声大致判断了一下水池的深度,少说也有五六米吧。 扑通两声响,他们再露头之时,已然游到了水中央,金爵在水里扑腾着,说:“老头子,我们顺着水流过去吧。” “好。” 这一游动,便不知游了多久,金爵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哪怕是在天机城内破解机关,甚至是和机关兽乃至于青铜人纠缠,都没有这么累,在这暗无天日的河流中,他们至少漂了好几里路。 总之,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才发现游到了尽头。水池的尽头处稀稀疏疏地冒着亮光,看到这金爵使出浑身力气冲了过去,用手把挡在洞口的杂草搬开,久违的曙光终于重新照回了他的身上。 “老头子,到了。”金爵头也不回地大声喊着,可是他并没有听到回应,金爵还以为他没听到,就又喊了几声,可还是没有听到巫公回应,金爵顿时就慌了起来。他扭头往后看,哪里还找得到巫公的影子,黑洞洞的水流,看不到半个人的影子,甚至连刚才还照在他身上的电筒光都不见了。 金爵心里一突,他担心巫公是溺水了,便强打着精神往回游了几米,还扎进水下找了找,最后只找到一件衣服。 “老头子。”金爵放声大喊,回声顺着水流传递出老远,他在洞口徘徊了很久,最终确定巫公是在里面溺水了。他用一种无法表述的眼神看着山洞,最终叹了口气,独自游了出去。 出来的地方是一处山谷,刚才的水流流到这里后便与山谷之间的小河汇聚在一块,小河四周丛林密布,杂草一片一片的,有人那么高,一看就知道是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金爵仰面躺在河边,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河岸的环境,就被身体的疲惫击溃,沉沉地睡了下去。 他做了个梦,梦到巫公和张之凡站在一起勾肩搭背,梦到黎雪妖笑着从他眼前跳进了一个深渊,梦到自己被锁在一个青铜殿里面,眼睁睁地看着无数虿虫从黑暗中冒出来,将自己吞噬殆尽。 他猛然醒了过来,刺眼的强光让他伸手挡住眼睛,过了几分钟才适应过来。他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再次往四周看了看,忽然发现,他脚下放着一支手电筒。 金爵看后瞳孔一缩,这是在山洞里面找到的那一把,也就是被他认定为黎雪妖留下的东西,只是后来在跳入水池的时候,将其给了巫公。 “老头子。”金爵原地转了一圈,大声喊着。他的声音惊动了四周栖息的鸟儿,它们哗哗地飞起了一大片。 金爵蹲在地上,杂草淹没了他的身体。他忽然有种与世隔绝的孤独感,似乎全世界都将他抛弃了,他把电筒拿在手中,摇了摇,听见里面传来东西晃动的声音,便把电筒的后盖拧开,随后一张被透明袋裹住的纸条滑了出来。 “这是……”金爵看了一眼,便快速地将纸条打开。 “三宫天机城,阴凤阳凰开铜门,若要寻得长生石,须过九宫八卦阵,金爵,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就拿着这张纸条到安江古城去找张教授,他会把你遗失的钥匙给你的。记住!从你看到这封信的时间开始算起,你一共有五天的时间。五天之后,就是天机城九宫八卦阵开启的那一刻,我和张教授会在那里等你,如果你没有来的话,我就自己进去了。” 落款,黎雪妖。 这是一封黎雪妖写给他的长信。 “雪妖,你到底瞒着我什么。”金爵放下手,叹了口气。他只觉一颗头两个大,他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又放到了贴身的口袋内。 他转身看着背后的河流,依稀还能看到在高山中的那个洞口。杂草虽然很长,却挡不住那个洞口带来的阴凉。 这一刻金爵终于有理由相信,为什么从发现手电筒开始,事情就会变得如此出乎意料的顺利,原来这些早就是黎雪妖策划好了的。 巫公死了吗? 这是金爵回到安江古城一直在脑中挥之不去的问题。 可当想起躺在身边的手电之时,却又瞬间笑了,只是很苦涩。 如果巫公死了,那么出现在身边的那个人,又会是谁呢? 张之凡…… 出乎意料的,金爵没有再发脾气。即便眼前坐着的这个老年人,是他曾经最想亲手打死的人。 从他和黎雪妖到达安江古城,再到和巫公一起去阿鼻寨寻找凤凰开始,一直到天机城里面,他们共同经历了许多,得到过,也失去过,张之凡带来的三个保镖一个都没活下来,而金爵得到的,则是这段刻骨铭心的经历。 从卷入九黎这个旋涡开始,似乎一直都有一只看不见的幕后黑手在推动着他,让他去经历,让他去寻找,可具体是寻找什么,他又不是很清楚。经过这次生死历练,金爵的记忆依旧没有恢复,反而在渐渐地淡化,似乎他曾经的记忆已经彻底回不来了。 那就算了,他想。 靠在沙发上,惬意地喝着咖啡,看着对面的张之凡摆弄着桌上的几把钥匙。他问:“雪妖呢?她怎么还不来。”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黎雪妖,不然他心里始终想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哈哈,别急嘛,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的,我们慢慢来。”张之凡将钥匙推给他,同时将天机古卷放自己随身携带的背包里面。 “雪妖让我告诉你,你在天机城所遭遇的一切,其实她都看到了的,她只是不想出现,嗯,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毕竟你有好几次都要死了……算了,我不多说了,她本来是叫我把这些东西给你,之后再告诉你一些关于九黎族的秘密的,但是我想,这些秘密,还是让她亲口告诉你好点。”说完后,张之凡就站起身朝门外走去。在门口,他又回头笑了笑,说:“她要见你的时候自然会来见你,你着急也没用,但是我要告诉你,这次我们决定重新进入天机城,雪妖没有你是绝对活不下去的,阴凤阳凰必须在一块,才能彻底打开蚩尤所在的九黎神宫,只有你们身上的血才能唤醒天机城的最终机关。唯有这样,才能找到最后的真相。” 张之凡走了以后,金爵就回到了王家大寨,这是他暂时安顿的地方。 巫公带着道衍从一个角落里冒了出来,也不管金爵诧异的神色,就说:“我们要快些准备了,九黎圣殿已经到了开启的关键时刻。”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自然,浑然忘记了解释自己当初从山洞里活着出来,为什么要独自离开金爵。 金爵也没有问。其实他早就想开了,既然大家都不说,那就算是问了也是白问,倒不如自己去寻找真相。 道衍嘿嘿一笑,说:“我们身上都有一个秘密,但具体是什么我还不想告诉你。” 他见金爵冷淡的样子,就说:“对了,雪妖那小丫头明天就来了,你可要好好准备一下。” “准备?”金爵冷笑,见个人需要什么准备。 可等他第二天见到黎雪妖的时候,才想起了昨天道衍的叮嘱,他的确是应该做足准备的。 看着站在面前的可人儿,他忽然有种隔世之感,在天机城冒险的时间并不是太久,可对于他来说,却实在是太长了。 黎雪妖微微一笑,说:“怎么,见到鬼了啊!” 她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妖,见金爵愣在原地,就走过来拧着他的耳朵,柳眉一皱,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我还以为你有很多话想对我说呢!看来是我想多了,你没话可说的话,那我可就走了哦。” 她趁势转身,似乎真的要走。 金爵猛然抓住她的手,说:“小妖,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你和张之凡那个老东西是什么关系,怎么到现在你都还要护着他啊。”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黎雪妖捧着他的脸,踮起脚尖,看着金爵的眼睛,眼里流露出前所未有的认真,说:“你该知道的今后自然会知道,但是我要告诉你一点,张教授不是坏人,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还有,你要提防王再乾,他才不是个好人……” 说到这她语气又为之一顿,说:“总之你记住我的话就是了,他和道衍的关系……” 谁是好人,谁是坏人,金爵现在已经无法将其分得清楚,便是站在身旁的黎雪妖,又该是好人还是坏人呢?他想不通。 黎雪妖还没说完,就见到巫公和道衍从远处走了过来,她面容微微一变,似戴上了面具,冲着巫公挥挥手,说:“老爷子,金爵就交给你们了啊,三天后我们再碰头,这几天你们可要好好准备一下。” 巫公点了点头,眼里闪着深意,说:“我们没什么好准备的,无非就是买点装备,倒是你和张教授要赶快把天机古卷破译出来,不然就麻烦了,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目送着黎雪妖离开之后,巫公便将目光移到了金爵身上,说:“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不过既然他们都没说,那我也只能先藏着了,孩子,有些事情你别怪我,我也不想那么做,但实在是没办法。”留下这句话后,他就和道衍一同离开了。唯有金爵像个木头一样站在原地,此刻他的大脑很混乱,实在是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感觉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变得神秘起来,只有自己像个白纸那样单纯,什么都想不到。 三天后,几人便在相约的地点碰头。 黎雪妖将破译后的天机古卷摆在桌上,对着金爵说:“两部天机古卷不是很全面,记载的内容也有缺陷,除非能够找到第三部,我推测第三部古卷就在上古神宫之内,只要拿到它,我们就能凑齐三部古卷,也就能从中推测出第三宫——仙宫的位置,还有里面的千古奥秘。” 金爵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听完黎雪妖的分析后,就说:“那这五把钥匙的作用你分析出来了吗?” “五把钥匙就是开启九黎圣殿的机关匙,你看,这就是机关锁的模样。”黎雪妖指着破译后的天机古卷,说,“这两部天机古卷是墨家巨子记载下来的,他曾经真正到达过九黎圣殿的外围,只是没法进去,因为这把钥匙要两个人同时使用才能生效,而这两个人,就是分别拥有九尾金翅凤和九尾金翅凰文身的人,墨家巨子只满足其一,他费尽千幸都没能找到第二个人,所以才会困死在青铜大殿当中。” 金爵回想起那个被镣铐锁在青铜大殿当中的白骨,内心一阵凄凉。他想起了自己身上的紫蛊,按照这次回来后大家的说法,就是只有进入第三宫仙宫里面,才能有办法将之解开。 一番商议和准备后,众人便启程朝着天机城进发,因为是第二次,所以速度很快,一天后就到达了目的地。 众人原地休息了一晚上,养精蓄锐,次日便将装备检查清楚,确保没有遗漏后,就进入了天机城。这次的入口和上次不一样,上次他们是以暴力破解闯进去的,而这次所要经过的入口,则是黎雪妖早就探测好了的,处于天机城的下方,也就是四泉的位置上。 此时暴露在眼前的便是四方泉眼,左边是岩浆,右边是水银,前方是流沙,后边则是一个蛊池。可别小看了蛊池,这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虿虫,一旦掉进去必死无疑。 金爵走在四泉的通道上,一路提心吊胆,岩浆的高温烤得他浑身冒汗,不只是他,其余的几人也是纷纷将衣服解开,道衍更是脱得只剩下一条短裤。 金爵骂了句:“这里还有女孩子呢!你脱那么干净干吗!也不害臊?” 道衍嘿嘿干笑,说:“我这不是没辙吗?再说我脱衣服又不是为了缓解燥热,只是为了走得更方便而已,这衣服被汗水打湿后贴在身上太难受了。” 后面的巫公翻了一阵白眼。他是个野外达人,年轻的时候上过战场,这点自然能够适应,虽然脸上在冒汗,但却没有解开一颗纽扣,金爵本来也想将衣服脱了的,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穿过四泉后,便走到了山洞的尽头,前方就是天机城第二宫阙的残留遗迹,与天宫相比较,这神宫明显要破败许多,金爵猜测这应该是墨家的人在修建到第二座的时候,中途遇到了麻烦,所以才会弄得这么潦草。 “你们看上面。”黎雪妖举着手电,叫众人抬头。 金爵脑袋上戴着个矿灯,手里又拿着把手电,所以看得格外清晰,他们因为处于天机城的外围,而这个地方又刚好处于天机城的左下方,所以一抬头,就能将整个天机城的状况尽收眼底。 在这个被凿空的大山内部,一座座阁楼飘浮在在空中,簇拥着一座更加庞大以及华丽的宫殿,巍峨耸立,原始古老,透着一股子的苍凉。 从下方往上看,目测高度至少在30米,跳上去不可能,所以只能从两侧的山岩上爬过去。 金爵吸了口气,想着冒险又要开始了,内心竟然有些澎湃。刚要有所动作,就见黎雪妖已经麻利地爬了上去,灵活的身子就跟一只猴子没什么两样,他这一愣神的功夫,对方就攀爬了不下五米。 “等等我啊。”金爵在后方喊道,他从背包当中取出登山靴和登山抓,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他大学的时候和黎雪妖都酷爱攀岩,所以爬起来不是很费神,加上装备的齐全,爬起来就更不费力了。 巫公和张之凡因为年老,为了避免出现不必要的意外,他们就站在下面等待,等金爵等人上去后,利用他们扔下来的登山绳再爬上去也不迟。 半个小时后,黎雪妖就爬到了神宫的平台上,她把登山绳甩了下去,同时将其中一端固定在神宫门外的一根青铜柱子上,扯了扯,便对着下方喊:“你们可以上来了。” “我也上来了。”金爵坐在黎雪妖的跟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太累了,这攀爬惊险而又刺激,高度集中的精神在此刻得到放松,顿时让他生出疲惫感来。 黎雪妖说:“这点就累了,那等会儿进去以后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嘛。”金爵冲着她眨眨眼。 黎雪妖将头发挽在脑后,说:“别贫了,待会儿小心点,神宫里面的机关不比天宫的少,你别忘了,从这里开始,我们踏入的就是奇门遁甲中的后面几个机关阵里面,危险和风险都比天宫大,大意不得。” 金爵点点头,坐在地上等着下面的巫公等人。他等了一会儿见他们还没上来,就将注意力放到了前面的神宫上,天机城有三宫,第一宫为天宫,第二宫为神宫,这神宫里面也不知道藏着些什么东西,没准儿就是百家经典。 毕竟他们在天宫除了五把钥匙和天机古卷之外,就什么都没捞到,甚至连看都没看到。 第11章 开门 巫公和张之凡爬上来后,张之凡便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断抱怨,“年轻人的身体就是好啊,几下就能爬上来,我算是彻底老咯。” 他在攀爬的过程中撞到了石头,而且还不止一次。此刻脑袋上顶着几个青包,好不滑稽,再配上他此刻的语气,顿时将众人逗乐了,沉闷的气氛也在此刻一扫而空。金爵翻身站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看着神宫的大门,说:“待会儿就要进去了,各位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你小子怎么说话的,又不是在交代遗言。” 巫公双眼一眯,“该来的始终要来,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愿我们能够顺利地找到永生石和上古神策吧,不然你身上的蛊毒就压制不住了。” 道衍没说话,蹲在旁边,一只手拿着唐刀,一只手拿着手电,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金爵还以为他害怕了,就说:“我第一次来探险的时候比你还要害怕,你本身的实力比我强,还怕个啥?” 道衍呵呵一笑,就把头扭到了一旁。 金爵不免多看了他俩眼,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具体是什么地方又谈不上来。 他打着手电走到神宫的门外,看见四周有无数的乱石头。这些应该是大山内部掉下来的,这些石头将神宫的门堵在里面,想要进去的话,就要先把这些石头搬开,这种体力活自然该是男人来做的。 金爵暴喝一声,挽起袖子拉上道衍就开干。黎雪妖在身边,他做什么都感觉干劲十足。 没多久,堵在门口的石头便被他们搬走了,露出两个大腿粗的青铜柱来,青铜柱上雕刻着凤凰和龙,另一根则是星辰、日月,还有无数飞天的神,正当金爵准备去开锁的时候,就被黎雪妖拉住了。 他回头不解地看着对方,黎雪妖说:“先不要开门。” 众人一听,感觉有古怪,就统统通通围了上来,黎雪妖指着面前的青铜柱说:“我上次从内城门掉下来的时候,就是被挂在了这柱子上,这柱子是空心的,里面好像装着什么东西,为保险起见,我觉得还是先把这柱子弄开才行。” 金爵围着柱子转了一圈,用手敲了敲,声音传出来,果然是空心的,他把耳朵贴在上面,沙沙的声音顿时从里面传了出来,金爵心下大惊,连忙说:“这柱子里面有虫,我们不能动它。” 虫,指的就是虿虫。虿虫的厉害他们早就领教过了,这些虫子不仅会释放迷惑脑神经的气体,而且还喜欢往人的身体里面钻,十分恐怖。 金爵担忧地说:“雪妖,这些柱子不能动,要是弄断了把里面的虿虫放出来就麻烦了。” “虿虫?”黎雪妖满脸疑惑。 金爵见她的模样,就知道她还不知道虿虫是什么东西,于是就将他们在天宫里面遭遇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说到惊险的地方,直把黎雪妖吓得花容失色,金爵是时候地将她揽在怀里,说:“你放心,这不有我在嘛,没事儿的,这些柱子就算不弄开,我也能将这门打开。” 这几天的整顿,他恶补了一下奇门遁甲的相关知识,虽然达不到精通的地步,但小试牛刀还是可以的。 黎雪妖推开他,说:“如果不把这柱子弄开,我们就打不开门。” “啥?”众人一愣,皆是疑惑地看着她。 “你们看这里。”黎雪妖将手电照在柱子上,其实这柱子并不高,也就三米左右,顶部是和大门相连的,也就是说,这门是被卡住了的。 金爵越看越感觉不对,就说:“门应该是朝里面开的,不然修建这座城的墨家人又该怎么打开?” 巫公等人都很赞同金爵的话,他们在天宫和地宫里面遇到的所有大门,都是由外向内开,而不是由内向外开,所以这柱子对门的影响不大,想到黎雪妖的顾虑,金爵就说:“先试试看,打不开再来想办法把这柱子弄开。” 黎雪妖皱着眉头,暂时同意了他的话。 巫公和张之凡从包里取出刷子,将门刷了个干净,不大一会儿,就露出一幅雕刻着上古事迹的青铜壁画来。 这门上刻画的东西很多,但着重突出的却是中间的一个面具男,他身高在两米左右,长得虎背熊腰,长发披肩,带着凤凰面具的脸上露出两只瞪圆了的眼睛,乍一看,就跟活人没什么两样。 “这画的应该就是蚩尤。” 张之凡指着门上的男子说:“墨家人有一支分支自认为是九黎的后裔,所以就特别崇拜他,我们在天宫没有看到蚩尤的相关痕迹,可能是被他们自己抹去了。” “为什么要抹去?”金爵不解地问。 张之凡得意一笑,将破译后的天机古卷拿了出来,指着里面一段文字说:“这座天机城是环绕在整个九黎圣殿外面的,三座宫殿对应三个门,其中两座宫殿对应的死门,死门上自然不会留下什么东西,你完全就可以把它想象成是来迷惑我们的。” “迷惑?”金爵呢喃一阵,猛然间开口,问,“你的意思是说,其他两座宫殿里面都是置人于死地的机关?” “可不。”张之凡点点头,说,“要不然我们怎么会什么都没看到?天宫的门外就经历了奇门遁甲中的前五道机关阵法,这不是来迷惑我们注意力的还是什么?真正厉害的其实就是在这里。” 他指着门上的蚩尤,又说:“结合天机古卷上的资料和我个人的推测,我想这里所对应的机关阵,就是五行机关阵后的第六个机关阵,也就是六合!” “六合龙门阵!”金爵听完,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这么一个名字。 这是奇门遁甲中的一个高等级别机关阵法。他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过,只是对里面介绍的阵法尤为记得深刻。 那本被他遗忘的书籍上写了一个典故,说的是古时候有人误入一座古墓,在墓中遭遇了六合龙门阵,因为没弄懂阵法里面的奥秘,就被困在了其中,经过好些日子才将阵法理解通透,便是如此,也已经奄奄一息,无法走出去,不得已之下,便将六合龙门阵的破解方法用自己鲜血记在了衣服上。 后世之人也是从此刻开始,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一个六合龙门阵存在。 不过这人只写了阵法的介绍,而没有写阵法的破解方法,所以要破解这个六合龙门阵,还是只能靠他们自己。 金爵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记得那些书上写得很清楚,但凡破解阵法失败,都将永远困在其中,不得超生。 这点倒是颇有迷信色彩了,只是里面说的永远困在其中,又是代表着何意? 他仰头看着青铜门,要说困,肯定是需要一个大环境因素的,比方说牢笼,或者迷宫,可这里仅仅只是一道门,又从何说起困这个字? 黎雪妖见金爵还在犹豫,就把他身上的钥匙拿了出来,说:“先破阵再说,管那么多干吗。” 金爵老脸一红,说:“要来也是我先来。” 青铜门上有五个钥匙孔,按照破译的天机古卷记载,这就是闯阵的第一个节点,也就是说把钥匙插进去,是不会立即将门打开的,而是要经过六合龙门阵之后才可以。 随着钥匙的进入,机关启动的齿轮声便从门内传了出来。众人只觉眼前一闪,随后一阵刺鼻的味道便出现在空气中,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觉脚下一空,齐齐往下掉了下去。 没下来的只有道衍,他自从登上这个平台后,就一直有意无意地与众人保持着距离,就拿刚才来说,在金爵将钥匙插入青铜门的时候,他竟是悄悄往后退了两步,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反正就是他退开的距离恰到好处地避开了触发的机关。 金爵摔得七荤八素,仰头看了眼上方,咔的一下,一层厚厚的青铜砖便应声出现,直接将出口牢牢地封了起来。 黎雪妖从地上爬起来,她打开手电照着四周,脸色不由大变,真是想到什么就出现什么,这里还真是一个龙门阵。与金爵他们遭遇的其他阵法不同的是,这个阵是一座青铜殿,只不过与地宫相比显得更小,看起来也就三十几个平方米。四周两道墙上有很多竖起来的锯齿,犬牙交错,寒光闪闪,一丝阴冷的气息顿时飘了过来。 金爵看了眼四周,忽然看到了在左边的墙上挂着一具骷髅。他走上去一看,还不止一个,这锯齿上挂着至少不下于十个被压碎的骷髅骨,有的连头盖骨都被压爆了。看到这儿,他脑袋里顿时蹦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来。 “这是一个陷阱。” 他刚刚说完,四周便传来机关启动的声音,轰的一下,有锯齿的两道墙便凭空朝着他们所在的范围推进了一米,同一时刻,一张摆着黑白棋子的棋盘从地里冒了出来。 张之凡只看了一眼,就发出一声惊叫,说:“五杀局。” 顾名思义,五杀局就是有着五道杀机的棋局,每走错一步,就会释放出一道杀机。 巫公对五杀局也有一些了解,他脸色有点白,说:“五步杀一人?” “没错。”张之凡走到棋盘的旁边,用电筒照着上面,说:“每一步都不能走错,连走五步就能破局,走错了也能破局,只是那时候我们估计就死完了。” 金爵被他们说得头皮发麻,颇有一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感觉——这还没进去呢,就遇到了这种堪称无解的棋局。 他回头望了望,忽然发现道衍不见了,心里猛然一惊,联想到道衍先前的诡异,忙问道:“道衍呢?他怎么没跟着下来。” 正愁眉不展的张之凡听到后,顿时露出大喜之色,说:“正好啊,他没下来刚好可以解救我们,这里不高,也就三米,叫他从上面把这里挖开,那我们就能出去了。”不过说着说着他见众人的脸色不对劲,就停了下来,下意识地问了声:“他?” 金爵脸色很难看,几乎说不出话来。 巫公咬牙切齿地说:“这小子该不会是来害我们的吧。” 耽搁的这一段时间,整个大殿便又开始晃动了起来,随后,两端带锯齿的墙壁轰的一下往前再次推进了一米。 他们还没开始破局,墙壁就推进了两米,留给他们的空间这会儿只剩下一米,巫公紧靠在另一道墙壁上,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多说两句就又触动两边的墙壁。按照先前一次推进一米的状态来看,这墙壁还需要动一次,就能将他们几个压扁在里面。 这时候也顾不得太多了,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赌一把。金爵看着黎雪妖,见对方眼里是淡然之色,一颗慌乱的心便安心了不少,他蹲在棋盘面前,说:“我来试试。” “你会吗?”黎雪妖问。 “不会,但是可以试试。”金爵说完,直接将面前的白子往前面推了一步,他根本就不会围棋,那就更别提什么破局了,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拨动棋子而已。 还别说,这看似很糊涂的一步棋,却下对了地儿。棋子落下,棋盘下方顿时冒出一个孔,将棋子吞了下去,带锯齿的墙壁瞬间就退了一米回去。众人皆是一脸见鬼似地看着金爵,巫公下意识地就问:“搞什么鬼,你会下围棋?” “不会啊。”金爵脸上露出茫然之色。他刚才只是碰碰运气而已,说话之际,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他又快速将白子往前移动了一步。白子刚刚落下,墙壁就紧跟着往后退了一米,眨眼之前,便又重新成了他们刚才掉进来的那副模样。 金爵手心里面全是汗水。其实他脑海中有一点点思路,但都不是很确认,所以走棋的时候也很害怕。现在有三条人命都掌握在他的手中,一旦他落子有误,就将直接触发机关,其实直到现在他们都没弄清楚这里的机关到底是什么,唯一可以看到的便是这两端带着锯齿的墙壁。可这显然不是机关,而是一个主动性的攻击机关阵法而已。 “我要落子了。”金爵又拿起了一颗棋子。 巫公很不甘心,可又没办法,金爵已经连续下对了两步,在他看来,这就是所谓的福将,所以他不敢轻易去给对方触霉头。 张之凡也是这么想的,因此大气都没出,直接对着他点点头,其实他眼里已经布满了绝望,再怎么有福气,也不可能连续下对五步棋吧。 到是黎雪妖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说:“你试试看,这墙壁已经退回了三米外,所以说你有两次错误的机会,金爵,我们能不能出去,可就靠你了。” 她走到金爵的身旁,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什么。 金爵一听,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喜色。因为是背对着巫公他们的,所以他们也看不见金爵的表情反应,只是对黎雪妖的举动有些反感,说到底他们到现在根本就没有彼此信任,只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而走到一起的罢了。 金爵可不会想那么多,他将棋子往前推了一步,随后又接连不断地将最后一颗棋子按了下去。 刹那之间,五杀局的五颗棋子便被他下完,他没有讲究什么围棋的策略,而是将五颗棋子摆成了一条直线,除了最开始被吞没的那颗棋子之外,其余的全部都摆放在棋盘上面,几乎就在棋子连线的刹那,整个青铜殿便剧烈地摇晃起来。被封住的出口没有打开,反而是前边的锯齿墙壁就地转了个圈,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台阶来。 见到这儿,众人顿时大喜过望,巫公打着手电一把冲了过去,刚刚迈上台阶,就又灰头土脸地跑了回来,而且脸色格外的苍白,似乎看到了鬼。 咔……咔…… 墙后的齿轮转动个不停,一只浑身发绿的怪物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金爵用手电照着对方,那怪物的眼睛顿时发出刺眼的亮光,伴随着浓郁的腐臭之气,从台阶上一跃而下,站在距离他们三米开外的地方。 “活的,这不是机关兽。” 张之凡大惊失色,巫公持枪靠在角落,子弹已经上了膛。 黎雪妖和金爵在绿毛怪物出现的瞬间就蹲在了棋盘下,同时示意巫公他们将手电关上。可是来不及了,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张之凡手里的电筒竟然掉了下来,啪嗒一声滚了出去。 金爵浑身都炸了毛,这该死的老东西,尽惹麻烦。 电筒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嘹亮,那绿毛怪物显然也被这声音吓到了,浑身炸了毛,原地跳了一下,发出呜呜的一声怪叫,但它没有立即冲过来,而是走到台阶下面,直勾勾地看着滚到一旁的手电。 从金爵的角度去看,可以看到绿毛怪物那双闪亮的眼睛,有点像是在黑夜中的猫眼,它看着发光的手电,似乎有点焦躁,在那里不断地徘徊着,看起来是又想走过去,可又不敢,这一来二去顿时就发了狂。 金爵和黎雪妖距离绿毛怪物最近,他们两人蹲在棋盘下,不敢露头,只能从侧面去偷偷地打量它,此刻见到对方焦躁的神色,金爵心里只希望着这绿毛怪物会怕光,然后跑掉。 美好的希望往往会落空,事情的发展也总是会脱离掌控。 几乎就在此刻,蹲在角落的巫公突然暴起发难,抓起手电直接照在绿毛怪物的身上,同时射出一发子弹。 哒哒哒……枪响过后便又回归了安宁,只有回声还在大殿中回荡。 等了片刻,金爵便抬起脑袋来观望,心想那怪物如果不是机关兽,那么挨这一枪就该被打成蜂窝才对。 可是刚刚抬头,就见到了一幕差点把他吓尿的画面。那只绿毛怪物竟然跳到了棋盘上,此刻正佝着脑袋看着他,他们相隔得很近,几乎就快直接挨着了,金爵甚至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胡子。 对方呼了口气,鼻孔里顿时冒出一连串的腐臭之气。他恶心得不行,在众人的注视下,喷了绿毛怪物一脸。 “快过来。”巫公大喊一声,黎雪妖便抱着金爵原地一滚,像陀螺一般滚到了台阶的下面。 不错,她选择的方向是与巫公他们相反的。 此刻,绿毛怪物站在中间,前面是持枪的巫公和张之凡,后面是已经摸出唐刀的黎雪妖和金爵。 它发出一声怪叫,忽的一下从棋盘上跳了下来,然后抬头狠狠地瞪着金爵,那双发亮的眼睛显得格外妖异。 “这是……噬尸兽。” 黎雪妖神色大变,金爵看不到她的表情,却从对方剧烈起伏的呼吸中,感受到了她此刻的不安。 金爵捏了捏她的手心,提着唐刀对转过来的噬尸兽怒目而视。 噬尸兽是古代传说中的一种凶兽,体格形似猎豹,时常出没于战场上,以吞噬死人尸体为生。这其实是一种杂交的物种,类似于马和驴生下来的骡子,就是不知道是哪两个物种结合产生的,不过按理说,这种上古时期的凶兽不该早就灭绝了才对,那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出现? 他想到了在阿鼻寨遇到的穷奇。那东西都没灭绝,那么这里出现噬尸兽,也就没那么奇怪了。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噬尸兽,只觉浑身冰冷。 巫公站在一头开了两枪,将噬尸兽的注意力引了过去。这里只有他身上有热兵器,其他的人都是带着刀,显然无法与噬尸兽近身战斗,再则一旦被噬尸兽咬重或者抓伤,即便是不死也会出现感染。 这鬼地方一旦被感染,就表示着死亡。 “不要瞎看,你们去外面看看那边是什么。” 巫公连连扣着扳机,子弹打在噬尸兽的身上,爆出一团一团的绿色血雾。这液体和虿虫爆出来的太像了。金爵上上下下地看了眼噬尸兽,脑中冷不丁地闪过一个念头——这家伙不会是虫子跟什么东西杂交出来的吧。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黎雪妖拉着跑上了台阶,台阶像个旋转的陀螺,四周站着几个青铜做的人,也就是掌灯的奴隶,里面的灯油已经干了,手电的照射下,映照出他们细长的眼睛,显得很是恐怖。 绕了三个圈,就走到了台阶的尽头,这里有一扇门挡着,门下是无数烂掉的镣铐,角落里还堆着一些白骨,金爵看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听着台阶下传来的激烈枪战声,对着黎雪妖说:“他们不会有事吧,这鬼地方太邪乎了,话说你上次是怎么出去的。” 黎雪妖神色未变,说:“我上次是侥幸,掉下去的地方距离神宫的屋顶不远,不过谁告诉你我进去过?我只是在边上看了看就走了。” 金爵脸上露出古怪之色,却又思索不透。黎雪妖身上到现在还透着一股子的神秘,他很想接近,可不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将眼前的迷雾拨开。 几乎就在此时,台阶下的青铜殿中传来一声爆响,灼热的气浪顺着台阶贯穿而来,然后撞在门上又开始朝着四周爆发,金爵和黎雪妖脚下不稳,被气浪卷着顺着台阶滚回到了青铜殿。 他耳边全是嗡嗡的轰鸣声,费力站了起来,见到躺在身边的黎雪妖闭着眼睛,满脸都是鲜血。金爵大为着急,连连呼喊着。 许久之后黎雪妖才传了一丝回应。她睁开眼睛对着金爵点点头,示意他不要慌乱,同时将旁边的手电拿了起来,借着墙壁勉强站了起来,金爵见她没事就松了口气,回头看向巫公所在的地方。 爆炸过后的青铜殿显得很是狼藉,那只混血的噬尸兽被巫公身上的橡胶炸弹炸得粉身碎骨,到处都是它的碎肉。浓烟之下,巫公和张之凡搀扶着走了过来,两个七十岁的老头儿能够坚持到现在也算是奇迹。 巫公说:“上面怎么样,找到出口了吗?” 金爵发现他的胸口上有个很深的痕迹,似乎是被噬尸兽抓伤的,心里一急,便脱口说:“上面被封住了,没有发现什么出口,这噬尸兽似乎是一直被关在这里的。” 巫公苦笑一声,说:“真是见鬼了。” 张之凡喘了喘气,说:“不可能的,噬尸兽肯定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我不信它可以一直生存在这里,而且这类东西的进食量很大,每天都需要腐尸来补充身体能量。” “腐尸?”金爵想到了挂在墙壁上的白骨。 张之凡说:“并非是人类,其他野兽动物都是可以的,它既然能够在这里长存,那就说明这个地方是有出口,我们再上去找找吧。” 他从嘴里咳出了一丝鲜血,脱离巫公的搀扶后顿时跟没了骨头似的,直接栽倒在地。 金爵问:“不要紧吧,要不先休息一下再去找。” 黎雪妖连忙摇头,说:“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青铜殿被封闭,空气消耗得很快,加上我们刚才的剧烈运动和爆炸,现在这里的氧气估计都没剩下多少了,要是再不出去,我们就要被困死在这里的。” 张之凡苦笑着,也没有反驳黎雪妖的话,只是说:“要是道衍能将上面的出口打开就好了。” 金爵一听,心里顿时一寒,这噬尸兽会不会是道衍故意放进来的呢? 见他沉默,众人都跟着静了下来,可是这种安静并没持续多久,便被接连不断的噪音打断,台阶上的青铜门背后,传来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响动很大,听起来有点像是阅兵场上走的军步。金爵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脚步声走到青铜门的背后,就停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约而同地冒出冷汗。 这神宫还没进去,就差点全部死在这里,想到接下来将要遭遇的事情,便又惊得浑身一颤,真不知道里面还有怎样的机关在等着他们去闯。 几人走到台阶上,看着堵在眼前的门,金爵问:“老头子,用你的橡胶炸弹能够炸得开吗?” “炸肯定能炸得开……” “不行,这门上有机关,炸了不知道会出现什么连锁反应,所以不能用炸药。”黎雪妖打住巫公的话,又说,“既然有机关,那就尝试解开它,我们这里不是还有个奇门遁甲小达人吗?” 金爵脸皮顿时变得通红,这顶高帽子他可戴不起,就这点皮毛也敢妄称小达人,要被纂修奇门遁甲的祖师爷听到了,那还不得从棺材板里跳出来掐死他,不过黎雪妖的话让他紧绷的精神松了不少,他说:“那就试试看。” 他站在门后,用手电仔细照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顿时就跟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双手一摊,苦涩地笑道:“这上面连个能插的洞都没有,怎么开?” 金爵说完以后,大家都围了上来,对着门看了半天,的确是没有看到什么多出来的异常之物。 “奇怪了。” 巫公提着枪皱着眉头,说:“如果这里本身就是封死的话,那么噬尸兽是怎么跑进来的,总不能是凭空出现的吧,或者是乾坤大挪移给挪进来的?” 听到这句话,金爵脑中顿时闪过一道灵光,他深思片刻,说:“我们不妨来做个大胆的假设。” “什么假设?”众人一听感觉有戏,不由打起精神看着他。 张之凡坐在台阶上,甩了甩糨糊一样的脑袋,刚才的爆炸让他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他说:“有假设就说,没准儿就成了破解机关的关键。” 金爵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说:“我们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对吧。”他指了指青铜殿的上方,那个出口已经被青铜砖封死了。 “然后呢?”黎雪妖问。 金爵说:“我们可以这么想,在我们没有掉进来之前,这里的通道本身就是打开的,或者说即使没有,那么在这青铜殿里,也还有另外一个通道,而噬尸兽就是从那个通道里面跑出来的,至于我为什么那么说,是因为我刚才忽略了我们先前看到的五杀局。” “也就是说,我们一开始就被人摆了一道,准确地说是被古人给糊弄了,他肯定是料想到我们既然敢进去这里,那就表明对这座机关城应该有了一些认知。如此一来,只要是机关出现在我们的眼前,我们就都会去破解,如果一直都这样的话,我们只会被古人留下的机关给牵着鼻子走,到最后会发生什么都还不知道。” 众人一听,便静下心来细细一想,这么一想还真是有种细思极恐的感觉。 如果真如金爵所说的那般,那他们从一开始去破解五杀局都是错误的,可如果万一不是呢?毕竟当时在他们没有破解的时候,两边带着锯齿的门是真的推进了过来的。 金爵见众人阴晴不定的面容,心里便猜到了一二,他说:“我们掉进来的时候,没来得及仔细看这里的环境,所以才不会注意到一直在这里面的噬尸兽,而且我们在没破解五杀局的时候,带锯齿的墙壁推过来或许就是为了迷惑我们,但也同时将噬尸兽堵在了台阶上,等我们破解完,等这里恢复了原状以后,噬尸兽才会跑出来。” “你是说……”巫公眼睛一眯,立马就想明白了,说,“噬尸兽才是我们破解这里的关键。” “对,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个BUG,噬尸兽肯定比我们更加了解这里的状况,而且再强大的动物都是会怕人的,它之所以从台阶上下来,或许就是我们挡住了它出去的路。” 金爵说完,便不再继续往下说。众人都不是傻子,个个都是人精,哪怕是年纪轻轻的黎雪妖,都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谜,听完他的分析后,张之凡率先反应了过来,他走回爆炸的青铜殿,用手电四处晃了晃,最终将目光落在大殿中心的五杀局上,也就是那个冒出来的青铜棋盘。 刚才的爆炸将棋盘下方炸了个洞,用手电一照,就能看到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张之凡捡了个青铜随便扔进去,立即从里面传来一声响。见状,众人顿时露出大喜之色,原来出口在这里。 金爵来了精神,他跑到棋盘边缘,佝着脑袋往里面瞅了瞅,是空的,看完又皱起眉头,说:“不对劲啊!如果是空的,那刚才的机关是怎么回事。”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下第一颗棋子的时候,白子是被棋盘吞没了的,那边证明棋盘的内部的确是存在机关的,而且这机关还是和两边带锯齿的门是相连的,莫非是被炸药炸坏了?他想了想,便试探性地去抱棋盘,看能不能将它移开。 这一用力,棋盘还真的松了点,见有戏,他连忙招呼着巫公和张之凡说:“快来帮我搬一把,这棋盘是能够移开的。” 巫公浑身一震,他腾出手来和他一起移动棋盘,棋盘内部是中空的,所以不重,只是因为是镶嵌在地板上的,所以有些难以搬开。 几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棋盘移出,一个够身子通过的洞口显露出来。 洞口出现后,金爵就让巫公和张之凡停了下来,他打着手电探进去半个身子,往下面照了一下,黑乎乎的地下空间里吹来一丝凉风。随后他又翻过身体往上面看,顿时就见到了棋盘内部的连锁机关,内部的机关已经被炸药震坏,但大概轮廓还在,上面有四个齿轮,齿轮上连着的是不知名的丝带,能够保持千年不坏的丝带,不是蚕丝也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金爵用手摸了一下,只觉丝带像是利刃那般,传来锋利的切割之感。 在丝带的中央有一个碗状的孔,每个孔上都插着一个硝子,有两个硝子是和齿轮旁边的铁链连在一起的,想来这就是控制两段带锯齿的墙壁机关所在。 看完后他就退了出来,说:“下面应该可以让我们出去,只是我没看清楚里面有些什么,从刚才的回声来看,应该不是很高,所以我打算下去看看。” 他说做就做,将拿出来的攀山绳捆在自己的腰上,将另一头交给巫公和张之凡,说:“你们可要抓紧了,我要是摔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小心。”黎雪妖上前说了句,便闭口不再说话,其实她这会儿心里全是担忧。金爵刚才所说的那番话她并没有完全认可,而且当金爵说下面是个空间的时候,她心里的疑虑就更加多了。 金爵没多想,他冲着巫公和张之凡点点头,一手拿刀一手拿手电,顺着不大的洞口钻了进去,直到从里面传来金爵的声音,站在一头的巫公和张之凡才开始慢慢下放绳子。 下到一半金爵感觉踩到了什么,他拉了拉绳索,示意上边别再继续往下放。得到提示后,巫公和张之凡就收住了绳子。可正当金爵要仔细打量的时候,绳子却又猛然哗啦啦地放了下来,他猝不及防之下,直接一屁股摔了下去。 这一下,差点没把他的脊椎骨给摔断。他踉跄着爬起来,用手电一照,才发现这里又是一个地宫,金爵朝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落地的地方竟然是一堆白骨。 金爵吓了一跳,赶忙跑到一边,可不论跑到什么地方,落脚的地方都是一堆又一堆的白骨。这些白骨都已经完全坏掉了,很脆,踩下去就是一脚的骨灰,他脸色顿时就变了,冲着上面大喊:“你们快下来。” 没过多久,就见到黎雪妖顺着绳子滑了下来,随后是巫公和张之凡,看清楚四周的情况后,众人都是齐齐吸了口冷气,巫公打着的手电,刚好照到金爵的脚踩在一个头盖骨当中。 金爵发现后顿时就慌了神。这和平年代哪里会见到死人?更别说这遍地的白骨了,一眼几乎望不到头,整个地下空间似乎都被白骨堆满了。 巫公张着嘴巴,骂了句:“格老子的,这都他娘的是什么鬼地方,怎么全是死人骨头。” 金爵和黎雪妖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张之凡到是看出了些门道,他说:“这里应该是殉葬坑。” 说完便蹲下来检查四周没有被踩坏的白骨,他清理出一具完整的骨架,发现骨架的胸腔部位有根锈迹斑驳几近腐化的铁链。他抓起铁链一拽,便听哗的一声,无数白骨震动,一根又细又长的铁链从白骨堆当中显露了出来。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金爵还是变了脸色,满脸震撼地说:“这不是殉葬坑,应该是奴隶坑。” “奴隶坑是什么?”巫公下意识地问了句,他见到巫公手里的铁链,一张老脸也是变得格外难看。 金爵和黎雪妖蹲在地上仔细检查着这些白骨,还真找到了一丝蛛丝马迹,在每一具白骨胸腔上,都有一根铁链,而且他们的脚上还有镣铐,手上也有,金爵眯着眼睛在脑海中回想这幅画面,最后颤抖着说:“或许这不只是奴隶坑这么简单。” 从表面上来看,这就是被关押在这里全部死亡的奴隶,可如果往细了看,就会发现其中的一丝不对劲。 天机城最初是用来埋葬蚩尤的,按照上古时期的奴隶制度,部落首领死了会有活人殉葬,可是这殉葬的规模未免也太大了点。蚩尤在逐鹿战败,族人本就所剩不多,怎么会出现这种几乎是万人坑的画面?之后西周的周灵王到了这里,他是和爱妃两人共同前来,所以也不可能会出现这么多的奴隶。所以唯一有可能的就是第三批到达这里的人留下的,而这第三批人,就是墨家! 秦统六国,销毁除了法家之外的一切思想典籍,墨家便带着诸子百家逃到了这里,并且修建了天机城,如果推测没错的话,这些应该是…… “诸子百家!”张之凡脱口而出,一脸的震撼之色。 金爵起身揉了揉脑袋,打着手电在四周转了一圈,走回来后说:“可能就是,古人都有这种习惯,但凡修建大型帝王陵或者是修建什么藏宝的建筑,都会将参与的人全部杀死在里面,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修建的位置和结构不会被外人知晓。” 墨家修建天机城,秦王不可能不知道,不过他到死都没有找到这座机关城在什么地方,可以想象当时的保密是达到了多么严谨的程度。 金爵犹豫了一阵,说:“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我也不敢保证这里就是那些跟着墨家逃过来的百家之人,毕竟百家里面都没有一个是弱者,要真是墨家下的手,也要他们有足够的能耐才行。” 除了顶尖的几个流派之外,诸子百家之中,公输家和鲁家也都是一等一的机关好手,要达到这种集体封锁死亡的程度,试问谁会束手就擒? 一直都很安静的黎雪妖说:“你们有没有这么想过,这些人也许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困在这里的呢?等他们困死后,再有人来用铁链把他们拴在一块……” 这就极有可能了。人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都会反抗的,可这些白骨没一具上面是有痕的。那么所以答案只有两个,一个是自愿,一个是死了后再故意被人穿成串儿。死亡原因倒是查清楚了,只是他们的身份还有些弄不明白,毕竟这也太残忍了。 金爵很赞同黎雪妖的话,他说:“按照雪妖的说法,那么我们走到这里就该是到头了。” 说完这句话,他见巫公变了脸色,就连忙解释着说:“我说的头,不是尽头,是说我们快要接近天机城的核心地方了。” 天机城有三宫。既然天宫里葬着周灵王,神宫葬着万人白骨,那么仙宫里面就肯定葬着蚩尤! 金爵目光一闪,便不再打量地上的白骨,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四周。 眼下还是先找到出口出去才是。他刚刚起身,就被张之凡叫住,对方说:“想进来难,出去谈何容易。” 听后,金爵心里有些不爽,这老家伙是故意来浇灭士气的吗?他骂了句:“你不去找就算了,也不要在这里乱说胡话,我就不信还没有出口出去。” 巫公眉头皱了皱,说:“如果有出口,那这些人怎么不出去。” 他指了指地上的白骨,意有所指地问。 “人都死了还怎么出去,难道还能活过来不成了?”张之凡嗤笑一声,对巫公的话不怎么待见。他这会儿的立场倒是有些倾向金爵和黎雪妖。 张之凡清理出一块空地,说:“你们过来看看,这地上的痕迹是什么……” 金爵蹲在他旁边一看,发现地上有划痕,那划痕是一个人用五个手指头抠出来的痕迹。众人蹲在地上看着,谁都没有出声,气氛一时间就变得有些沉闷。金爵看了半天,心想这么下去不行,要是有问题就去解决的话,那不知道要解决到猴年马月了。正如这第二次探索天机城,他们没有从天宫过来的道理一样。 如果从一开始就以破解机关为目的,那么也是可以直接闯进仙宫里面,也就是葬着蚩尤的地方,可是有了黎雪妖就不一样了。她糊里糊涂地找到了神宫的位置,那就表示他们有了捷径可走,可以不用再回头去闯天宫。 只是就目前的状况来看,似乎这捷径有点不好走啊。 金爵叹了口气,说:“不要多想了,管这些人是怎么死的,我们不要这么死在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黎雪妖没说话,她的目光始终都停留在这划痕上,她似乎有了些眉目,说:“你们都把这些白骨清理出来,看看都有哪些地方有这个划痕。” 巫公有些不乐意,说:“白骨这么多,要清理得清理到什么时候,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金爵见黎雪妖意有所指的模样,就没有废话,和张之凡动手开始清理身边的白骨,看起来难,但做起来容易,这些白骨一碰就碎,一踩就化成灰,其实好打理得很,也就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被他俩清理出了一个方圆两米的空地。 见状,黎雪妖便打着手电顺着划痕朝着四周看去。她蹲在地上,缓慢地挪动着脚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等她在这空地转了一圈后,就回到众人的身边说:“这划痕有意思。” “什么意思?”巫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要不是见众人都按捺着性子的话,他早就暴走了,放着出口不去找,却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浪费力气来清理一堆白骨头,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黎雪妖从随身的背包中取出纸币,将刚才看到的划痕全部画在了纸上,不大一会儿,一个轮廓模糊但又清晰的太极图便跃然而出,她说:“两米范围的划痕最终环绕成了一个太极图,如果是把整个地宫的划痕都收集起来的话,那么构成的图就应该是九宫八卦图。” 这话听得金爵连连摇头。 天机城按照奇门遁甲的方式修建,从一元机关阵到最后的九宫八卦阵,每个阵法都彼此相连,如果这里就提前出现了九宫八卦阵,那么保护仙宫的机关阵又该是什么?难道还有第十种阵法不成? 奇门遁甲写得很清楚,机关阵到九之后就是极限,所谓的极限也就是无限,表示或许有,但更多的可能是无。 金爵不相信,修建天机城的墨家之人会在仙宫当中建造出超越一切的第十种阵法,所以他现在对于黎雪妖的推测,完全是报以否定的态度。 “先别着急下定论。”黎雪妖见金爵的模样,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她走到划痕的中心,脚踩在八卦图的阴阳鱼眼上,蹲下身子使劲敲了敲,又用小锤子不断砸着。 金爵跟过去一看,便看到了一个阴阳鱼眼中露出来的五个钥匙孔。他脸上露出大喜之色,只恨不能抱着她狂亲两口。这钥匙孔跟他一路走过来所看到的机关阵钥匙孔一样,完全没区别,想到这儿,他便从背包里取出钥匙,打算插进去开锁。 张之凡跟过来看着,说:“如果他们是活着的,那这么些穿着的铁链怎么解释?我不信他们有自残的倾向。” “不是自残,应该是自愿。”金爵一面解释,一面开着锁。 这钥匙孔里面很紧,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插了几下竟然没插进去,为了避免将钥匙弄断,便不得不把钥匙取出来。 “打不开,钥匙孔被堵住了。” “不是堵住了,是这几把钥匙根本就不是开这个锁的。”黎雪妖语出惊人,一语道出了真相。 她又说:“这些划痕勾出的九宫八卦图,不是告诉我们这里就是破解的机关阵点,而是在给我们提示,是想告诉我们,我们现在就在九宫八卦阵里面。” 金爵反驳说:“不可能!真正的九宫八卦阵应该是在仙宫里面的,绝对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黎雪妖瞪了他一眼,对他这话极为不满,说:“你等着瞧。” 她在纸上画了画,然后在地宫当中走起迷踪步来,就跟喝醉酒似的,左一步右一步,完了还在原地转个圈,之后才蹲在地上开始鼓捣起来,但没等众人看清她鼓捣什么,就又见到她起身走到另外的方向。就这样持续了半小时,黎雪妖硬是将巨大的九宫八卦图给彻底地清理出来,做完这一切后,她就说:“你们现在都站到我的位置上来。” 金爵跑过去站在她的角度上一看,顿时感慨起来,说到底还是自己底子不够,实力不足啊,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都没能看得出来,这哪里是什么九宫八卦阵,明显就是个九宫八卦图而已。这整个地宫都是按照九宫八卦图修建的,他顺着先前黎雪妖所走的步伐去走了一圈,回来后就变了脸色,说:“不是机关,这里是个陷阱,而且从一开始我们就在陷阱当中没有走出来,妈的!” 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不惜以牺牲万人的性命为代价,都要布下这么一个迷幻阵来,当真是歹毒啊,这份策略和魄力简直是无法言喻。 死在这里的人都已经成了一抔白骨了,便是如此也要守护这座天机城吗? 张之凡看了一阵,说:“这简直就是一个神盾啊,如果不是雪妖的细心,能够发现被白骨掩埋的划痕的话,怕是我们终身都要被困在这里,不,困不了终身,只要几天就能统统死在这里。” 他说的都是事实。金爵吸了口气,压着内心的焦躁,快步走到黎雪妖的身边,说:“你认为我们要怎样才能出的去,是找机关破解,还是怎么?” “还怎么?当然是用炸药了。”巫公的声音有点嘶哑,他此时开口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说完后他从行李中取出橡胶炸弹,仔细地看着四周,权衡利弊之后,将炸弹贴在了背面的墙壁上。 “不能贴在那里。”黎雪妖大惊失色,她跑过去将橡胶炸弹全部取了下来,见巫公面色不善,就说:“要暴力破解,也不该是用在这个地方上,即使确定要炸,也应该炸八卦阵的核心部位才对。” 她将橡胶炸弹贴在大殿的中央,也就是清理出来的九宫八卦阵上阴阳鱼眼的位置上。 金爵用钥匙开过这里的锁,只是里面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见黎雪妖贴好炸弹,就把她拉到一旁,问:“为什么要炸,如果是陷阱的话,我们不论做什么都无法出去的,而且从我们掉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走到了古人早就铺设好了的机关陷阱上,这九宫八卦阵可不是说得那么轻松,一入九宫,除非你是伏羲再世,否则绝难脱困。” 黎雪妖摇摇头,说:“古人道高一筹,但我们魔高一丈,那时候的他们千算万算也想不到我们会用暴力吧,这炸弹可不是他们能够幻想得出来的。” 巫公在旁边听着,将各种引线接好,然后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蹲了下来,招呼着他们,“别杵在那里!这次的炸药计量可比刚才炸噬尸兽的计量大得多,别不小心被自己的东西炸死了。” 想到那场爆炸,金爵便赶紧趴在地上,用双手捂着耳朵。巫公见其他人都准备好了,就按下了爆破键。 橡胶炸弹的好处在于方便携带,还可以随意分割爆破的计量,光是这点,就比什么冲锋枪的好处大得多了。轰的一下,大地猛颤,黑暗的大殿被炽热的火光照得通透,强悍的冲击力将四周的白骨震成了灰,硝烟四起,浓浓的刺鼻火药味顿时弥漫在整个大殿之间,众人躺在角落,等了许久才慢慢地站了起来。 “爆得好。”金爵对巫公竖起大拇指,随后急匆匆地提着手电朝爆炸中心跑去。 张之凡与他并肩而行,似乎也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被炸坏的机关会成为怎样的一番光景。 随着距离的拉近,一抹幽光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等大家都到了这里后,才发现刚才的炸药已经将这里炸了个洞。洞下面传来水流的声音,让金爵眉头一皱,想起天机城流传的说法。 三宫上仙穹,四泉卫无界,这三宫自然指的是天宫、神宫、仙宫,而四泉则分别对应着黄泉、冥泉、幽泉、蛊池,此刻听到洞下面传来水声,他自然就联想到了四泉。 他有些一筹莫展,这鬼地方真的是太邪门了,可眼下的出口又只有这一个,这么下去的又不知道会不会再陷入古人布置的陷阱当中。 黎雪妖蹲在洞口边缘,用手电,说:“我们从四泉到神宫的时候,往上攀爬了几十米,而现在又从这里掉下去,是不是就回到原点上了?” 金爵说:“应该是这样的,这里相当于三层空间,第一层是噬尸兽和五杀局,第二层是这万人殉葬坑和九宫八卦阵,第三层肯定就会回到四泉的范围了,不过我也不知道这下面是属于四泉中的哪一类。” 四泉只是古人地说法,实际上就是他们利用地势所弄出来的流沙、岩浆、水银和蛊池而已。 “那就不对了。”张之凡听后,眉头都快拧到了一块儿,他说,“四泉是没有水的,这水声听起来明显的就是一条暗河。” “暗河?”金爵心头一动,和巫公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神色。 这几人中,只有他和巫公曾经掉进过暗河,而且还从一个通道之中发现了岔路口,如果这里是那条暗河的话,那是否就表示他们曾经否定的那个岔路,就是连接神宫的通道? 念头至此,他便不再犹豫,将自己当成了敢死队,用绳子捆住自己后,就说:“老规矩,还是我先下去看看。” 他动作很快,一瞬间就滑了下去。随后落水的声音传来,巫公在上边照着,见他没事便露出大喜之色,也跟着滑了下去,随后是张之凡,最后才是黎雪妖。她下来的时间要长一点,因为她得想办法先把绳子找个地方捆上。 众人有惊无险地集聚在暗河中,金爵用手电照着四方,看清环境后就点头说:“这应该是我们来过的地方,若没错的话,那边就应该有一个通道,没准儿就是进入神宫的路。”说完,他便带头往前面走去,但没等他走出两步,便猛地站在原地,不敢再继续朝前迈出一步,他哆哆嗦嗦地说:“你们……你们看到了吗?” “看什么?” 第12章 虫海 几只手电全部朝着金爵的目光照去,等看清之后,全部都吓得倒吸了口凉气。 暗河的水不深,只能淹没到腿肚子的部分,但是暗河里面有雾,而且又浓又厚,远处的光照就被黑暗全部吞没。但在手电所抵达的地方,却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它看起来跟人没什么两样,是直立的,大概两米左右,两只手臂又细又长,都垂到了屁股下面。人影也不知道是背对还是面对着他们,反正就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人是鬼。 巫公端着手枪就是一枪打了过去,随后眼前一花,人影便不知所踪。金爵提着手电追了过去。他在水面看到了一些绿色的汁液,抬头看着跟上来的众人,说:“又是这个!我们怎么就那么倒霉啊!” 他下意识地就想到了虿虫,这里不会是虿虫汇聚的老巢吧?刚说完,便听这暗河四周的墙壁上传来窸窣的声音,密集到让人头皮发麻的程度。 金爵愣住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倒是巫公拉了他一把,说:“你是要站在这里等死吗?” 他抓着金爵的手就要往前跑,可才迈出了两步就又停了下来。在距离他们大概两米的地方,那个消失的人影又出现了,而且这次还多了一个,更细更长,在手电的照射下,像是柳条那般诡异地扭曲着。 “他娘的。” 巫公气得跳脚大骂。真是出师不利,准备这么充分都没能走进神宫里面,还接二连三地被一些机关和怪物给困住,他的暴脾气再也忍不住了,掏出两只手枪对着人影就是一阵疯狂射击。 黎雪妖和张之凡站在金爵的背后,两人的表情相当凝重,特别是张之凡,一张老脸都快成为麻花了,他说:“我感觉不对啊。” 枪打在人影身上,根本就没有把他打碎,反而越打越大,到最后那两个人影都融合到了一块,成为一个更加粗大的人影了。同时,四周墙壁传来的声音也更大了,甚至盖过了子弹的声音。 看到这黎雪妖便伸手拉住巫公的手,说:“别打了,再打下去要出事。” 刚说完,耳边传来哇的一声惨叫,这声音又尖又细,跟刚落地的婴儿啼哭没什么两样,虽然黎雪妖的胆量一直很大,可这时候也还是吓得花容失色,脸色惨白。她没看到声音的传来,却能够感觉声源就在自己身边,而且有可能就在自己身上。 金爵回头看去,见到一只手掌那么大的怪虫正落在她的肩膀上,顶着一对大钳子,正试图戳黎雪妖的颈子。 “雪妖小心!”金爵闪电般地抽出唐刀,对着那个怪虫一刀刺去,一下将怪虫捅了个对穿。 浓郁的绿色汁液在此刻溅了黎雪妖一脸,她惊慌失措地用衣服擦着,最后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 几乎就在这时刻,无数的怪虫从墙壁上掉了下来,落在水里面发出嗤嗤的响声,但这点细节浑然没人注意到。金爵也是,他这会儿正手忙脚乱地拍着怪虫,自己身上和黎雪妖的身上都落满了这个怪虫,巫公和张之凡也是,几人慌忙清理起身上的怪虫来。 弯腰呕吐的黎雪妖咳了一阵,说:“全部蹲到水里面,这虫子怕水。” 她一直弯着腰的,所以看到了虫子落在水里的反应。 听到这儿,金爵顿时蹲下身子,将大半个身子都沉到了水里面,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他嘴上叼着手电,被冰凉的河水冻得瑟瑟发抖,到现在他才明白这里根本就不是他曾经和巫公走过的暗河,而是一个谁都没来过的古怪之地。 就在这时候,一只大虫子掉到了他旁边张之凡的脑袋上。他老人家差点没吓得背过气,金爵示意他不要慌乱,他捏着唐刀半蹲着走到张之凡的身旁,用先前的方式朝着怪虫扎去。 但这次没能听到酱爆的声音,反而听到一声更加尖锐的惨叫声。 几乎就在这惨叫出现的那一刻,那怪虫的身体突然从中间裂开,露出两排让人恶心的獠牙,巨大的口器像朵盛开的菊花。他的唐刀扎在那口器的獠牙上,竟没能第一时间将它扎穿。反而让虫子的口器给夹住了,也不知道它哪里来的力气,竟让金爵的唐刀抽不回来,同时他还看到一幕让他恶心到毛骨悚然的画面——那口器中分泌出很多刺鼻的汁液,流到唐刀上,直接就传来腐蚀的声音。 “糟了,有毒。”金爵吓得方寸大乱,顾不得许多,手一抖,将刀和虫子全部甩到了水里面,那虫子碰到水,就跟火遇到水一样,传来嗤的一声,然后飘起一股白烟,刹那间就被水给分解了。 唐刀虽然掉了,但好歹是脱险了。金爵松了口气,张之凡也是拍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但他忘了,这时候是蹲在水里面的,在他拍胸口的时候,又有好几只大虫子落到了他的身上。 这次他学乖了,大叫一声连头带人直接扑到水里面滚了一圈,等到虫子全部被水分解后才慢慢地冒出脑袋,惊慌失措地说:“我的脑袋还在吧,还在吧?啊?” 金爵本来还很紧张的心情被他的反应给逗乐了,只是这乐还没乐上几秒,便被接下来的一幕给吓傻在原地。 因为在这时候,起先站在他们前面的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来到了他们身前,隔得近了才看清楚,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人影,而是一个由无数只刚才那种虫子组成的怪物。它的下半身因为在水里面,所以不断地传来嗤嗤的声音,浓浓的雾气也是从它下半身飘出来的。 难道这整个暗洞的水雾都是它身上传来的?金爵冷不丁地想着,没等他彻底反应过来,就被身后的黎雪妖一把按到了水里面。 巫公和张之凡也是憋着一口气趴在水里,动都不敢动一下。刚才那虫子的厉害他们已经见识到了,只是一个虫子就能要了人的命,那就更别提这个由虫子组成的怪物了,现在它还走到了身边,那真叫一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简直就是绝境。 在水里面憋了大概十秒金爵便受不了了,他用手捏着鼻子,费力的用手电往水面照着。 见到虫子组成的怪物已经站到他头顶上来了,每一只都直接从中间分开,露出巨大的獠牙口器,从里面分泌出来的黏液就跟口水似的,哗啦啦地往水面上滴,好似被放在火上翻来覆去烤的腊肉。 更让人受不了的是,因为它遇到水就会被融化分解,所以它此刻是飘在金爵上方的,肉眼看去就可以直接看到虫子被暗河里的水分解,然后又被从它上方源源不断掉下来的虫子补充。就这让人恐怖的融化速度,就算是有上千个上万个也不够融化的,可问题是事实并没有跟他所想的那样,这里的虫子只怕是有数万,乃至于数十万,密密麻麻地汇聚在整个暗河的墙壁上,正是这恐怖的基数量,才支撑它这样肆无忌惮地在水里走动。 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在水下也到了极限,脸都憋成了猪肝色。金爵和黎雪妖还好,两人年轻,肺活量大,熬得还轻松点。但是巫公和张之凡就不同了,他们上了年纪,虽然身体素质好,但这么憋下去,怕是要在水里给直接憋死。 巫公率先从水里站了起来,他拿着手枪给了人影一枪,只是子弹的威力实在不行,打在人影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打死的虫子只是刹那就被墙壁上的补充了过来。巫公怪叫一声,就站起来的功夫,他身上就又扒满好几十只,直把他吓得连连怪叫,连气都没来得及换,就又躲到了水下。 他这一下去,让旁边的张之凡又冒了出来,而且黎雪妖和金爵也是跟着冒了出来。 大家都不是神,憋气都有个极限。金爵换了口气,用唐刀将肩膀上的虫子挑开,心想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这些个虫子组成的怪物,简直就跟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将军一样,拦在这里比什么机关阵法都管用。 他这次没有马上躲到水里面,而是脱下衣服裹住脑袋,照着人影就撞了过去,这一下把人影撞了个稀烂,无数只虫子纷纷落到水里面,趁此机会,众人便立马有样学样,脱下衣服裹着脑袋就往前面冲。 黎雪妖是女孩子,无法脱衣服,只能将头发包住,跟在巫公的后面快速地跑着,众人往前面跑出第二十米,便停了下来。 金爵是站在后面的,他要殿后。他从巫公手里拿了个橡胶炸弹,直接贴在滑腻腻的墙壁上,看着后方快速汇聚成人影的虫子,骂了声:“都给我去死吧。” 等人影飘过来的时候,就立马按了爆破键,轰的一声,虫子便被气浪震碎,连墙壁上的虫子都被震到了水里面,一时间浓雾扩散到了极致,就算是打着手电都看不到前面一米的东西。 巫公见到这一幕,格外的爽快。虽然现在他的处境不是很安全,但至少也出了一口气,那些个虫子让他有力气无处使,简直憋屈到了极点,他满脸赞赏地说:“炸得好啊!就是要这样炸,要全部炸死了才好。” 想到刚才扒在身上的虫子,他心有余悸地大呼了一口气,用衣服将身上的绿色汁液擦干净,又开始叫骂起来:“格老子的,还好那些有毒的黏液没弄到身上,不然就完蛋了!” 众人想想也是。 刚才那番处境可谓是危险到了极致,便是如此,也让他们侥幸逃了出来,说到底最后时刻还是靠了金爵,要不是他义无反顾地起身去撞虫子构成的人影的话,现在众人还能不能站在这里呼气都是个问题。 可就在众人还没欢喜到几分钟,暗河里面便又是异变突起。 虫子是没了,可是那犹如婴儿的惨叫声还在,断断续续的,一声连着一声。不过这次他们猜到了方向,这声音就是从暗河的前面传来的,与刚才那些虫子的叫声不一样,这个更加的让人恐惧。雾气当中又出现了许多的小虫子,它们飞舞在半空中,直接穿透雾气朝着金爵他们冲了过来。 金爵还没看清楚虫子的模样,便听到张之凡在一旁大呼:“大家快躲到水里去!这是萤虫,有剧毒,沾到身体就会让皮肤溃烂,都快点趴下去!”说完,他便第一个仰卧到了水里面。因为时间够充分,所以这次大家都纷纷选择了仰卧的姿势,躺在水面上,就跟浮尸一样,看起来很是瘆人。不大一会儿,萤虫便全部飞了过来,它们在众人的上空不断盘旋着,没有要离开的架势。 金爵看得满脸的冷汗,这真是脱离虎口就又进了狼窝……往后跑有怪虫,往前跑又有萤虫,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黎雪妖躺在水面上,摸出一只冷烟火。这些都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当时他们准备全部进入天机城的时候,就考虑到了会出现的一切因素,比方说防水手电、洛阳铲等东西,而现在防水手电和冷烟火就起了作用。 她举着手在水面一晃,那些萤虫就哗啦一下全部散开。 “原来它们怕火。”金爵惊奇地说了一声。 后面的虫子怕水,而前面的萤虫又怕火,还真是水火不相容,不过倒是应了奇门遁甲中万物相生相克的老话,有阴有阳,有生有死,很符合目前出现的现状。阴阳相生,阴就是后面的虫子,阳就是现在的萤虫。想到这儿,他浑身一震,脑袋中闪电般的出现一个念头。 “我们往后撤,我有办法解决这些虫子!”他大叫一声,便顺着水流仰游,慢慢地朝着后面怪虫子的方向飘去。 巫公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游回去不是找死吗? 他着急得不行!可眼下又实在是没其他的方法来解开困境,不得已,只能捏着鼻子跟着金爵往后飘。 人在水面一动,半空的萤虫便跟着动了起来,他们飘到哪里,萤虫就跟到哪里。看到这儿,金爵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喜色。 不大一会儿,几人就退到了先前虫子所在的地方。刚刚停下,半空的萤虫便跟着猛然顿住,不断在空中发出婴儿一样的啼哭声。它们快速扇动的翅膀连成了一片,虽然没有吹出什么大风大浪,却是将四周墙壁上没有死绝的虫子给吹到了水里。 同一时刻,这里两种不同的怪物像是见到了生死仇敌那般,在碰面的刹那便猛然交织在一块,墙上的怪虫一个个主动脱离墙壁,朝着半空密集的萤虫扑去,而萤虫也没有半点要退开的意思。 金爵压低了声音对旁边的几人说:“我刚才只是猜测,没想到它们还真的会打在一块,现在就是好机会,赶紧走吧。” 黎雪妖笑了一下,却没怎么说话,她脸上的开心不是十分浓郁,看起来有点像在担忧着什么,金爵见她脸色有异,就说:“别多担心,天塌了有个高的扛着,再说我们还没到绝路上,既然都决定要来天机城,那就该做好一些心理准备的。” 他在安慰着黎雪妖,同时也在默默地安慰着自己。经此一役,他算是彻底弄清楚了神宫的状况。 这神宫的机关和危险程度比天宫不知道大上了几倍,他们还没彻底进去就先后遭遇了多个惊险的机关陷阱,可谓是步履艰难。 也许真的有可能死在这里吧,金爵心想,不免又叹了口气。 众人顺着水飘到暗洞的前方,至此也算是彻底脱离了虫子和萤虫的控制范围。金爵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拿着手电往四周照去。 这里到暗河的尽头,四周都变得宽敞起来,旁边有了台阶,只是被暗河里面的水淹没了。金爵便走了上去。河道的尽头处是竖起来的一块青石板,石板上看不到东西,但轮廓还是有些像个门,想来这里就是出去的通道,这台阶是顺着石板往上的,那么这上面,要不就是里面,要么就是到五杀局的地宫。 五杀局里面也有个台阶,金爵不由得将这两个台阶联系了起来,他默默一想,似乎还真有些联系。 五杀局的地宫台阶是被封住的,而这暗河往上的台阶也是如此,如果两个地方真的是相连的,那么在五杀局地宫和暗河这里,是不是会有第三个地宫? 如果猜得没错,那么这之间相连的第三个地宫,又会不会是神宫的入口呢? 这么一想也不无道理,只是猜测都需要实践去证明。 黎雪妖在四周转了一圈,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走到墙角边,用洛阳铲往上面挖了一下,哗啦一下,石头便脱落了下来,可能是常年受到水汽的缘故,所以都很松散。金爵见她似乎看出了苗头,就走过去问:“雪妖,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如果猜到了,就告诉我们,不要一个人埋在心里。” 黎雪妖动作不停,又连续在墙上挖了几下,说:“你们把手电照向不同的方位,我要确认一下。” 巫公和张之凡没看出所以然,但见黎雪妖这认真的表情,便各自都举起了手电,四只手电朝着暗河尽头的空间散开,因为这里没有雾气,所以他们终于第一次看清了这里的环境。 一座斜着塌下来的大殿栽倒在暗河的上空,很大一部分都沉到了暗河里面,而这时候金爵才发现刚才看见的台阶原来不是暗河里面本身所有的,而是这大殿倒下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压垮的台阶一角。 这大殿很大,经过无数年的沉淀已经和暗河彻底融合在了一块,无法分开,要不是黎雪妖刚才心细地发现了半点状况,怕是他们都要一直被蒙在鼓里。 他们所在的暗河,实际上就是一个护城河,台阶是大殿压垮的一座桥,堵在台阶前面的青石板也不是什么机关陷阱,就是个大殿的废弃砖头而已。 看到这张之凡便说:“我知道这些虫子是怎么回事了。” 他是看清楚了现状才说的,看表情似乎是根据线索发现了源头,他说:“我就说萤虫怎么可能会生活在暗洞里面,原来是跟着大殿掉进来的,而那些会分裂的怪虫,也不是这暗河里面本身存在的,想来是那个万人坑里面的。” 随后他解说了什么是怪虫和萤虫,怪虫的名字其实不叫怪虫,它有一个让人很是惊叹的名字,叫作灵虫。 名字很美,可是模样却很吓人。它名字的来源正是来自于这个灵字,天地人神鬼、蠃鳞毛羽昆,这是小说西游记里面写的,而这灵虫,就是属于里面的昆。可它又不是昆虫,因为它是一种人为寄生和杂交出来的物种,古人认为灵虫会吞噬人的灵魂,是专门用来杀人的一种毒虫。 当然,后世也将其称之为蛊虫。不过谁都没见过,一直都以为灭绝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巫公也认出了灵虫,满脸震撼之色,“我祖上记载的内容里面有提到过灵虫,说灵虫一出就会有大灾害,我以为是瞎写的,没想到还是真的。” 张之凡苦涩一笑,似想到了什么,他心有余悸地说:“古人还有一个说法,那就是灵虫会杀掉一切所看见的生人,生人就是活着的人。” 金爵脸色一变,刚要说点什么,却又猛然反应过来,顿时松了口气,说:“还好我们遇到了萤虫。” “对,要不是萤虫及时出现的话,我们现在早就死了。你虽然撞开了灵虫的包围,但那只是暂时性的,灵虫是那种不消灭所看到一切生人就不会轻易罢休的,不过真的应了那句老话,万物相生相克,可能是修建天机城的墨家之人也有后手,为避免自己的族人惨遭灵虫的毒手,才会在这里又放入这么多的萤虫吧。” 张之凡一口气说了许多,满脸侥幸之色。 金爵也是一阵后怕,暗暗庆幸原来运气是挺好的,随后便仔细打量起四周来。 既然分析出了这里是护城河,那么出口就肯定是在上方的,虽然从他们现在的角度还看不到边,但那只是因为被倒下来的大殿遮挡之故。 为此,金爵还特地用上了登山爪,再次做了敢死队,他不顾众人的反对就直接爬了上去,为了避免掉下来被摔死,他只爬了两米就跳了下来。 “上面有空间。”金爵说,他刚才看到墙壁上有一个夹缝,心里就推测那是大殿和护城河交接的地方。 几人来了精神,纷纷拿出登山爪,作势就要爬上去,金爵拦住巫公和张之凡,说:“你们先别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上面至少也有一二十米,要是一个不小心掉下来会死人的,你们等我先上去,我用绳子拉你们上来。” 他本来也想拦住黎雪妖,但这小妮子早就开始往上爬了。那张俏脸上没有半点的畏惧,金爵暗暗一笑,心想她这是把这墙壁当成了他们在大学玩的攀岩了。 他把绳子挽成一个圈,朝脖子上一挂,就说:“那我上去了,你们小心点。” 说完,他便用登山爪沿着墙壁往上面攀爬。护城河一般都很深,这里之所以只能被淹没到膝盖,是因为大部分的水都流失了的缘故,而且这不知道从哪里倒下来的大殿也挡住了护城河的一部分,使得水流无法循环。 金爵爬了一阵,爬到大概五米高的地方就停了下来。他叼着手电朝四周一阵打量,在这里能够看到的范围更大。 他现在和黎雪妖的位置处于大殿的屋顶上。这大殿斜着倒在护城河里面,屋顶垮了一半,看不到内部,他和黎雪妖挂在这倾斜的屋顶上,颇有一种飞檐走壁的感觉。 金爵停在一个小平台上,找了个能够承受得住巫公和张之凡两人重量的柱子,将绳子绑在上面,做完之后就扯着嗓子叫巫公和张之凡上来。 第一个爬上来的是巫公,之后是张之凡。两人上来后,巫公还挺精神,但张之凡就不一样了,他几乎是全身都挂在柱子上不敢松开手,不停摇头说:“这里也太小了吧,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金爵不屑地看着他,说:“哪里没有落脚的地方,你脚下不就是?你没看见我们都站得稳稳当当的吗?” 张之凡老脸一红,松开柱子勉强站在屋顶上。见状,金爵就说:“继续往上爬吧,估计再有五米左右就能爬出去,这护城河内部应该就是神宫的范围了。” 这是他的猜测,毕竟他们围着神宫绕了个圈。 从正门的陷阱到这里的大殿废墟,沿着护城河又走了一圈,估摸着应该是到了神宫的后方。 金爵和黎雪妖打头阵,翻过房梁爬到另一边,随后就停了下来。房梁是人字形,反过来后就有一个凹陷的缓坡,刚好防止他们掉下去,而此时也走到了大殿的尽头,再往上的话就是一片黑暗的空间了。 金爵将注意力转到了大殿的瓦片上,用洛阳铲铲了几下,脆弱的琉璃瓦被他弄开了一个洞,他点燃一支冷烟火顺着这洞口扔了下去。啪嗒一下,冷烟火很快就落到了地上,金爵一看,说:“不是很高,我们可以就这么跳下去。” 而且他们从这里刚好能够看到冷烟火照射的范围,下方是一个不大的空间,应该是这塌下来的大殿另一半,为了保险,他又打了头阵,捆着绳子小心翼翼地滑了下去,趁着还没熄灭的火光,他顿时就看到了一扇七零八落的门。 这门不是青铜的,而是实打实的木头,已经腐化了,有一半被砖瓦压着,另一半都只剩下了一个刚刚容得下一人钻过去的口子。 见他没事,众人便跟着滑了下来。 这宫殿的内部一眼就看到了头。金爵琢磨片刻,指着大殿前方的缝隙说:“我们先从那里出去,先确认一下现在是不是到了神宫里面。” 巫公和张之凡连连点头,恨不得立马就钻过去。 黎雪妖没动,她站在角落警惕地看着那个出口,脸上全是严肃之色。金爵见她的反应不对劲,就走过去想说话,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她一只手堵住了。黎雪妖悄悄地说:“那个门不像是塌陷形成的,反而有点像是人为的。” “人为?”几人吃了一惊,虽然都没有说话,但是脸色已经血色全无。 他们很清楚,一个人为弄出来的门代表着什么。 “你们注意看那个缺口,你们有没有发现它本身也应该是被废墟堵住的,可是现在却被疏通了,而且样子还挺新鲜,应该是才疏通不久。” 说到这儿,众人的脑袋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这人,就是和他们在神宫正门走散的道衍。 金爵眼睛一眯,说:“不可能啊,这个大殿是密封死的,而且有一半还倒塌在护城河里面,他没事儿进来做什么。” 巫公听后,顿时露出大怒之色,说:“我知道了,他肯定是故意把这里凿开,然后把萤虫放进去的,我就说萤虫怎么会和灵虫都在一个地方,原来是这小子搞的鬼,妈的,要是找到他我非得杀了他不可。” “不……他不会那么做。”金爵摇头否决,道衍身上虽然有秘密,但他并没有害人之心。 “有可能他是把萤虫放进来救我们的。”金爵说,为了证明心里面的猜测,他便第一个朝着出口走去。 不管这门是怎么疏通的,反正只要一出去就能知道。 巫公跺了跺脚,眼下容不得他多想。他虽然对道衍一直抱有警惕之心,但在没找到确凿的证据之前,也不能做出些什么。他本来想着如果碰到了道衍就直接将其干掉的,因为道衍这会儿给他的威胁比张之凡更大,不过现在他只能将这念头深深地藏在心里面。 走过石门后,出现的是一个狭小的岔路。岔路被倒下来的大殿堵住了,金爵用洛阳铲一点点地将废墟铲开,铲到一半他就停了下来,将冷烟火扔进去看了看,发现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冷烟火的光很快就被黑暗给吞光了。 黎雪妖拉住金爵的手,说:“小心一点。” 金爵点点头,摸出唐刀倒提在手上,像个泥鳅一样瞬间就滑了进去,后面的几人也跟在他后面鱼贯而入。 进入大厅后,一股刺鼻的冷风吹了过来,金爵汗毛一竖,心想有古怪,一颗心顿时忐忑地吊了起来。 众人打开手电心惊胆战地检查着,四根光柱在大厅中不断扫描,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四周雕龙刻凤的壁画。 在大厅的角落还依次放着几尊巨大的青铜鼎,在青铜鼎的里面则矗立着四根巨大的石柱,西北角的一根已经有了裂缝,似乎有断裂的迹象。 金爵性子比较急,也没管那么多,打着手电就要走过去,黎雪妖拉住他,摇摇头,说:“先等一下,看清楚再说,这地方肯定有机关,如果不小心被我们碰到了,那就糟糕了。” 这里的机关肯定是比天宫所在范围的机关厉害,甚至都有可能直接跨越了六合机关阵,没准儿这座大厅就整个的被笼罩在七星机关阵里面也不一定。 想到七星机关阵,金爵的目光便重新回到四周的石柱上。先前没注意,此刻仔细打量才发现这石柱的不同寻常之处。 大殿的四根承重梁是装在青铜鼎里面的,青铜鼎再厉害也不可能承受得了大殿的压迫,修建天机城的墨家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这样想的话,就只有一个可能,或许这四周的柱子和青铜鼎,就跟眼下即将遇到的七星机关阵有关。 众人站在原地,谁都没敢擅自往前踏出一步。金爵说:“这么干站着也不是办法,就算是机关阵也得闯过去,不然还能怎么办?站在这里等死?” 他打着电筒,慢慢朝前方挪动着,众人对视一眼,最终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跟了过去。 金爵一手拿刀一手拿手电,走出几分钟后,忽然感觉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猛然扭头,恰好看到了从黑暗中冒出脑袋的道衍,他冲着金爵做了个手势,压低了嗓音说:“都站在这里不要动,这里面有很多机关人,看样子已经快要苏醒了。” 金爵吓了一跳,他虽然对道衍有点戒备心,但潜意识还是很信任对方的,这神出鬼没时而疯癫时而豪爽的道衍,在他心头有极高的地位。 巫公很不乐意。他看到道衍后就火冒三丈,端着枪冲过去直接抵在道衍的脑袋上,“你刚才跑哪去了?我们掉进地宫是不是你在捣鬼?你又怎么进来的?” 道衍一动不动地看着巫公,眼里竟然流露出一丝漠然。那种冷淡让金爵心惊不已,似乎眼前的道衍虽然还披着相同的外衣,可内在却已经彻底换了个人一般。 道衍说:“我就是从正门走进来的,触发机关的那一刻,我本来就在你们的身后不远处,只是机关刚好和我错开了而已,所以我才没跟着你们掉下去。还有,这机关不是我打开的,是它自动开启的,在你们掉进地宫的那一刻,神宫的正门就打开了。” 这番话算是给了解释,但众人谁信?哪怕是金爵都一脸怀疑地看着他——他实在是不相信神宫的正门会无缘无故地打开。 心里如此想,但嘴上却不能这么说,现在显然不是起内讧的时候。金爵站到巫公和道衍中间,伸手将巫公的枪按了下去,说:“都别闹了,都不想活下去吗?” 巫公气冲冲地将手枪收了起来,却不忘补了句:“如果被我发现是你在捣鬼,我一定不会轻易放了你。” 道衍冷冷一笑,不置可否地转了过去,看都不看他一眼。 金爵问:“你刚才说那边有机关人是怎么回事。” 道衍说:“有七个机关人,是按照北斗七星的方式站立的,我走过去的时候它们还没什么明显的变化,但从你们进来以后,它们就开始变了,我站得近,所以看到了它们已经发光的眼睛,显然就是机关启动的征兆。” 金爵听后心里又是一紧。 青铜机关人,而且还是按照七星阵法站立的机关人,那该是有多厉害! 巫公见状,就说:“都不要怕,再厉害的机关人也比不上活人,别忘了我身上还有橡胶炸弹,逼急了我就把这里给炸了。” 道衍幽幽一笑,说:“你可不要小看机关人,轻视敌人是有可能掉脑袋的。” “你……”巫公气急,作势就要掏出手枪。金爵无奈地伸手阻拦,说:“都别吵了。” 巫公不甘心地收起手枪,打着电筒就朝大厅的中央走去,他非要看看道衍口中的机关人有没有动,要真敢动,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金爵也跟了上去,几人走出几分钟后,视线里便出现了一座巨大的祭台,祭台是七边形的,每个边缘都放着一尊大鼎,大鼎里面插着一根两米高的铜香,大鼎的后面,则是齐齐跪着一排看不清容貌的人。 “那是……” “北斗七星阵。” “不是。”道衍连连摇头,说:“这是一种祭祀仪式,你可以当成七星祭。” 其实不论七星祭还是北斗七星阵,只要在这神宫里,都与机关脱不开关系。天宫里的祭坛躺着周灵王,外加一口玉椁。而这神宫里面也有个祭坛,模样与天宫里面的大同小异,不同的是天宫里面的守卫是四尊青铜兽,而这里却是机关人。不仅如此,连祭坛的四周都跪着七个青铜人,在黑暗的大厅中,阴恻恻的,显得很瘆人。 几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恐惧。金爵心想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一咬牙直接朝祭坛下面走去,接近跪拜在地上的青铜人后,他才发现原来这些人的手里面还拿着东西的。 他面前的一尊青铜人跪坐在地上,脑袋都快要贴到地面上了,青铜人的双手并拢在地面摊开,握着一盏七星灯。七星灯也是青铜做的,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没等他看个清楚,青铜七星灯就掉了下来,从里面滚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紫蟾蜍。 众人被惊出一身冷汗来,生怕这七星灯是触发机关的媒介,连连朝后退了几步。等了片刻也没见到什么反应,就壮着胆子走了过去。金爵小心翼翼地将那紫蟾蜍捧在手中,细看之下,发现紫蟾蜍的背上还刻着几个铭文,这几个字他认得,就是“紫蟾”的意思。 这紫蟾蜍只有三条腿,从来都只听说过三条腿的金蟾,但这三条腿的紫蟾倒还是第一次见到,金爵拿在手里摸了一会儿,发现这东西除了材质不同以外,其他都和他的紫蛊一模一样,甚至连背上的机关孔都是一样的,不过这孔里面没有装什么东西。 就在这一瞬间,巫公突然变了脸色。站在一旁的张之凡脸色变得是有多么诡异,似乎有些怀念,又夹杂着愤怒和不甘,他没有走过来,只是在不远处远远地望着,所以谁也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巫公将紫蟾递给金爵,说:“这神宫怕是与九尾金翅凤有关系。” 金爵点点头。 他抬头仰望着祭坛,上面一片漆黑,这时候胸口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热之痛,他低头一看,见到胸前的紫凤纹几乎都快要燃烧起来,已经变成了彻底的深紫色,甚至已经有了转变为红色的迹象。 金爵忐忑地走到另一端,见到这个青铜人手里的也是捧着个七星灯,里面又是一只紫蟾。他叹了口气,心想这次自己怕是在劫难逃了——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这祭台上的存在,与他有着某种联系。 黎雪妖拿着紫蟾看了看,说:“先不要过多猜测,三足蟾蜍在古人的眼中是祥瑞,所以在这里出现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再说蟾蜍都长一个样,你又能从这里面看出些什么?” 金爵说:“我也不想啊,可是又没法解释这只是巧合。” “肯定是巧合。”黎雪妖瞪了他一眼,然后围着祭坛转了一圈,将余下的青铜人手里的蟾蜍全部拿了过来。 “你看,这不都一样吗。”她说。 金爵将七只蟾蜍摆放在一块,看完后脸色就更难看了。 这不是玉鼎紫蛊蟾还是什么?每一只背上的花纹和孔都是一样的,没有半点差别,就算是有,那也只是这上面多了几个铭文而已。 想到铭文,金爵便精神一振,他将紫蟾背上的铭文全部念了出来,突然发现这连起来就是一句话,大意就是:恭送紫蟾女王羽化登仙。 “紫蟾女王?”众人跟着念了一次,都感到莫名其妙,这紫蟾女王是什么?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要知道在场的这几个人都是传承自很古老的家族,而且各个都与这天机城有着或多或少的关联,便是如此,也从未听说过什么紫蟾女王的名号。 金爵没来由的一阵烦躁,他望着祭台上的黑暗,打着手电就要走上去。 他非要看看这上面到底躺着谁。 众人怀着复杂的心情跟在金爵身后,黎雪妖更是紧贴在他的身边,生怕他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傻事。 祭台占地很大,上下三层,一层比一层高,像个金字塔。他们走的是祭坛边缘的台阶,这台阶是蜿蜒向上的,跟环山公路一样,刚刚走上祭台的第一层,就被迎面的青铜人给挡住了。 原来这里也跪着七个青铜人,他们手里拿着的东西也是紫蟾,金爵看都不看,就要作势往上面走,谁知才踏出脚,整个祭坛就晃了一下,原本跪在地上的青铜人就跟活过来了似的,一个个东倒西歪,然后集体朝着金爵等人滚了过来。 巫公以为是青铜人活过来了,大呼一声小心,抬枪就射。子弹击中青铜人,传来巨大的爆响声,青铜人速度不减,像是雪山忽然出现的雪崩,直接以碾压的方式往下滚来,登上祭坛只有一条路,其他的全是光滑的青铜壁,无法站立。 众人见状便慌忙往地面退去,却还是猝不及防地被青铜人撞了个正着。除了率先跑下去的黎雪妖之外,其余的人都被青铜人给压在了身下,厚重的青铜人如同石头,这冲击力可以想象是有多大。 金爵被青铜人撞得头破血流,脑袋都破开了一条口子,一条腿被青铜人压着无法动弹。黎雪妖跑过来,用便携式千斤顶将青铜人支开,金爵见状,便使出浑身力气往后面移动,总算是脱离了青铜人的范围。 他想要站起来,但大腿处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虽然没有看到血迹,但他心里却很清楚,大腿怕是要报废了。 不仅是他,道衍、巫公、张之凡都是传来一阵阵的哀号声。他们几人倒还好,因为金爵在后面的缘故,使得他们避免了青铜人的直接撞击,可是这黑灯瞎火的地方,谁又能注意到脚下有什么东西?跑下来的几人都是被狠狠地绊了一下,直接脑袋朝下地摔在地上。 道衍叫了几声,发现身体似乎没什么大碍,就挣扎着爬了起来,巫公和张之凡就要严重多了,两个老人家这么一摔,虽然没断掉几根骨头,可却实实在在地伤到了筋骨,两个人都是脸色苍白,躺在地上久久爬不起来。 此时众人连祭坛的核心都没接触到,就遭遇到了如此严重的危机,战斗力瞬间折损大半,而且这还是在没有触发北斗七星阵的前提下。那如果是触发了北斗七星阵,又会发生些什么,金爵简直不敢想象。 他歇了一会儿,发现腿不是那么痛了,就抓着黎雪妖的手站了起来,黎雪妖在旁边扶着他,金爵看着还躺在地上哀号的巫公和张之凡,说:“没事儿就赶紧起来,别在地上装死,不然待会儿就真的死了。” 张之凡赶紧站起来,虽然表面上还在强装没事,但站起来的那一刻眉毛都扭曲到了一块。 巫公勉强站了起来,他看着同样身受重伤的金爵,说:“这次我们算是栽了个大跟头了。” “那还上去吗?”黎雪妖在旁边问了声。她现在忽然有种不想上去的感觉,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金爵摇头,说:“不行,走到这儿了才打退堂鼓,那身上的伤就白受了。” 他从黎雪妖的怀里抽出手,提着唐刀一摇一晃地又走向祭坛。众人见状,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跟着他上去。 上了第一层,又顺利地到了第二层,第二层没有青铜人,有的只是几根插在地面上的青铜灯,金爵没去看灯里面的东西,他以为无非就又是一些紫蟾而已。就这样走到第三层,此刻的他们已经脱离地面至少有六七米。 祭坛第三层的空间很大,估摸着有个五六十平方米,四周跪着三个灯奴,这些灯奴和下面的青铜人不一样,身上装饰得格外华丽,就跟贵族一样,而且手里灯也不再是装着什么蟾蜍的七星灯,反而是货真价实的灯油。 这些灯油很奇怪,几千年了都没有消失,反而还油腻腻的,金爵心想也许是这地宫的密封性较好,才能保住这些灯油。 道衍从身上取出打火机,直接将灯奴手里的灯点亮,一丝幽幽的火光刹那出现,在黑暗中摇曳着点点亮光。 金爵顺着火光看向灯奴的脸,隐约中似乎看见他在笑。 真是见鬼了!他心里暗骂一声,见道衍又将剩余的两个灯奴点了起来,随着三盏铜灯一亮,整个祭坛第三层都变得诡异起来。 在第三层的中央,一具又长又大的棺椁端端正正地放在中央,青铜打造的椁传出来一股看不见的阴冷之气,似乎是藏着一个洪荒猛兽。众人打了一个冷战,最后还是金爵一咬牙,不管不顾地走了过去。 是人是鬼,都要揪出来看个清楚。 几人走近后,才猛然发现这椁竟然是飘在半空的,没有挨着地面,棺椁的底部距离地面大概有十厘米的距离,下面没有任何东西支撑,是真实地飘在半空,众人对视一眼,只觉头皮发麻,这也太超乎常理了。 这么大的青铜棺椁,至少都有好几吨重,然而它就是违背物理常识地飘在半空。金爵伸手按了一下,棺椁纹丝不动,似乎在下面那看不见的空间有个无形的手在支撑着一样,他又走到棺椁的一个角落,使劲推了一把。 这次棺椁倒是动了。 棺椁一动,四周点亮的三盏铜灯晃了一下,火苗只是晃了一下就全部熄灭。直到灯光熄灭的那一刻,金爵突然想起一句话,他脸色大变,大声说:“这是三转七星灯!快点,快点把它点亮,不要让它们熄灭。” 三转七星灯,是奇门遁甲中非常厉害和狠毒的灯。古人有言:“灯亮人不死,灯灭魂就散。”遇到三转七星灯,就要保证不要让灯火熄灭,否则就会发生极其可怕的事。金爵喊得快,道衍的反应也不慢,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拍。 几乎就在灯光全部熄灭的那一刻,飘浮在空中的棺椁就轰然落地,恐怖的重量压得整个祭坛都颤了颤。四周的空气,都在棺椁落下的瞬间变得稀少了几分,似乎是被棺椁给吞噬了。 同一时刻,一阵阵惊悚的怪叫声从棺椁当中传了出来,声音很尖锐、嘹亮,落在众人耳中,就跟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妪在耳边磨牙一样。 金爵心头一颤,心想这下完蛋了。 他拿手电照着棺椁,见棺椁没有松开的迹象,才勉强松了口气,转身对着道衍说:“快点把七星灯点亮!” 道衍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睛里全是恐惧,余下的几人也是如此,他们的眼睛瞪得老大,似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存在。 金爵背脊一凉。他还没有扭头,可从众人的反应中也猜到了自己身旁怕是出现了一个什么恐怖的怪东西。这念头刚刚出现,他便觉得肩膀一沉,一股大力传来,直接将他压得半跪在地上。这时候耳边的磨牙声也更加清楚了,他甚至都感到了脖子间有人在对着他吹冷气。 金爵吓得大惊失色,头也不回地甩手就是一刀砍去,一声尖叫顿时传来,然后他便觉肩膀一轻,趁此机会,他便快速跑到众人跟前,同时招呼着道衍赶紧将四周的三转七星灯点亮。 道衍压住心头的恐惧,和巫公一人点亮了一盏,剩下的一盏也被张之凡点亮了,随着灯光的再次出现,刚才那压抑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金爵回头看去,见落地的棺椁依旧稳稳当当地飘在半空,似乎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可是真的是幻觉吗? 金爵脑袋一偏,看到了肩膀上的一只黑色手印。从这点便足够证明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绝对不是幻觉那么简单。 他吸了口气,说:“你们刚才看到了什么。” 道衍心有余悸地说:“一个披着长发的女人。” 金爵被他说得浑身发寒,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恐怖片中的贞子形象,一颗心顿时就沉到了谷底。如果道衍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事态就严重了,他看着四周一跳一跳的灯光,心里涌起一抹不详。 第13章 七星灯 世人知道的七星灯源自于小说《三国演义》。 诸葛亮为给自己续命而摆下七星阵,七日内灯不灭即可续命一纪,也就是十二年。但实际上七星灯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几千年前古老的氏族部落。 那时候的七星灯又叫九转神魂灯。九转之意便是九十九天内灯不灭,就可以续命九千年,一转一千年,只是这续的是魂,而不是肉身,而魂魄在古人眼里又是极为神圣而又缥缈的存在,故而到后来就直接演化成了九转七星灯。 九转七星灯要每年的中元节点燃,一旦点亮就不能熄灭,如果中途熄灭的话,那么点灯的人就会魂飞魄散,代价极大,正是因为这一点,很少有人会这么做。 历史上还从来没有人成功地将九转七星灯点完九十九天,哪怕是千古一帝秦始皇。 金爵看着三盏幽幽点燃的七星灯,招呼着众人将手电全部照射在棺椁上。这么一仔细深入地看,他们才发现,棺椁上面刻着许多戴着面具的人,正朝着上方的星辰日月叩拜,似乎在对上天祈求着什么。 “我知道了!这棺椁里面的人肯定是为了追求永生,才会在这里摆下三转七星阵法的。”金爵说完后便大惊失色,他想到了在这大厅四周的青铜机关人,道衍说青铜机关人是按照北斗七星阵排列的,这样看来那些机关人就必然是守护这里的七星战将。 北斗七星对应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而这七颗星宿,又代表着羽化飞升。 一想到这金爵便一阵后怕。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这葬在棺椁中的人该会有何等重要的身份,难道就是那个紫蟾女王吗? 他收回目光,将手电照在青铜机关人所在的方向,不想这一照竟然照了个空,那些机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不见了。 机关人终究不是人,不可能无故消失。现在唯一的解释就是,刚才三转七星灯熄灭、棺椁落地的刹那就触发了某处未知的机关,使得它们身上的机关全部启动。 众人的脸色很难看,他们现在都没有从刚才的事故中恢复过来,又身受重伤,哪里是这些神秘机关人的对手,一旦打起来,非得命丧黄泉不可。 金爵快速走到棺椁旁边,对着众人说:“其实道衍第一次点燃七星灯的时候就已经触发了机关。如果当时灯不灭的话,那么这些机关也就不会运行起来,但是七星灯的确是灭了一次……但现如今我们已经将这些灯重新点燃,那么就尽量保住它们不要再次熄灭,否则就真的要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了。” 这是他的推测,可知觉告诉他,他的推测一点都没有错。 几乎就在他说完的时候,第三层祭台上传来一道重重的落地声。离那声音最近的七星灯瞬间就熄灭了,他们甚至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紧接着熄灭的便是第二盏。金爵脸色大变,说:“一定要守住最后一盏灯!” 他看着坐落在中央的青铜棺椁。此时此刻,那具棺椁已经开始倾斜。棺椁三头略低,一头高高翘起,虽然还没彻底落地,但也为时不远了。 巫公掏出手枪,警惕地站在这最后一盏七星灯旁,打着手电不断地朝着四周张望。道衍和张之凡也不约而同地抽出唐刀,做出备战的姿势。 一场恶战即将爆发。 唰……耳边传来一道破空声,金爵掉头一看,正对上一对细长的双眼。那双眼睛是由宝石制作的,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刺眼的寒光,跟活人没什么两样。金爵来不及细看就快速地蹲下身子,早就准备好的巫公便趁此打出一枪。 机关人没有丝毫停顿,打在他身上的子弹就跟挠痒痒似的。巫公看着快速逼近的机关人,顺手就贴了份橡胶炸弹上去,随后快速地按了起爆键。 轰的一下,一股气浪顿时传递开来,直接将机关人震到了祭坛下。六米高的地方,它一落下去就摔得稀巴烂,手脚掉落在一旁,可即便是如此,它身上的机关都还没有停止,脑袋都还在不住地旋转着,想要站起来继续攻击。 金爵脑袋很沉。他就站在爆炸中心,虽然爆炸不是直接作用在他身上,可他依旧被这气浪给震得七荤八素,一口气没憋住,咳出一大口鲜血来。 而背后的七星灯则是砰的一下从灯奴手中断裂,眼看就要熄灭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黎雪妖伸手在半空中将七星灯接了过来。她小心翼翼地端着灯,用手掌护着灯罩,万幸刚才的气浪没有将灯吹灭,不然就完蛋了。 金爵站起来走到黎雪妖身旁。他脱下衣服将七星灯罩在里面,只露出一条看得见光的细缝。刚刚做完这一切,身后便又是一道厚重的脚步声传来。他扭头一看,发现这次不仅是一个机关人出现,余下的六个全部冲了上来。它们的脑袋朝着金爵这边扭着,似乎在看着落在他手里的七星灯上。 “不要让它们靠近七星灯。”金爵吃力地喊了声,然后就再也支撑不住地迎面倒了下去。 体格强健的道衍冲过去将七星灯接住,然后转身就往祭台下方跑。 金爵看得睚眦欲裂!这家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这么跑下去跟找死有什么两样? 几乎就在道衍跑到第二层的时候,一个青铜机关人便直接跳了下去,稳稳当当地落在他的面前。 “别想了!老子就算是死都不会把灯给你的。”道衍大叫一声,抱着七星灯就要开跑,可刚刚抬起脚就被地上的东西给狠狠绊了一下,以一个狗啃泥的姿势摔在第一层台阶上。他抱在怀里的七星灯也在他摔倒的瞬间就脱手而出,顺着台阶滚到大厅的地板上,里面的灯光只是微微晃了两晃,便彻底熄灭。 “完了。”金爵心里一阵绝望。 道衍趴在地上,极力地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可不论他如何使劲都无法彻底地站起来。只能看着机关人拿着武器一步一步地接近。他翻身躺在地上,目光凝望着大厅的上空,心想这次算是彻底完蛋了,一旦机关人走到他的身旁,就是他真正的死期。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他第一次感到死亡距离自己是如此之近,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想着自己还没完成的使命,想着金爵身上的蛊毒,他最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脚步声在拉近,这是地狱在召唤他,可是等了许久都没感受到意想当中的痛楚。他心想难道是已经死了吗?于是微微睁开眼睛。这一睁眼,他才发现自己依旧处身于大厅当中,而先前走过来的机关人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赶紧从地上起来,打着手电朝祭台上一看,金爵和黎雪妖两人正闭着眼睛躺在地上,生死不明,而巫公和张之凡则是跌落在第二层的台阶上,他们两人没有昏迷,但已经说不出话来。 与之同一时刻,漂浮在半空的青铜棺椁也重新落到了地面,厚重的沉闷声在大厅当中不断回荡,如同撞响的钟声。 他还发现盖在棺椁上的盖子在动,随后一缕浓黑而长的发丝沿着盖子的缝隙漫了出来,就跟长了眼睛似的,直接朝着金爵冲去,而且速度很快,几乎是刹那之间就将他的整个脚踝裹住,刺耳的磨牙声重新出现。 道衍瞳孔一缩,顿时方寸大乱。他距离第三层很远,即便是用尽全身力气都无法在短时间内跑到第三层,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黑色发丝从金爵的脚踝裹到齐腰,而就在这时候,一直不曾动弹的金爵却又瞬间苏醒了过来。 他眼疾手快地抓住身边不远的唐刀,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对着发丝一把割去,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余下的发丝竟然快速地缩回到了棺椁之内。金爵将裹在脚上的发丝解开,捡起地上的手电对着地上的道衍一照,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大声说:“你放心,我还死不了。”说完之后,他就抱着黎雪妖跑到第三层祭台的角落,蹲在一根七星灯下。 砰砰的声音不断从棺椁当中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从里面出来。 金爵愣了片刻,便拿着唐刀直接走了过去。此刻他们损失严重,与全军覆没什么区别,既然横竖都难逃一死,那就索性将这棺椁盖子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怪物在作祟,死也要死个明白。 这十几米的路看起来很短,可金爵却走得极为漫长,几乎是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歇上一会儿,他胸口的紫凤纹在此刻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没过几秒钟,竟真的流出了鲜血,还顺着他的身体滴落到了祭坛上。 这整个过程他都没有注意到,那些沾染到鲜血的发丝全部都蜷缩了起来,好似被点着了那般,咻的一下就化作一溜青烟消散在大厅当中。 道衍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见金爵杵在棺椁上,眼内全是疯狂,他心里一抽,说:“不要轻举妄动。” “呵呵。”金爵惨笑一声,说,“七星灯灭,地狱之门开,即便是我不打开这棺椁,它也会主动吞了我们的。” 道衍脸色一变,忙问:“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金爵趴在棺椁上,似爱怜地拿手抚摸着棺椁的盖子,两眼无神,只是幽幽地说:“有这么一个传说,七星灯连灭两次,就会打开地狱之门,届时周围所有存在都将被吞噬,而这棺椁中的也将不再是什么羽化飞升的存在,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棺椁似在回应他的话,当他说话的时候盖子就轰轰地震动起来,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大厅中,他们从棺椁的细缝中看到了一缕幽光,金爵没有害怕,说:“地狱之门即将打开了。” “开!开你个大头鬼!还不赶紧走!”黎雪妖醒过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话,气得火冒三丈,她伸手揪住金爵的耳朵,“你大学的知识都学到哪里去了?你坚信的马列主义、毛概思想都被狗吃了吗?这是唯物主义的世界,哪来你说的那些东西。” 金爵被黎雪妖拧得生疼,神色一变,嗷嗷叫了几声:“你干吗!” “我干吗?”黎雪妖冷笑一声,没好气地破口大骂,“那些是古人的智慧结晶,是机关在作祟而已啊,和地狱之门有什么关系,而且我也看着它们的能量耗尽,机关磨碎了化成了齑粉,你就没注意到吗?你眼睛都长到哪里去了?你要是再说胡话,可别怪我不客气。” 这一顿臭骂,还真将失魂落魄的金爵给骂醒了。他抽手扒开黎雪妖的手,说:“不是我要去相信这些东西,而是这些都是事实啊,棺椁里面的声音,裹住我的头发,还有刚才漂浮在半空的棺椁……” “还乱说,我看你还乱说。”黎雪妖火冒三丈,不住拧着他的耳朵,说:“哪里来的头发,我怎么没看到?棺椁飘起来就很奇怪吗?你是没见过磁悬浮蓝牙音箱吗?” “磁悬浮?”金爵浑身一颤,糨糊一样的脑袋瞬间变得清醒。他打着手电往棺椁四周照去,的确没有看到什么头发,他不由怀疑自己刚才是产生幻觉了,他并没有注意到黎雪妖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眼里闪过的一丝恐惧之色。 那头发不仅是他看到了,包括冲上来的道衍和苏醒的黎雪妖都看到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全部消失得不见了踪影,既然不见了,那就索性当作没看见,至于她刚才所说的磁悬浮,也是脱口而出,没有什么根据的瞎话而已。 不过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就是这么一句话将金爵惊醒。他只觉得茅塞顿开,竟是趴在棺椁上放声大笑起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原来……原来是这样!” “你到底在发哪门子神经。”黎雪妖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把,确认不是发烧后就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金爵看着已经落在地上的棺椁,说:“我只是在想这天机城的奥秘会不会就是个笑话,你看啊,这棺椁是飘在半空的,天机城也是飘在半空的,这会不会就是磁悬浮呢?” “傻子。”黎雪妖还以为他真发现了什么,听到这三个字后,顿时白眼一翻。这里可不是磁悬浮那么简单,要知道这飘起来的可不是一块石头,而是一整座城。 这时候巫公和张之凡也幽幽地醒了过来,他俩走到祭坛第三层,满脸的疑惑之色,刚才大发神威的青铜机关人都不见了,难道是被金爵和道衍联手收拾了? 金爵冲着巫公说:“老头子,先前发生的事情都是幻觉,不要多想了,我们先开棺吧。” 眼下也只有开棺,才能验证自己心里的想法。 张之凡听到开馆二字,一张老脸顿时就变得通红。道衍在旁边皱着眉头,似乎有点顾虑,金爵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儿的,我们又不是来盗墓的,我说的开馆不是要掘老祖宗的尸体,我是想看看里面会不会有出路。” “出路?”巫公又是一愣。 “对。”金爵点点头,双眼放光地看着棺椁,说,“没准儿出口就在这棺椁里面。” “得了吧你。”张之凡一听,差点笑出了声。 铜棺刚才飘在半空,大家又不是没看见,当时就把地面给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哪里看到过什么有关出口的东西,便是如此,这棺椁也是随随便便能开的吗?没有专业的技术,没有顶尖的设备,这一旦开棺,没准儿就要放出一个千年老妖怪。 金爵说:“三转七星灯都灭了,就算有老妖怪现在也该化成灰了。”他说话的时候微微低着头,额前的刘海挡住了他双眼中的疯狂。众人拗不过金爵,而且在经历过刚才那场生死经历后,就都有些乱了神,各个心想着大不了就是一死,似乎都已经把生死给看透了。 金爵围着棺椁走了一圈,最后找到一个没有完全合拢的缝隙,他脑中顿时回想起了从这里面出现的头发丝。 那就从这里下手了,他手腕一抖,一把黑漆发亮的唐刀顿时落到了手中,他毫不犹豫地将刀刃插了进去,见众人还愣在原地发呆,就说:“都赶紧过来帮我啊!这棺椁这么重,我一个人撬不开。” 黎雪妖又气又笑,用唐刀来撬棺椁的盖子,也亏他做得出来,就他这粗鲁的做法,要是被专业的摸金校尉看见那还不得活活气死啊! 摸金校尉开棺都讲究规矩,所谓鸡鸣三更不开棺,烛灭三盏不开棺。刚才的三转七星灯已经全灭了,而且还招来了非常恐怖的机关人,以至于他们差点都死在了这里,如果这时候将棺椁打开的话,也不知道发生些什么。 巫公吸了口气,抽出唐刀走了上去。 “你跟着他发什么疯。”黎雪妖不解地看着巫公,感觉这世界都乱套了。他们到这里的目的是来寻找永生石和上古神策的,说到底最重要的还是破解紫凤纹的奥秘,怎么走到这里就成了三流的摸金校尉了? 随着道衍和张之凡的加入,黎雪妖便愈加的气愤,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对于刚才灯灭机关人就行动的事情她始终耿耿于怀,而且总感觉这里面有些蹊跷,因为机关人明显不是能量耗尽而消失的,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指令才全部停止了运行而已。 见黎雪妖半天不说话,金爵就说了声:“雪妖,你不帮忙也就算了,那也别干站着啊,用手电帮我们照照,我看看这里面到底装着什么怪物。” 金爵这会儿已经撬得满头大汗,这棺椁可不是随便乱盖的,傻子都知道几把唐刀是无法将其撬开的,他这么做无非是想稍微有个能够往里窥伺的口子而已,只要能够看见里面,那接下来的事情还不就简单了? 见她还是不说话,金爵就彻底没辙了,只能招呼着道衍用点力。几人花了半个钟头,终于连撬带砸地将棺椁盖子开了条缝,见此,金爵就叫他们停了下来,同时将手电拿了过来,垂着脑袋往里瞅。 他现在是低着头的,几乎都快贴到棺椁上。他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远远看去就跟刚才从棺椁里面冒出来的长发没什么两样,甚至不仔细去看的话,都会认为这就是从棺椁里面冒出来的头发了。 道衍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作为第一个看见棺椁冒出头发的目击者,他心里的压力很大。 到最后还没等金爵看出个什么花样,他就连忙跑过来将他拉开,紧张兮兮地说:“金爵,别再看了,这里面的东西不吉祥!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走?”金爵抬起头,看了四周一眼,说,“能往哪里走,我们还能顺着路出去吗?” 道衍顿时就急了,说:“怎么不能,我就是从正门进来的。” “那你认为现在的正门还会开着吗?”金爵这一反问顿时让道衍没了话,他一张脸也变得越来越严肃。 又过了半个小时,金爵才看到了棺椁内部的一个角落,不过让他失望的是什么都没看到,里面黑漆漆的,似乎什么都不存在。 难道说先前出现的幽光也是幻觉吗?金爵满头疑惑,随后又快速否定,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先前所看到的一切绝对不是幻觉。 于是转身对着众人说:“我们开棺,一定要开棺,因为这关系到我们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他重重地锤着棺椁,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最后还是黎雪妖妥协了,她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假使开棺能够看到一些蛛丝马迹的话,那就彻底开了吧。 她带着道衍走下祭坛,从大厅的四周找了一些青铜器过来,道衍更是直接将祭坛第一层的青铜人拽了上来,说:“这家伙的手好使,比唐刀带劲得多。” 金爵见状顿时露出大喜之色。他一拍脑门,懊恼自己刚才就怎么没发现,要不然也不会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和力气才开了这么一道缝,同时又抱怨道衍为什么不早点说。 道衍顿了顿,说:“我刚才也没想过要开棺的。” 金爵鼻子都差点气歪了,说:“不想开棺那你跟着来这里做什么,来玩?就算是冒险也不是这么来的吧。” 他的语气说得有点重,道衍面色一沉,说:“我的初衷并不是来开棺。” 金爵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招呼着巫公等人加入。这次因为有大家伙在手中,所以耗时不长,大概也就花了半炷香的时间,就将棺椁的盖子撬开了一半,金爵扔下手里的青铜器,说:“再来一次,我们就可以将这盖子搬下来了。” 就这样磨了半天,众人还真的将这重达几百斤的棺椁盖子给搬了下来。金爵见棺椁已开,便打着手电凑到了棺椁面前,他垂着脑袋往里面只看了一眼,就立马缩了回来,说:“这里面还有一个棺材。”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棺椁的意思,棺椁是棺材外面的保护壳,一般都要先开椁,随后才能开棺,只是不知道这里面的会不会又是一个椁,刚想到这便听到黎雪妖传来一声惊呼,他回头一看,见他们几人都打着手电筒围绕在棺椁盖子的四周,一个个脑门都冒出了冷汗。 见鬼,这盖子有什么好看的,金爵拿着手电走过去,蹲在旁边。 “金爵,你认得上面的字吗?”道衍面色极为严肃,他虽然不认得字,可却认得出盖子上面的划痕,那痕迹的大小,刚好只有五个手指头那么大,很细,又很凌乱,似乎是有人关在了里面,想要出来而疯狂抓下来的。 金爵没答话,他见盖子上的是铭文,也就沉下心慢慢地看了起来,张之凡和黎雪妖都认得铭文,此刻他俩人都已经变了脸色。 金爵看完后,不置可否地嗤笑了一声,说:“这些都是狗屁。” 盖子上的铭文翻译过来就是谁打扰了紫蟾女王的安宁,就将永世堕入地狱的意思,落款是周灵王。 “这老怪物,死了千百年了都还想来吓唬我们,谁信啊,要真有地狱的话,那刚才三转七星灯灭的时候怎么没有出现。”金爵骂了一句,同时又满脸的疑惑,说:“这紫蟾女王会不会就是周灵王的爱妃?” 都说周灵王是为了拯救自己的爱妃,才千里迢迢地从西周王都跑到这里来的,这么一想倒真的有一点可能。 天宫葬着周灵王,那么这神宫当中兴许就是他的爱妃,也就是石碑上的雕像美女——紫蟾女王! 棺椁四周刻画的是紫蟾女王羽化飞仙的图,可事实上作为周灵王爱妃的她,本身就是一个中了蛊毒的将死之人。 将死之人从何说起羽化飞仙? 众人吸了口凉气,越往深处想就越觉得邪门,再说若深爱,就该长相厮守才对,便是死了也该葬在一块。 可这两个互相恩爱的人,到最后却是连尸体都是分开的,各自埋葬在不同的地方,尽管天宫和神宫相隔不远,可在这夹杂着重重机关的天机城当中,又哪里不是天与地的距离。 “不简单。”张之凡皱着眉头,半天后才从嘴里憋出这么几个字。 黎雪妖一声不吭地蹲在地上,面色有些漠然,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最后她面容一展,说:“开棺,我们现在就开棺。” 其实就算是不开棺,他们也能确定这棺椁里面到底是葬着谁了,无非就是周灵王的爱妃紫蟾女王而已。 几人收拾好心情,重新回到棺椁旁边,将目光落在上面。这是一个极为精致的青铜棺,棺镶玉、金丝边,一看就知道价值不凡,单凭这口棺材,无论是放在什么地方都将成为无价之宝。 金爵看了一阵,大手一挥,颇有点豪情万丈的意思,他就说了一个字,那就是“开”。 众人打起精神,也顾不上这里面的青铜棺是不是宝贝了,直接用蛮力将其撬开,几乎就在棺材盖松动的刹那,一股凉风便从四面八方吹了过来,很是突兀。 张之凡被吓了一跳,说:“完了完了,这肯定是诅咒要应验了!没准儿周灵王就是为了保护紫蟾女王才将她的身体放在这里的,现在我们打扰了她的安宁,那么报应也就该来了。” “放屁。”金爵直接呛了他一句,说,“别忘了这里是天机城。” “对啊,天机城,可这不是先有了蚩尤墓才有的天机城吗?而且里面还加了个西周的诸侯王,谁还能晓得这天机城是不是墨家修建的?没准儿他们是在鸠占鹊巢。”张之凡不甘心地反驳。 “你这都说得是些什么话。” 金爵有些不乐意,他闭着嘴巴不再继续呛张之凡,而是重新打起了撬棺材盖的心思,刚才已经开了一道缝,那接下来就简单了,只是没等他再继续动手,整个祭坛就开始剧烈摇晃起来,连带着这整个地宫都是如此。 金爵一看,心头便开始凌乱起来,莫不是要塌了吧,可这还没看到真正的主角啊,他不甘心地吼着,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棺材盖移开,那一刻,众人只觉眼前爆发出一道刺眼的幽光,如同相机的闪光灯,刹那便一闪而逝。 同一时刻,一个套在玉蛹当中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她安详地躺在青铜棺内,脸色红润,就跟睡着了没什么区别,要不是已经确定这是死去千年之久的紫蟾女王的话,他们几乎都要把这个当做是一个活人了。 不过这女王怎么是套在一个玉蛹里面的?这跟想象中的女王形象不一样啊。 金爵一阵烦躁。这会儿他的胸口很烫,早先就浸出鲜血的文身似乎快燃了起来,一丝鲜血顺着他的手臂落到了棺材当中,直接掉在紫蟾女王的脸上。刹那之间,她身上的玉蛹便开始出现变化,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开始透明化,金爵眼睛一凝,在玉蛹即将完成变化的刹那,他看到了紫蟾女王身上的文身。 九尾金翅凰! 阴凤阳凰,生生不息。 金爵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没等他继续想下去,便觉整个大地都瞬间颠倒了过来,他们本身是站着的,可这时候却全部开始头朝上的坠落,而掉在地上的青铜棺却是纹丝不动地停留在那个地方,不,现在是倒垂在了他们头顶上。如斗转星移,等大地重新归于安宁的时候,众人才猛然看清楚此刻的现状,还没回过神,便全部齐齐掉落在地。 “刚……刚……刚才发生了什么?”张之凡结结巴巴地问。 众人满脸的惊骇,若不是切身体会了一遭,哪里会想到还会有这等怪事发生。 刚才大地竟然直接倒转了一个圈,速度快成了闪电,几乎就在一个呼吸之间便已经完成了翻转。异变不可能突然出现,那么就只有一个理由,那便是他们在开棺的时候无意间触碰到了开启的机关。 只是这机关也太恐怖了吧,还能翻转大地。 金爵将手电筒照向上空,光芒映照的地方,出现了淡淡的星光。 “真正的北斗七星阵,这才是真正的北斗七星机关大阵!”他不自觉地喊了一声。 众人听后一个个打着手电抬起脑袋,当看清楚后,全部都变了脸色,简直精彩到了极点,几乎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四道灯光照在大厅的顶上,不,现在应该说是照在刚才的地面上,在青铜棺不远的地方,正有七个淡淡的亮光在闪烁着,与青铜棺的幽光交相呼应,那七个点,正是机关人先前所站立的方位,而早就熄灭了的三转七星灯,也在这时候猛然一亮。 “紫蟾女王,羽化飞仙,原来就是这个意思。”金爵总算是明白了这个奥妙所在。 他一直都弄不懂棺椁上面的青铜画是什么意思,可现在哪里还不明白,哪怕是其余的人在看到此情此景后,都已经将这其中的奥秘理解了个通透。 从他们进来开始,到机关的触发,他们都一直处于一个早就布置好了的局当中。 一个被古人提前布下,希望着后来人来触发的局,而这个局现在已经彻底打开了。 倒挂在上空的祭坛开始摇晃,然后层层脱落,唯有一只巨大的青铜棺还悬浮在上空,安然躺在里面的紫蟾女王这时候忽然睁开了眼睛,也不知是真的活过来了还是怎么,竟然从空中一飘而过,落到了北斗七星的边缘。 紧接着就又是一阵变化出现。上方的北斗七星突然变得老长,刷的一下,一个黑洞洞的空间直接出现,而就在那黑洞出现的刹那之间,紫蟾女王便飘然飞到了里面,不见了踪影。 众人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只觉就跟做梦一样,可是这梦又极度不真实,带着浓厚的玄幻色彩,然而它又是真实的,如此真实而又虚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震撼得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金爵一拍脑袋,说:“我想到了,仙宫肯定就在那个洞里面。” 金爵的脑袋飞快地运转着,将此事发生的一切全部在脑中过滤了一遍,如同千丝万缕,最终被他找出了根源。 然而他所猜测到的事实又是如此的让人难以相信,他记得自己的鲜血流到了紫蟾女王的身上,然后才开始发生变化的。 由此来看,他的血或者是身上的蛊毒,才是开启仙宫的关键,亦或者说早在西周时代,未曾死亡的周灵王就算准了今天要发生的一切,他算准了今后必定会有人来到这里,而且也会将这口棺椁打开。 只是没想到这中间的时间差会如此之久,已经隔了上千年。 金爵几乎看到了那副画面,他看到了周灵王带着紫蟾女王来到这里的绝望,他知晓蚩尤的准确方位,却永远无法到达,因为那个位置在他那个年代是技术永远不能突破的极限。 试问谁能将一座完整的宫殿凌空翻转?而且又要恰好在九尾金翅凤的血滴落在九尾金翅凰的那一瞬间。 这种时间差的把握,堪称奇迹。 金爵震撼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此刻将墨家再贯连起来,也就显得不是那么突兀了,而且还是无比完美的组合。 在天宫中的那具白骨,就是墨家巨子,也许他早就发现了这一切,或许知道的秘密更多,可他没有来唤醒紫蟾女王,而是带着墨家的人倾尽一切的力量来修建了这一座绝世无双的天机城。 天宫、神宫、仙宫,不就是永生的奥秘吗?他将蚩尤所在的位置以奇门遁甲的方式包裹在了天机城当中,就是为了布下这个等待着后人来开启的局,于是有了种种一切的机关,从最根本开始,就是为了一个知道奇门遁甲的人准备的。 唯有知晓奇门遁甲的人,才会顺着这种思维来破解,来闯关,而这一切,又都是为了此时此刻的天旋地转、斗转星移,这也是为什么金爵在刚才看清楚现状后,会说这才是真正的北斗七星机关大阵的原因。 这北斗七星机关大阵,针对的不是闯阵的人,而是针对坐落在里面的青铜棺椁,一切都是为了紫蟾女王能够顺利地羽化飞仙,进入仙宫里面。 听完金爵的解释后,众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只觉这一切就跟做梦没什么两样。一个从西周开始就布下的局,由墨家开始完善,直到他们的到来,也就是金爵的血液滴落在紫蟾女王身上的那一刻,才开始真正的启动。 “我们要进去。” 金爵目光一闪,他那双黝黑的丹凤眼在此刻显得如此明亮,他说:“现在阵法已开,我们要赶在紫蟾女王的前面到达蚩尤所在的仙宫之内,唯有如此才能得到永生石和上古神策。” 众人一阵苦笑,想赶在紫蟾女王之前谈何容易,两个智慧通天的人的布局,岂能不会想到之后出现的变数?只怕前面这段路就不会是像现在走的那般平坦了。 金爵没理会众人的心思,他现在一心都放在那个北斗七星阵上,裂开的关口,就是通往仙宫的入口,也可以将其称之为往生之门。 而这段路,就是真正的往生之路。 他从背包里摸出绳子,将倒钩绑在上面,甩了几下便用力地甩到北斗七星阵上,那里有个硝子,刚好可以卡住这个倒钩不至于落下来。金爵扯了几下,见勾得牢靠,就回头对着众人说:“走吧,我先上去。” “等等。”黎雪妖拉住他的衣角,一双美目里全是忧虑。金爵摸了摸她的脑袋,将她的秀发挽在耳边,说:“走到这一步已经无法回头了。” 他的直觉越来越明显,因为到现在他身上的紫凤纹也已经完全地变了颜色,成了血红色,可能是鲜血浸染之故。他不再有半点犹豫,像是一只灵活的猴子一样,顺着绳子就往上攀爬。 因为高度接近十米,所以也不能爬得太快,一路提心吊胆地爬到终点,将绳子的另一端捆到自己身上,朝着下面喊着:“赶紧的都上来,这上面有个怪东西。” “怪东西?”众人眉头一皱,好奇心又被吊了起来,正如金爵所言那般,事已至此他们已经没有了选择,只能一直向前,尽管这是一条通往往生的路,或者说,是通向地狱。 最先上来的是道衍,其次是黎雪妖,而巫公和张之凡则是他们三人将他俩同时拉上来的。 金爵的心跳得很快,他往前跨出一步,立即走到一个平台上,这平台很小,只有两三米的样子,可诡异的是,这平台却也是飘浮在空中的,上不接触天空,下不接触地面,就这么突兀地漂浮在那里。 金爵蹲下身子用手电照着一看,才发现这个平台的不同寻常之处,它竟然是黑色的,如同黑曜石那般,黑得耀眼。 张之凡用小锤子敲下指甲大小的一片儿,放在眼前看了又看,说:“这应该是一块陨石。” “陨石?”众人听完吃了一惊。 张之凡点点头,说:“我以前见过,但这陨石未免也保存得太完美了吧,这么久了都没有烂掉。” 陨石来自太空,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飞过来的,这种地球不具备的东西,说它神秘也能够解释,不过一个能够从太空飞到地球,穿过大气层坠落到地面之后还能保持如此体积的陨石倒也实在是罕见。 回想着最初他们从阿鼻寨走来的山谷,金爵便浑身一颤,说:“我想阿鼻寨的山谷就是这陨石撞出来的。”说完后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急急忙忙蹲下身子,开始仔细检查着陨石的每一寸表面,最后终于发现了一丝猫腻,他站在陨石的边缘,叫大家都过来。 众人不知所以然地走了过去,刚要发问,便听他说:“你们来看,这陨石上的花纹像不像一只浴火的凤凰。” “凤凰?”除了黎雪妖之外,巫公、张之凡和道衍,都是微不可查地颤了几下,然后又快速恢复过来,各自调整好了神态,蹲在金爵的身边开始观看他说的痕迹。 这痕迹如同血管一样遍布在陨石的表面上,到处都是,如果只看一个角落,或许还无法看出点什么,但经过金爵的提示后,再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便猛然发现这竟然真的形似一只凤凰。 而且还是沐浴在熊熊火焰中的凤凰。 这些痕迹都不是人工雕琢而成的,而是在经过大气层之时,剧烈燃烧的时候留下来的燃烧痕迹,只是众人都无法第一时间摸清这陨石上的痕迹到底是巧合,还是什么原因而形成的凤凰模样。 金爵说:“我们来做个假设,假如在上古时代之时,一颗从天外飞入地球的陨石燃烧后落到了地面,而且这一切又恰好被九黎族的蚩尤看到,你们说他会怎么想。” 巫公和道衍没能理解,但张之凡和黎雪妖却是瞬间脑补了这个画面,陨石坠落大地,高速移动不仅会燃烧,还会因为摩擦而发出刺耳的轰鸣。 “他应该会把这个认为是凤凰。”张之凡第一个开口。 黎雪妖沉默了片刻,说:“或许还不止,他肯定还发现了其他的什么,要不然也不会在死后要求族人把自己带到这里面来安葬。” 这么一说倒也有理,古人敬畏大自然,根据风雷雨电起了相应的神之名,那么当天穹出现一颗燃烧的同时还发出刺耳呼啸的陨石之时,肯定就会理所当然的将其认为是天降神凰。 毕竟陨石落地就跟流星划过天边一样,会出现长长的尾巴,而凤凰的名字或许也就是由此得来的。 出于对大自然的敬畏,他们肯定不敢擅自接近陨石坠落的范围,但当蚩尤开始为其命名以及崇拜之时,那就不一样了,凤凰成为图腾,成为精神支柱的时候,这陨石就会成为他们引以自豪的象征。 所以蚩尤战败死亡的时候,可能就留下了遗言,也就是凤凰浴火重生。他把自己比作了凤凰,告诉族人一定要来到这里,并把自己葬在这里面。 金爵没说话,他直愣愣地盯着陨石表面的凤凰痕迹,胸口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这痛来得很突然,直把他痛得汗流不止。因为太黑,所以众人也没注意到他身上的异常,倒是一直在仔细观察的黎雪妖忽然说了句:“你们看,这是什么。” 在陨石平台的旁边还漂着一块不起眼的墨绿色石头,形状宛如猫儿眼的放大版。它静静地躺在一旁,若不仔细注意,还真不会发现这里还有这么一个东西存在。 金爵伸手将石头拿了过来,众人来了精神,打着手电齐齐将脑袋凑过来放在上面,看了一阵,黎雪妖就说:“这石头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所以我在想它的身上是不是会有什么线索。” 巫公摇头否决,说:“看不出什么异样,可能就是个陨石残渣。” 张之凡说:“我赞同雪妖的话,因为我觉得修建此城的墨家巨子不可能随意地将没作用的东西乱摆放。” 道衍没说话,只是在看到石头后,瞳孔缩了一下。金爵强忍着胸口的剧痛,装作淡然的模样,说:“看到就是缘,既然被我们看见了,那就把它带走,甭管它是什么东西,等我们活着出去好生检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这话中听,我们现在就不该在这里耽搁时间。”巫公对他竖起大拇指,没从大厅爬上这个平台之前他还有些畏惧,可眼下已经上来了,既然如此的话,那不如快点继续探索,他现在是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 金爵将石头装在随身的背包中,也不知道是心理使然还是别的什么,在石头贴近后背的时候,胸口竟然没那么痛了,他一挥双手,说:“走吧,多耽搁无意义,再耽搁下去,怕是紫蟾女王都到了仙宫,拿到长生石和上古神策了。” 五人顺着平台连接的通道往前走去,这条通道也是悬空的,通体漆黑,墨色晶莹如玉,有种踩在玻璃上的感觉,可惜两边没有护栏,就跟横放在滚滚怒江上的独木桥一样。它的四周一片黑暗,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大家都知道这下面就是万丈深渊,他们可没自信擅自朝外迈出脚步。 从这里掉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鬼知道下面是些什么东西,没准儿就是一片岩浆。 想到这儿众人便心头一紧,脚步不由收得极拢,身体也变得笔直,摊开双手来尽量地保持住身体的平衡。 走了一段众人还没看到尽头,一时间心头便有些不安,金爵走在前头,他不敢回头往后看,在这狭窄的通道上,身体一旦失去平衡就有可能掉下去,他听到了身后几人沉重的呼吸声,不由安慰着说:“不要想那么多了,这里肯定是有尽头的,你们也不想想,这整座山才多大点,难不成还能这么走到天涯海角去。” 他这么一说众人到是安心了不少,不过也只是刹那之间,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依旧还杵在这一段通道当中,没有光线,没有声音,唯一出现的便是四只手电筒的光,还有各自的心跳呼吸声。 时间过得很慢,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痛苦的煎熬。 不仅是其他人,哪怕是金爵都变得焦躁起来。 还有完没完啊,他叫苦不迭!修建天机城的墨家巨子不会是把通道修到了天上吧! 走出一阵后,眼前就忽然出现了一道淡淡的光晕,墨绿色的,就跟盛开的烟花一样,一圈一圈地朝外扩散,但又很精准地把握到了一个度,光晕扩散到一定的距离后就开始缩回,好似不能丝毫浪费。 金爵看得稀奇,不由停了下来,后面的黎雪妖冷不丁地撞过来,两个人在通道上一阵摇晃,差点没直接摔了下去,甚至连后面的几人都是差点如此,若不是几人知根知底,彼此熟络的话,估计都要破口大骂了,这一停下脚步,就差点害了大家。 不过金爵当然不会平白无故地停下来,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头也不回地问:“不碍事吧?” “不碍事?亏你小子说得出口啊,我们差点就被你给害死了,还不碍事!你当这是什么地儿,大道通天吗?话说你停下来干什么,没路了还是见到鬼了。”走在最后的张之凡不爽地呛了一句,别看他岁数大,但对自己的生命却爱惜得很。 金爵一阵尴尬,这次的确是自己差点害了大家,他说:“不是没路了,你们有没有看到前面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众人伸着脖子,先前一心顾着脚下的路,也没心思去注意四周,此刻抬起头一看,才猛然发现了前面扩散的光晕,不由得各个心惊肉跳,还真是见鬼了,这鬼地方怎么会有东西放光,难道是永生石? “小子,快点,前面可能就是仙宫了,这道光说不定就是永生石放出来的。”张之凡焦急地催促着,恨不得背上长出一对翅膀直接飞过去。 这一发现都给大家涨了士气,俗话说得好,珠光宝气,有光彩出现,便代表着这里有宝藏出现。 众人心头一阵欢喜,金爵也是,听到张之凡这么一说以后,转念便暗暗猜想这道光晕的来源,可能就真跟张之凡说的一样。他打起精神,脚步顿时快了一倍,似受到了某种召唤那般,目不斜视,不看路也不看两旁的深渊,直接冲着光晕的前端走了过去。 约莫走出半个时辰后,就到了通道的尽头,还没跨过去,众人便被眼前的境况给震撼到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段高大巍峨的城墙,后面是一个城堡,城墙的顶端埋没在黑暗中,不知道有多高,城堡的下面是一方浩瀚的虚无,最让人感到惊叹的是,城堡竟然是由一整块完整的石山做成的。 宛如一个倒立起来的锥子,乍一看,就会有种这是从大山里面直接挖起来的感觉,看得久了,还会产生一种误入仙宫的错觉,忍不住就想顶礼膜拜。 “快走啊,你他娘的又停下来做什么。”向来文质彬彬的张之凡都忍不住爆了粗口,可见他此刻看到城堡后,内心是有多么精彩。 巫公也是语无伦次地说:“走吧,快点,我们就要到达终点了。” 站在中间的道衍,神色微微变了变,他没有表露出与众人一样的激动,有一种迷茫的色彩充斥在他的眼眸中——这城堡给他的感觉,隐约有些熟悉。 几人憋着一口气快速地冲了过去,走完通道后,便彻底地来到城堡的外围,也就是这高耸的城墙下。 仰头一看,几个鎏金的字眼出现在他们眼中,是小篆字体,翻译过来就是“仙宫”之意。 “仙宫。”金爵眼睛一眯,汹涌澎湃,费尽千辛万苦总算是要到终点了啊!他心里这么想着,然而并未出现很开心的感觉,相反的是在更加深入观看这座仙宫以后,他反而生出了一种恐惧之感,似乎这城池并不是什么羽化飞仙的圣地,而是一座万劫不复的地狱。 他越想便越是惊恐,背脊发凉。道衍见他脸色不正常,就走过来悄悄说了一句话,因为说得很小声,所以众人也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不过金爵在道衍说完以后,眼神就变得不一样了。 走到仙宫正门外,几人都停了下来,城门是关起来的,上面贴着个封条,金爵心里一惊,心想这事情有点不对劲,回头看向众人,见到他们各个都面露古怪之色。仙宫上贴封条,这是什么意思? 表示里面有怪物?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神圣的仙宫与一张封条并存,无论从什么角度去看都会让人感到不舒服,心里也会出现莫名的恐惧,而且就因为这东西,原本心情激荡的众人,也快速地冷静了下来。 这里毕竟是天机城,是墨家以夺天地造化的力量修建的一座机关城,奇门遁甲机关兽,五行八卦青铜人,到处都是机关,怎么可能会神圣?众人手心捏了一把汗,暗自懊恼刚才的喜形于色,明明知道还处身于危险之地,却就那么轻易放松了警惕。 黎雪妖走到金爵的身旁,轻声问:“你感觉怎么样?” 她指的是金爵身上的紫凤纹,因为这里已经到了仙宫,也就是最终的目的地,作为金翅九尾凤的拥有者,身上肯定会出现某种变化和感应。 金爵摇摇头,说:“我没什么感觉,只是这城池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首先城墙不是青铜的,用的是他们在外界发现的陨石一样的材料,如果是陨石的话,那么试问世上又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陨石?再说以古人那时候的生产力和冶炼技术,根本就无法切割这等坚硬的陨石块,就是闻名华夏上下几千年的墨家也不可能,因为这与当时的生产力不符。即便是放到现在,想要用陨石来修建这么一座城墙,都不是轻易能够搞定的,最重要的是,他们是怎么修起来的?城墙很高,至少几十米,放在现代就跟一栋大楼一样。 金爵强行忍住心头的震撼,他将喉咙上涌的口水吞了回去,走到城池跟前,也就是青铜门下,说:“那我们现在进去吗?” 他问得很认真,没人会认为他是在说废话,一个个都无比严肃地思考起来。 作为天机城最重要的一座城,这座仙宫的神秘以及危险程度,都是他们不能够想象的,如果现在调转方向离开是九死一生的话,那么进入这座仙宫则是十死无生。 绝对的禁地啊。 巫公的脑门都憋出了冷汗,但最后还是深深地吸了口气,说:“进去,当然要进去,大不了就是死,反正我也活够了,要是死在里面也不算吃亏,毕竟有上古神话来作为陪葬,而且没准儿再过几年这个地方就会被别人发现,到时候看到我估计都会把我当成神仙一样来膜拜。” 他说得轻松,可众人都听出了其中的无奈和苦涩。可事到如今,他们其实并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利了。 道衍重重地点头,说:“当然是要进去的,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 金爵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句话里面有蹊跷。他想起刚才道衍对他说的那句话,便愈发肯定了。 “这里面就是蚩尤。” 金爵不确定道衍为什么会如此肯定,但从对方神秘的身份来看,没准儿还就真的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 黎雪妖没说话,她的选择是和金爵一样的,此刻只有张之凡还没有表态。 众人齐齐转头,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张之凡缩了缩脖子,说:“我当然是选择进去啊,这地方要是能够发掘出来,肯定会震惊考古界,说不定这里就会成为世界的第九大奇迹。” “那就走吧。”金爵走到青铜门下,将门上的封条撕了下来,这封条也是够奇怪的,撕下来后就直接化成了粉末,转眼就不见了,连一点残渣都没留下,随后青铜门就轰然震动了一下,最后在众人震撼的眼神里缓缓打开。 过了一支烟的功夫,青铜门就不再继续开启,到目前为止,它打开的程度也就刚刚只能容下一个人侧身通过。 众人都没心思想把这扇门开大点,毕竟这青铜门是他们至今为止所遇到的最大的一扇门,加上又没有携带杠杆,光凭一个小型千斤顶显然是无法将门给支开的,现在有个口子,倒是刚好如了他们的意,至少开启了不是。 随后便一一侧身往里面钻去,金爵是第一个走进去的,刚刚穿过青铜门,他便直愣愣地停了下来,不仅是他,后面过来的人都是如此,他们看到眼前的出现之物,甚至都不敢再贸然地动一下脚步,似乎一旦发出半点响声,就会惊动了似的。 出现在眼前的是十二尊青铜人,说他们是人都不是很准确,因为有些根本就是怪物。 比如出现在眼前的第一个青铜人,他有四只脚和六只翅膀,头发高高的耸起,犹如一团燃烧的火焰,并且整张脸上还就只有一个眼睛,看起来非常恐怖。 而第二个则是鸟身人面,脚下踩着两个形似龙又像是蛟的东西。 金爵浑身一震,看完后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想起了山海经里面的神话,这些青铜人不正是里面的十二祖巫吗?他看得头皮发麻,说:“这是十二祖巫神像。” 第14章 轮回 在年轻人眼中,特别是酷爱洪荒小说的青年眼里,十二祖巫,那可是洪荒世界的超级大人物,属于站在世界顶端的一群人。不过在老一辈人的眼中十二祖巫就不一样了,他们是蚩尤坐下的十二尊战将。 《淮南子》里面就曾写过。不过金爵现在也不想分辨这些,他心里很肯定这十二祖巫神像不可能是用来当作摆设的。 他走到最近的帝江神像面前,抬头看着对方的脑袋,那只突兀的大脑袋上就一只眼睛,由宝石镶嵌,眼珠打造得格外真实,甚至连里面的纹路都清晰可见,恍然一看就如同在与一个活人对视。 他说:“在奇门遁甲中,九宫八卦阵以后就是无限,也表示着无极。可这一路走来,我认为当年的墨家在这无极当中还推演出了一种机关阵法,那就是跨越前十的第十二种阵法,而这机关阵法,就是我们目前看到的神像,十二祖巫机关阵,也就是十二天干。” 张之凡听后脸色霎时就没了血色,前面的几个机关阵法就差点要了他的老命,没想到眼下还会出现更厉害的机关阵法。他心里有点不相信,可是又很没谱,毕竟眼前的确是十二尊神像,这根本与九宫八卦对应不起来。 巫公眼神有些缥缈。他不信这些,什么十二祖巫神像在他眼里都是狗屁,大不了就是一些比较棘手的机关人而已。想着,他便从背包里摸出橡胶炸弹,打算将其贴在这些神像上面,准备到时候一按爆破键,那还不是一炸一个准儿。 金爵见他的动作就猜到了他的打算,连忙大叫:“老头子!你的橡胶炸弹是破不了他们的防御的,而且你要是现在就使用炸弹,指不定还会把我们拉入地狱当中,这里是仙宫,是藏着蚩尤的最终之地,不要轻举妄动!” 巫公听后顿时停下了脚步,他此刻刚好跑到第二尊神像面前,这是鸟首人身的句芒战将,他手上的橡胶炸弹都拿到了半空,听到金爵这一嗓子给吓了一大跳。他抬起头,刚好与句芒的眼睛对视在一块,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竟然吓得发出了一声惨叫,然后慌忙往后倒退,低着脑袋,竟是不敢再去多看一眼。 众人看得心惊肉跳,大胆的巫公都被吓破了胆,可以想象刚才他到底是看到了什么。金爵将变了脸色的巫公拉住,打着手电在原地看了一圈。 这个地方很暗,并没有出现他们在通道上看到的光,而且手电的光也很分散,照不了多远,不过还是让他在神像的另一端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他微微愣了愣,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手电照清楚后才发现原来这是一个石碑,而且还是陨石碑,上面刻着一半的铭文和一半的小篆,铭文他没有完全翻译,但也看出了个大概,大意就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便是九死一生,也当要让你羽化飞升,脱离苦海。落款是周灵王。 看到周灵王这三个字,金爵的一颗心顿时就提了起来,这鬼地方周灵王也来过?他怎么来的,开启仙宫的必要条件不是拥有紫蛊的鲜血吗? 他招呼着众人过来,大家跟了过去,皆是被他面前的石碑吸引住了,巫公和道衍看不懂上面的字,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张之凡和黎雪妖看完后,当即就变了脸色。黎雪妖倒还沉得住气,但张之凡就不一样了,他不仅将上面的文字全部看了个明白,而且还理解了其中的意思,他气喘吁吁地说:“地狱,这是地狱,狗屁的仙宫,我们赶紧走,赶紧走。” 他结结巴巴地说着,只恨地面不能裂开一道缝好让他钻进去,他这表现几乎把巫公和道衍吓破了胆。 金爵气得跳脚大骂,说:“现在才想走,我告诉你,晚了,早在我们进来的那一天,就注定了不是轻易能够离开的,你他娘的早干吗去了,现在想来扰乱军心,信不信我劈死你。” 他看着张之凡,眼神里全是怒色,便是如此,也无法掩盖他眼中的恐惧事实。 张之凡指着石碑说:“这是周灵王的题字!你也不想想,周灵王肯定是早就来过这里了,他既然敢在这里这么说,就证明里面的机关绝对非凡,而且这机关明显就是他是用来保护紫蟾女王飞升的,我们这些肉体凡胎怎么斗得过?” 金爵肺都差点气炸了,他说:“亏你还是个学者,肉体凡胎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难道周灵王就不是肉体凡胎吗?他又不是神,他躺在天宫的玉床上,还不是被老头子给一枪爆了头,你怕什么,怕个狗屁。” 这番话其实有些强词夺理,但他这么歇斯底里地吼出来,其实也只是为了化解众人心头的不安而已。他心里就跟明镜似的,这里有多危险他比谁都清楚,他越是深入地了解奇门遁甲,就越是知道这里面到底有多恐怖。 巫公掏出手枪,直接就上了膛,对着张之凡说:“你给翻译翻译,这上面的文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闻言,道衍也围了上了,目光炯炯地看着张之凡。 张之凡原地发了一阵疯,最后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说:“这上面是个诅咒,周灵王说这是他为紫蟾女王打造的羽化飞升的地方,就叫碧落黄泉阵。这个阵法是无法解开的,只有紫蟾女王才能够通过,因为这阵法认可凤凰的血。而石碑下面的小篆,则是墨家巨子写的,他说在这上面加了奇门遁甲,叫作四海黄泉阵,是用来困住碧落黄泉阵的,他奶奶的,我也搞不懂啊!就是感觉太诡异了,两个时代的人在不同的时空交手,谁知道夹在中间的我们会遇到什么,一旦过去肯定就是死路一条。” 金爵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周灵王和墨家巨子都不是轻易能够得罪的主,这种智商妖孽的恐怖之人会布下什么通天机关阵,都是他们无法预测的。不过四海黄泉加上碧落黄泉,不就刚好是十二天干吗?这不可能是个巧合,周灵王布下碧落黄泉阵是为了帮助紫蟾女王进入仙宫里面飞升,而墨家巨子的四海黄泉机关阵,又是为了什么?阻止他吗? 金爵想不明白,他感觉自己触摸到了一个谜团,似乎正在等着他去解开,而且这时候他胸口的九尾紫凤纹也开始出现了莫名的征兆,一股说不出来的古怪感觉笼罩在他的心头,似乎有大事情即将发生那般。 众人往后倒退,远离前面的十二祖巫神像,尽管机关还没有启动,可是面临的压力依旧非常巨大。 道衍说:“逃跑没意义,只能去破阵了。” 金爵眉头一皱,差点就又要破口大骂,这厮这会儿说得轻巧,破阵是那么容易破阵的吗?没等他注意,道衍便直接冲进了十二祖巫神像的后面。 刚刚过去,就听到嗡的一下,帝江的神像竟然直接动了起来,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完成转身的,反正等金爵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就见道衍已经口吐鲜血飞了过来,直接掉落在地上。 金爵跑过去扶起道衍,见他脸色苍白的像是一张白纸,胸口的衣服都被撕开了,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掌印。他顿时就急了,忙问:“刚才怎么回事,你怎么飞过来了,谁打你的?” 道衍老半天才恢复过来,似乎这一摔给摔背过了气,他咳了两声,说:“我也不知道,好像是踩到了什么,然后就跳了起来。” 众人听得头皮发麻,这不是机关还是什么。 回头看去,见帝江又转了过来,一只巨大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金爵一咬牙,心想拼了,什么生死没见过,他冲着巫公使了个眼色,后者示意,掏出手枪就走到他的面前,两人架起道衍,对着后面的黎雪妖和张之凡说:“你们都跟在我们后边,也好有个照应,我就不信了,这些机关人还真能活过来不成。” 他也是发了狠,就跟拼命三郎似的,几人一口气就冲了过去,绕过帝江进入到十二祖巫神像环绕的中间,手电一照,顿时就差点栽倒在地。 那口从大厅中飞走的青铜棺椁这会儿正诡异地摆在他们的不远处,而且位置就处于神像的正中心。 金爵感觉大腿都在发抖,站都有些站不稳了,这实在是太诡异了,他联想到石碑上面的文字,心想难道是里面的紫蟾女王要出来了吗? 刚刚说完,空中便传来呜的一声,无数影子从四周稀稀疏疏地钻了出来,而且越来越多,转眼就汇聚成了一片潮水。 黎雪妖见情况不对,就赶紧拿出了一根冷烟火来充当照明弹,她点燃两根冲着影子一扔,火光照射下,立即看清了影子的模样——竟然是一群癞蛤蟆,而且各个大得吓人,普通癞蛤蟆也就两只拳头那么大,可他们这会儿看到的,几乎都快比得上公鸡那么大了。 癞蛤蟆从四周靠拢,金爵等人围成一个圈,巫公咬牙捏了个橡胶炸弹,扔进蛤蟆群当中,随后快速地按了爆破键,轰的一下,冲过来的癞蛤蟆便被炸了个四脚朝天,遍地都是碎肉。 炸弹的出现让癞蛤蟆的前进速度为之一缓,可是却并未停止前进,刚刚爆炸后的空洞很快就被后来居上地填满了,一蹦一跳的,很快就堵到了他们眼前。金爵用手电照着,发现这些癞蛤蟆都只有三条腿。 “你们快看,它们是三足紫蟾。” 众人一听,顿时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癞蛤蟆的脚上。果不其然,这些还真的只有三条腿,一直以为三足紫蟾是虚假不存在的,没想到现在还就真的就见到了,而且还是如此之多,要是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在这里,只怕是非得被吓得两眼翻白,晕死过去不可。 而随着三足紫蟾的逼近,他们后方的青铜棺椁也开始快速地震动起来,重新盖上的盖子忽然裂开了一道缝,从里面冒出许多又黑又长的头发,就跟恐怖片里面的一样,头发在出现后扭曲成为三部分,类似于手臂的样子,两只抓向旁边的三足紫蟾,一只却是笔直地冲着金爵伸了过来。 金爵脑门流下冷汗,他握着唐刀一个横扫千军,将过来的发丝齐齐斩断,完了还点了一把火扔下去,火光一现,后方的发丝便纷纷扭曲着往棺椁里面退缩,至于那些抓着三足紫蟾的发丝,则直接断在了外面。 看到这,金爵以为就要告一段落,谁知一口气还没喘得上来,便又听到砰的一声响,盖在棺椁上的盖子就像被炸药炸飞了那般,直接掀起两米多高,然后重重地掉在地上。 随后两只手从里面伸了出来,似乎要坐起来一样,众人看得心脏怦怦乱跳,还真的被他们猜中了,本该躺在里面死了不知道多久的紫蟾女王,竟真的坐了起来,而且还瞬间就站起了身子,一步从棺椁当中迈了出来。 此刻她身上的玉蛹不见了,出现的是一身华丽到了极致的服装,上面用金丝绣着翩翩起舞的凤和凰。 “紫蟾女王!”金爵瞳孔一缩,心脏都跟着慢了一拍,却就在这时候,身旁的巫公冲着紫蟾女王开了枪,一枪打过去,还没飞到紫蟾女王的身上,就被一只跳起来的癞蛤蟆给挡住了。 “难道说这些癞蛤蟆是来给紫蟾女王助阵的?”金爵脑中忽然出现这么一个让他难以信服的念头。 然而这次他又猜对了,紫蟾女王一出现后,环绕在四周的十二祖巫青铜塑像,便传来化啦啦啦的一阵机关启动声。 同一时刻,地面上也开始放出幽幽的精光,一道道很细的线条顺着精光蔓延,转眼就构造出一个九宫八卦的样子。 “四海黄泉阵!” 金爵发现这时候的十二祖巫神像,都是站在这个阵法中的每个节点上的,在这个阵法中他们身上开始放光,虽然很淡,可还是能够让人看得清楚,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地面又开始传来震动。 这剧烈的颤抖令大地都要裂开了,滚滚火苗从裂开的地缝中出现,像极了火山爆发,而在火苗的周围还夹杂着许多绿色的水流,这水流散发出让人闻了就感到恶心的腐烂之气,可是被火苗焚烧后竟直接变成了香气。 “碧落黄泉!” 金爵顿时明白了这是什么。火苗定然就是黄泉,而这绿色汁液不就刚好形成了碧落吗?可是碧落应该是从天上落下来才对啊,怎么到现在成了从地下冒出来的了,他百思不得其解。 巫公走到金爵的身旁,说:“那是虿虫,这些绿色汁液全是虿虫爆开之后形成的。” 金爵一听,瞪着眼前仔细一看,才猛然发现巫公说得一点都没有错。遍布在地表的虿虫跟随火苗一同出现,然后齐齐爆开,犹如一朵朵炸开的小烟花,汇聚而出的绿色汁液直接形成了一条绿色的丝带,宛如碧落,与火苗交相呼应之下,简直就是奇迹。 它们为什么会出现,众人猜不透,可这时候大家都明白了虿虫的身份。一直以为它是墨家之人修建机关城,用来迷惑后世闯阵的人,没想到这虿虫的历史竟然要比他们想象得还久远。 或许这才是周灵王的真正布局。 金爵脑中灵光一闪,墨家是在这里修建了天机城不错,可是在天机城没有出现之前,这里又是什么样子的?而周灵王没有到来之前,又该是什么样子?往上追溯到蚩尤的那个年代后他便感觉实在是不可思议。 随着碧落黄泉和四海黄泉机关阵的出现,这整个仙宫外围都变了天,亮光穿不透浓黑,但却照亮了方圆,在这灯光下的一二十米内,众人都看到了一座漆黑的阴影悬浮在他们的头顶上方,一条由白玉打造的台阶自上而下的曼延下来,与地面连接在一块。 紫蟾女王直接就朝台阶走去,她走过的地方,三足紫蟾狂涌而出,挡住后方运转的四海黄泉阵,十二尊祖巫神像此刻也完全复活了,它们操纵着僵硬的身子用手里的武器砍杀成海的三足紫蟾。 然而三足紫蟾实在是太多了,任凭它们如何砍杀,都无法快速的将其完全消灭,金爵看到这,脑中便又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墨家为什么要阻止周灵王,为什么要在这里摆下十二祖巫和四海黄泉机关阵来挡住想要走上仙宫的紫蟾女王,这其中必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其次紫蟾女王的身上有着和他相同的九尾金翅文身,按理说正统的九黎后裔不该受到攻击才对,难道说这里面还有墨家的阴谋吗? 金爵一个头两个大,但没容他思考多久,就被身旁的黎雪妖的尖叫给惊醒。 他回过神,恰好就见到一尊神像朝着他冲过来,而且还是十二祖巫里面擅长玩火的祝融。金爵头皮一阵发麻,也不知道是祝融身上自带的高温,还是被吓出来的,反正当祝融即将走到他身旁的时候,他都还愣在原地无法反应。 黎雪妖在旁边看得无比着急,想要过去帮金爵,但是她自己也被一尊神像给拦住了。 巫公冲到金爵面前,冲着祝融开了枪,趁着子弹射击的冲击力,拉着失去魂魄的金爵就地一滚,险险地躲开了祝融的攻击。没等他脱离危险圈,祝融便又冲了过来,与之同一时刻,一阵嘤嘤嘤的叫声传来。 铺天盖地的萤火之光转眼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萤虫!”巫公大吼一声。 金爵被这一嗓子震得清醒了过来,朝着四周一看,果不其然看到了铺天盖地而来的萤虫,而且连与萤虫是死对头的灵虫都来了。两虫一出现便打在一块,释放出滚滚的浓雾,将本来就看得不是很清楚的四周变得更加朦胧起来。 不过这浓雾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被运转的机关阵带出的狂风给吹散了,随着浓雾散去,众人才发现眼前的景象又是为之一变。 十二尊祖巫全部站在了九宫八卦的每一个格子上,脚下的大地发出淡淡的亮光,它们就跟定住了似的,站在那格子上不断颤抖着,身体传来哗啦啦的响声。巫公距离其中一尊神像很近,但他刚刚伸出手,手里的枪便啪的一下飞到了神像身上。 看到这金爵的眼睛缩了一下,他没去细看神像的不对劲之处,而是转而看向不曾留意的紫蟾女王。 此时此刻,她已经走到了白玉台阶的中央,距离登上前边的仙宫大殿只剩下不到一半的距离。 她的脚下是虿虫自爆形成的绿色液体,此刻液体的面积已经变得很宽广,几乎覆盖了地表不下于五米,这等宽度,远远看去就跟看见一片绿色的海洋没什么两样。他抬起头,鬼使神差地看了眼上天的仙宫大殿,脑中忽然飘出“山海”两个字。 而走在白玉台阶上的紫蟾女王则真正的像是要羽化飞仙一样。金爵内心一突,暗想绝对不能让她这么轻易走上去,否则就危险了,反正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生出阻拦紫蟾女王的念头,但身体的本能却在驱使着他往前走。 而先前被祖巫神像拦住的黎雪妖,在祖巫神像被吸住之后,便终于化解了危机。她看到金爵跟发了疯一样地往前冲,连忙伸手去拉他,谁知刚刚才碰到一个衣角,身上便猛然传来一股触电的麻木之感,她似是没注意,然而心里却是已经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来。她本来是想阻拦金爵的,但此刻念头一经改变,就成了推波助澜,她不再伸手阻拦,发而是直接牵着他的手,带着他冲向台阶,想要跟随在紫蟾女王的身后进入仙宫大殿当中。 下方的巫公和张之凡看到这一幕,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往前冲去,不过他俩就比较倒霉了,刚刚迈出去脚步,就被迎面而来的萤虫给挡住了。 两人手忙角落地跑到灵虫的范围,将萤虫的矛头引开,随后往四周一看,突然发现,原本一直跟在身旁的道衍,竟然不见了。 巫公吃了一惊,一旁的张之凡深深地看了他两眼,却未说什么。在巫公看来,道衍只怕是被成海的三足紫蟾给淹没了,要不然就死在了萤虫和灵虫的混战当中,他和道衍总归是有点感情的,不过也没好到要为其牺牲自己的程度。 张之凡原地默哀三秒,就抓住巫公的手,跑上了台阶。 在黎雪妖的推动下,金爵的距离顿时与前方的紫蟾女王开始拉近。眼看就要碰上的时候,无数萤虫就从天而降,黑压压地往他们身上扑来。 这东西一旦沾染就会全身着火,可眼下又没有躲避的地方,正当他惊恐到无以加复的时候,便见到黎雪妖手腕抖了一下,刹那间就撑起一张黑伞来。 这黑伞金爵见过,早在他们第一次进入天机城外城的时候,她就用这黑伞来为他挡住了漫天的机关箭雨。他松了口气,脚步不由加快了几步,在接近紫蟾女王两三米的时候,他又猛然停下了脚步。 紫蟾女王没有继续往前,而是忽然转身,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一张凤凰面具,她的眼睛依旧没有睁开,只是在面向众人的时候,身上多了一丝冰冷,宛如一块人形的万年寒冰。 漫天的萤虫都在此刻汇聚到了她的身旁,甚至还有些直接在旁边组成了一个人形,张牙舞爪,好不可怕。 众人吓了一跳,这明显就是即将爆发大战的征兆。 金爵深深地看着紫蟾女王。按理说她早就该死透了才对,可现在又跟活人一样站起来走路,这点让他感到很不可思议,他甚至怀疑这女王本身就没有死,而是在青铜棺椁中,利用了某种神秘的邪术将自己陷入了假死的状态。 然后在他进入神宫以后,又不小心将自己身上的鲜血滴落到她的身上之时,就触发了她沉睡的机关,使得她从假死当中苏醒,不过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又应该还没有完全醒过来,否则也不会是闭着眼睛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紫蟾女王就又动了起来,她双手张开,做出拥抱的姿势,一阵香气顿时扑面而来,几乎在香气出现的一瞬间,环绕在她四周的萤虫便豁然散开,在半空交织成为漫天的浓雾,像是一堵难以翻越的高山厚墙,直接挡在了他们的中央。 这萤虫交织的浓雾,使得众人无法再继续往前踏出一步,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的呼吸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沉重,正当金爵打算殊死一搏的时候,便又见到异变再次发生。 下方停留在九宫上的十二祖巫神像突然刷的一下就跳了起来,而且迅速非凡,提着手里的武器就往台阶上冲,每走一步,都会令台阶狠狠地震动。此刻前方有萤虫,后面有十二祖巫神像,他们夹在中间简直成了肉馅,退不能退,进不能进。 金爵满脸的绝望,心想这次是死定了。他其实早就做好了死亡的打算,只是等待死亡来临的这段时间,却又是如此难熬。 神像走到他们身后的时候,朝着两旁散开,直接越过他们冲进萤虫组成的厚墙当中,顿时火光一片,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众人就跟见鬼了似的。这些神像不攻击他们,反而去找萤虫的麻烦,见到这金爵顿时露出大喜之色,不论怎么样,至少眼前的危机都化解了不是,可他刚刚才松了一口气,就见到下方的三足紫蟾也跟着往台阶上涌了过来。 本来台阶就很脆,承载他们的重量已经到了极限,随着三足紫蟾的加入,使得台阶顿时就快速地颤抖起来,甚至都出现了裂痕,在裂痕出现的瞬间就刹那从中间断开,众人猝不及防之下,跟着祖巫神像一同掉了下去。 掉落的时候金爵看到了地上的灵虫,他苦涩一笑——原来是没有活路的。 咚的一下,屁股落地,砸死了许多的灵虫,在灵虫的后方又快速地聚拢了虿虫,从天而降的萤虫携带着燃烧之力,直接冲了下来,将众人团团包裹在中间,跟包饺子没什么两样。 “老头子,我知道了,这是一个局。”金爵费力吼了一句,便被铺天盖地的三足紫蟾淹没。 率先过来的紫蟾开始在他们身上撕咬,金爵没有挣扎,想明白后他也彻底的死心了。人力有穷尽,与这些机关算尽的古人比起来,他终究还是太嫩了。 耳边传来惨叫,那是张之凡惊慌的尖叫声,很快叫声就没了。金爵趁着眼睛还没被淹没的空隙,看到一只小一点的三足紫蟾死命地往张之凡的嘴里钻,而巫公也是浑身血淋淋的,不断地开枪进行射击,试图博得一线生机。 倒是黎雪妖直到此刻都还完好无损地站在另一边,她用黑伞挡住了虫子的冲击,然后整个人都蹲在里面,只露出一只握着唐刀的手,每一次挥舞,都能切烂一片的虫子。 各种鲜血混杂在一块,分不清是三足紫蟾的还是灵虫的,甚至连萤虫和灵虫的冲撞,都成了一抹靓丽的色彩。 这也算是死前所能观看的终极电影了吧。 金爵绝望地想着,看着从远处跳来的三足紫蟾,他自觉地张开了嘴巴,反正都会死,那就试试蟾蜍的味道好不好吃。三足紫蟾进入口中,一股刺激的腥臭顿时传了过来,这味道让他差点流出了眼泪。 很苦!他直接吐了出来。 可正当他以为即将死亡的时候,那些冲过来的三足紫蟾却又猛地从四周散开,然后快速往四方退去。 不仅是它们,就连混战在一块的各种虫子,都在此刻纷纷散开,惊恐地看着他,只是转眼就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金爵费力咳嗽着,将嘴里的残渣往外吐,缓过神后,他就起身朝巫公的方向走去。他走到哪里,地面的虫子就退到哪里,金爵刚开始还有点莫名其妙,以为这些虫子在酝酿什么阴谋,可当发现巫公看向自己恐惧的眼神之时,才猛然意识到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 他低头一看,看到裸露在外的胸膛上的紫凤纹已经冒出了一片红色的血光,他瞳孔一缩,瞬间想明白了什么。 “紫蛊成熟了。”巫公说了一句,就彻底变了脸色。 混战过后,场面变得很宁静,只剩下一众大呼小叫声,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众人的脑袋上,那种看不见的压力,几乎快要把人逼疯。 金爵这次没有感受到痛,反而感觉体内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在往外涌出,只是刹那之间,他的精气神便完全恢复了过来。 他将巫公扶了起来,心里别提有多怪了。 每次都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就都会险而又险地化险为夷。 比如说他身上的紫凤纹,巫公曾说他身上的紫凤纹一旦进入成熟期就会立即爆体而亡,可结果却并非如此。 其实巫公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许久之后才说:“他娘的,难不成祖上传下来的预言是骗人的?” 金爵嘿嘿一笑,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就看这次幸运女神是不是真的降临到他身上了,他说:“别想那么多了,反正没死就好。” 黎雪妖从后面跟了过来,她目光炯炯地看着金爵身上的紫凤纹,眼神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她嘴唇一动,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又被一旁的惨叫给打断。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脸皮掉了半张的老头儿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浑身都是血迹,绿色的、红色的,也不知道哪些是他的哪些是虫子的,但依稀还是能够辨别的出,这就是刚才被三足紫蟾淹没的张之凡。 “这老东西,命真大啊。”金爵不断腹诽着。 “你们别光顾着看,快来扶我一把,哎哟喂,我这把老骨头都差点被这些可恶的癞蛤蟆给吃了,它们也太不挑食了,不吃你这小鲜肉反而来吃我这老腊肉。” 金爵本来还想背他的,可听到这么一句话顿时就打消了念头,反而没好气地说:“那你就等着自生自灭吧。” “金爵,你快点,紫蟾女王似乎不见了。”黎雪妖喊了一声。 众人转过头去,看到断了一半的台阶上,哪里还有半点紫蟾女王的影子。 “妈的!还真是活过来了啊!”金爵的面色很阴沉,低声骂了声,未过多久便又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刚才的一番混乱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打着手电走到石碑跟前,认真看了一遍,最后蹲在原地,闭着眼睛开始思索。 石碑的提示是上穷碧落下黄泉,表示周灵王的碧落黄泉机关阵,由萤虫、灵虫、虿虫以及三足紫蟾组成,而墨家巨子的四海黄泉阵,则是由十二祖巫神像加上刻画在地面的九宫八卦构成。 两种阵法一个胜在经久不衰,毕竟机关人不需要进食,而只需要提供触发机关开启的钥匙即可。一个胜在灵活,但灵活的风险又很大,四类生物谁都无法保证能够活到多久,哪怕它们的更新换代很快。 不过这次明显是周灵王棋高一筹,或许他无法预测到后世墨家的机关阵,但却能够算到后世会有一个身上有着同样文身的人出现,而这个人,就是金爵。 他就是开启这里的最终关键点。 但是自己提供的帮助又在什么地方?仅仅只是为了帮助他唤醒紫蟾女王吗?金爵一哆嗦,被算计的感觉真的会吓死人啊。 他刚刚才有种通透的感觉,此刻就又被厚厚的迷雾笼罩,最终他一拍脑门,将目光放在了台阶上。断掉的台阶距离地面不远,也就三米的样子,否则他们刚才掉下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摔死了。 他从背包里取出登山绳,冲着大家说:“我要上去看。” 张之凡受了重伤,不方便行动,而巫公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现在已经弹尽粮绝了,仅有的武器也只剩下一把刀。 黎雪妖说:“我跟你一块儿。” “哎,你小子可不能过河拆桥啊,我好歹陪着你走了这么远,现在就想把我扔下不管吗?”张之凡龇牙咧嘴地叫嚷着,显然也想上去。 金爵看了巫公一眼,后者对他微微点头,他说:“那行,都上去,但这次就各安天命了。” 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不然无法解开困扰在心头的疑惑。 想着,他便把登山绳扔了上去,自己率先爬了上去,然后将下方的众人一一拖了上来。几人顺着台阶往上,也不知走了多久,仔细算起来的话少说也有好几十米,这高度放在现实社会,都快比得上一栋几十米的高楼了。 走到台阶的尽头,便出现了一个不大的平台,平台中心是一扇门,门是半打开的,上面挂着一件衣服。 金爵捞起来一看,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这不就是道衍那件破衣服吗,这家伙什么时候上来的? 难道是刚才混战的时候?想到这他便无比肯定起来!道衍的身份必然隐藏着大秘密,否则这一路也不会表现得如此让人捉摸不透。 张之凡看到后,顿时就破口大骂了,说:“我就知道这小子不安好心,想把我们统统害死在这里,然后自己独吞永生石和上古神策。” “你别乱讲话了,他再坏也没有你坏。”金爵呛了他一句,将手按在虚掩的门上,刚刚放上去,浑身就传来一阵冰凉的感觉,似乎手下按着的不是一扇门,而是一块万年寒冰。 金爵回头,双腿有些控不住地打战,他说:“要不,我们再考虑一下进不进去?” 黎雪妖白了他一眼,说:“你看他们都不说话了,你倒还瞎墨迹起来了,让开,我先进去。” 她一把拉开金爵,顺手扔了一根点燃的冷烟火进去,嗤的一声,冷烟火滚进去没过一秒钟,就刹那之间熄灭。 “奇怪了,里面难道是个冷库?”黎雪妖打着手电,直接将身子凑了过去,伸着脑袋往里面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什么,她一赌气,就直接钻了进去,金爵刚要拉住她,就听一声尖叫传来。 他一着急,便快速地跑了进去,一进去就被面前的景色给震撼得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两尊巨大的凤凰,正安静地站在他们面前。 “阴凤阳凰。”巫公走进来只是看了一眼,就认出了它们的名字,金爵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难不成还真的有凤凰,先前他们在陨石上还推测凤凰是陨石摩擦大气层出现的现象,可此刻却是又真正地看到了。 跟上来的张之凡说:“就两个塑像,怕什么,总不会还能活过来吃了我们吧。” 他才说完话,就见到雕塑微微一震,抖落一地的灰尘,只是转眼之间,身上的青铜色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暗红与金黄。 张之凡吓了一跳,浑身一哆嗦,拿在手里的电筒顿时就落到了地上。金爵瞪了他一眼,将电筒捡起来说:“老头子,我说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有那么恐怖吗?” 他是在嘲讽张之凡先前所说的那番话,他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凤凰,抖掉灰尘的它们显得无比华丽,一只琉璃火,一只烫金黄,二者站在一块宛如神物。 金爵走近了才发现这两只凤凰的嘴里叼着东西,他伸手去摸了摸,摸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两个镶玉的楠木盒子。 众人见状,全部凑了过来,纷纷将手电的光照在上面。盒子上面刻着铭文,金爵认不出,便问:“雪妖,你来看,这上面写的都是些什么。” 张之凡伸长了脖子,看后脸色顿时大变,说:“别打开,这上面写的是诅咒。” 金爵闻言,顿时将手收了回来,问:“什么诅咒?别乱讲话。” “阴凤阳凰,你知道这表示何意?”巫公走上前来,将手放在其中的一只凤凰身上,他眼睛半眯,似稍微睁开一点,就会泄露其中的凶光。此刻的他与先前萎靡之时判若两人,随着他的开口,一种奇怪的感觉顿时涌上金爵心头。 正要发问,就见巫公把盒子拿了过来,说:“到底是不是鬼,打开一看便知。” 盒子没有锁,巫公轻轻一扣,就将盖子取了下来,众人凑上前去,见到第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个牛皮古卷。 打开来看,里面只画了一幅画,而且很好辨认,画的是三个部落在一处平原爆发战争,中途的时候天空出现了一个火球,火球落地的方向是在西南方,画中标记的是一个凤凰。 看到这巫公就将第二个盒子打开,里面出现的还是一幅画,这幅画就显得很奇怪了,上面只画了一个人,看其容貌,应该就是他们遇到的紫蟾女王,由此来看,这第二个盒子的画是周灵王放进去的。 还未看得仔细,就感觉到黑灯瞎火的空间中忽然刮起一道冷风,然后砰的一下,四周亮起来无数烛台,众人借着烛台的灯光,看到了一个让他们心脏都要跳出来的人影。 此人,正是先他们一步进来的紫蟾女王。 紫蟾女王背对着他们,双手垂落在腰上,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个人,这人就是道衍。道衍看都没看金爵他们,而是无比虔诚地跪在紫蟾女王面前,同时拜了两拜,随后起身抓起一件金缕玉衣披在紫蟾女王的身上。 金爵看得汗毛一竖,刚要说话就被巫公一个眼神给制止了,他悄声地说:“你看道衍的眼神。” 众人闻言,便将手电关了,在道衍抬头的时候,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一抹疯狂。道衍将金缕玉衣披在紫蟾身上以后,又从身上接连不断地掏出几把钥匙,很是熟络地将其插在地上。 金爵一看,这不是自己身上的钥匙吗,随后伸手一抹,才发现都已经不见了,一把都没剩下。 “那是我的钥匙!” “还有我的。”黎雪妖面容这会儿也显得很古怪,金爵看了一眼后,竟然生出恐惧之感,似乎面前站着的不是黎雪妖,而是另一个人那般,很陌生。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整个大殿便兀自一转,四周同时传来咔咔的响声,站在他们前面的凤凰竟然活了过来,迈着脚步朝着紫蟾女王走去,并一左一右地站在紫蟾女王身边。 没了这东西的遮挡,众人这才彻底地看清楚,原来在紫蟾女王的身旁还有一扇无比古老的石门,而他们现在所处身的环境,则是在一个巨大的通道之内,通道两旁放着很多奇形怪状的青铜器,紫蟾女王就站在通道的最前边。 道衍把七把钥匙全部插在地上,随后开始扭动。 烛光再次一晃,刹那便全部熄灭,众人心头一慌,全部打开了手电,就看到在通道尽头的石门在慢慢地打开,同一时刻,还出现了浓浓的雾气。随着大门的完全打开,雾气也变得更加磅礴,就跟海水一样滚滚涌了出来,没过几分钟,便将众人淹没在其中。 看到这儿,金爵便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打着手电朝四周乱晃,可惜雾气太浓,手电无法照得太远,就在这时候,他感到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扭头一看,顿时吓得心脏乱跳。 拉住他的人,正是从前方走过来的紫蟾女王,她依旧闭着眼睛,拉住金爵的手后,便带着他往前面的石门走去。 金爵吃了一惊,想把手挣开,可是紫蟾女王的手劲很大,不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法将手抽出来。他发出一声尖叫,大声呼喊着巫公和黎雪妖,可是在这浓雾当中,他没有听到半点的回应,只能任凭着紫蟾女王将他拉到石门的跟前。道衍半跪在地上,对着他磕了一下头,然后就猛然抽出一把长刀,往他胸口捅。 “道衍,你在干什么。”金爵气得大吼一声,极力想要避开刀锋,可道衍就跟着了魔一样,见一刀未捅中,就再次捅过来第二刀,这一次金爵是无论如何无法避开的,就在刀尖要触碰到他胸口的时候,一张黑伞从浓雾当中出现,旋转之际直接将道衍手里的长刀给震得脱落在地。 “雪妖,你怎么样。”看清楚来人之后,金爵便大松了一口气。 刚才好险啊,要不是她千钧一发之际出现,自己这会儿怕就已经被道衍给捅了个对穿了。 他收回目光,一脚将长刀踢出,随后又踹到道衍的身上,道衍不躲不闪,直接承受了这一脚,整个人都落到了门后,刚刚掉进去,就听到一声惨叫,然后便没了声息。 与之同时,整个石门都开始缓缓收拢起来,似乎就要关闭。 紫蟾女王浑身都在颤抖着,在道衍掉进去以后,她身上的金缕玉衣便刷的一下掉落在地上,露出里面原本就很华丽的古装衣服。 她近乎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整个人的面孔都变得扭曲起来,拉起金爵就想一股脑地冲进去。 金爵被她拖着一步步靠近石门,眼看就要没入全身,便见到眼前刀光一闪,一只没有流血的手掉落在地,然后他便见到黎雪妖对着他笑,她抱着紫蟾女王直接滚进了石门当中,转眼就不见了影子。 那一刻,金爵似乎听到了某种声音,黎雪妖看他的时候,嘴唇在快速的闭合,似乎在说着什么话,他恍然醒悟,那句话就两个字“轮回”! 他们一进去,大地便发出咚的一声巨响,金爵整个人都被震倒在了地上,等他爬起来的时候,四周的浓雾已经皆数散尽,他看到张之凡站在他的不远处,正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没等他回头,整个人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到了关闭的石门前,然后一把弯曲的苗刀干净利落的插入到了他的胸膛中,剧烈的疼痛撕心裂肺,金爵伸手握住长刀,完全不顾锋利的刀片将自己的手掌割破。 “为什么。”他艰难地喊了一声。 “为什么?你杀了我的儿子,我要你为他偿命。”巫公的整张脸都变得扭曲起来,松开刀柄,将他推到石门的跟前。 “我灵王后人穷其一生都要破解的机关,怎么能在这里就毁于一旦,你的血,我要你成熟的紫凤血来开这道轮回之门。” 这时候金爵才发现自己流出的血全部都消失了,在石门的地上,正画着一张巨大的轮回图,图上刻满了凹槽,他的鲜血流到里面后,就开始绽放出刺眼的光芒,使得整个石门都剧烈地震动起来。 “九黎的血,才能打开轮回之门,进入轮回之门,就可得到长生,黎雪妖她机关算尽,不就想要进去吗?你这小东西难道会不知道?你刚才把我的儿子踹进去,不就是因为他身上没有你的血,才想趁机陷害他的吗?”巫公说完,就蹲在地上将插在机关里面还没来得及拔出来的钥匙顺着扭动了一圈,关闭的石门也在刹那之间便重新打开。 滚滚浓雾再次传来,但金爵已经没了力气再往里面看,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在顺着鲜血快速地流逝,大脑也变得越来越沉。 “你够了。” 耳边传来一声暴喝,他见到一直手无缚鸡之力的张之凡尖叫着冲向巫公,捡起地上的长刀一把砍在巫公的后背上。 “老东西,你还真的下得了手啊,你忘了我们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是谁在关键时刻救了你吗?” 张之凡将地上的钥匙全部拔了出来,然后快速地装在几个木盒子内。巫公吃痛,他虽然受了伤,可并未失去战斗力,此刻见到发狂的张之凡,就仰头笑了起来。 “你也忍不住了啊,金在坤!”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即将陷入昏迷的金爵却如遭雷击那般回过了神。可能是回光返照,他发现自己的精神状态竟然变得格外好,而且胸口的鲜血也没有再往下流,反而在快速地结痂。 他扭头往巫公和张之凡看去,见到巫公被张之凡一脚踩在地上,只听后者说:“上一次是这样,这次你还想怎么样?上次死了你的孩子,难道我的孩子就没有死在里面吗?要不是你们中途下杀手,我们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天机城,轮回通道,九黎就在轮回通道后面的轮回之城中,你为了达到目的算尽一切,连你的整个族人都被你拉了下去,你怎么就还是无法放下。” 张之凡见到金爵回过神,面容顿时露出一抹喜色,可随后又变得难看起来,他见金爵茫然的面孔,便伸手往脸上一扣,刹那之间就将剩下的半张脸皮撕了下来,露出一张让金爵无比动容的面容。 金爵凄惨一笑,失去的记忆开始在脑海中回放,他浑浑噩噩地倒进石门之内,凭借着最后的意识看到了这方浩瀚的世界。 隐藏在石门之后的是一个雾气缭绕的地方,隐约之间似乎还有无数宫阙,如真正的天上仙穹,而在雾气的最前方,则出现了一座高耸的巨塔。 巨塔的顶端悬浮着一块菱形的黑色晶石,在晶石的下方还漂浮着一口棺椁,金爵看到以后,就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跟着一群人进入了一座古城,在古城里面,他和那群人进行了无比刺激的冒险,然后就走到了一处通道的尽头,在那里,他看到了一个身穿金缕玉衣的绝代佳人,她正好扭头对着自己在笑。 然后就出现了恐怖的一幕,佳人的脸庞在他的目光中快速地扭曲着,最后竟然直接变成了一个白骨。 “啊!”金爵猛然睁开眼睛,从噩梦当中醒来,梦中的记忆在他醒来以后变淡,只是刹那,便消失得没有了痕迹。他茫然地看着四周,见到四面雪白的墙壁,也在此刻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而自己的身旁,则坐着一个面容和蔼的老人。 “你是谁?” 对方一张老脸干瘪得只剩下骨头,浑身都透露着迟暮之气,可一双勾魂夺魄的眼,却又强行将他的生命提了上来。 老头儿说:“我是你的爷爷。” “爷爷?”金爵呢喃一声,脑中顿时闪过无穷无尽的记忆碎片,没等他彻底清醒,便被胸口的剧痛拉入到了无边的深渊之中…… (九黎传说·天机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